第613章 一路順風，我等你回來娶我

沒有了千陽大師，我每隔三日一碗的冬陽如同我仍舊習慣了那樣生活方式的生活照舊著被端來。

唯一的不同之處，是我這兩日，花了更多的時間在休眠上。我這樣的貪睡，嚇瞭望竹一跳，她為我診了大半天的脈看不出什麼異樣於是……非但沒有安心，反而更是著急了。她不知從何處找了一個比她醫術還要高明的大夫去請教，請教的結果是我傷心過度，憂思過度。

那個高明的大夫還為我開了兩個方子，我當天服用，當天便有了成效。再不嗜睡也就罷了，竟然連頭也不疼了。也不知是不是想錯了，心中所想，也沒有那麼繁複而深沉的了。

初四那天晚上，我喝著那位大夫開的方子熬出來的葯。笑著問望竹：「望竹，莫不是……李歸就是那個比你醫術還要精進的那個大夫吧？」

望竹嘴上說不是，可是頓時神情便慌亂了起來，眼神更是始終閃躲不敢和我對視。我終究只是笑了笑，沒有多問什麼，亦沒有多說什麼。

正如千陽大師所說，我和李歸，始終只是我和李歸而已。無需通過別人去知曉，只要是真朋友，那麼他總有一天，回自己告訴我的。

老伯暫時不在了，我的生活照舊。

千陽大師不在了，我的生活照舊。

杜顏楓離開是在初五的那個早上，他牽著馬匹，背影瀟洒，什麼都沒有同我說什麼，甚至告別，甚至囑咐。

他只讓我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情，是去送一送他。他說，我們馬上就要成婚了，身為妻子，丈夫出門的時候相送是妻子應盡的禮數。我雖然日後……也無需坐這樣的禮數，但他還是想要我知道一下，送那麼一次就好了。這樣才能顯得後面的那麼多次不是理所應當，不是順其自然，而是……本該需要相送他卻不需要我相送。

我對此哭笑不得，可也沒有拒絕。送一送他，又能借這個這個借口出房間走一走，何樂而不為呢？

不知為何，已經無話不說了快兩年的我們，在走出山谷地著一條路上，卻是兩兩安靜如雞，誰也不先開口說什麼。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想的，我只知道啊……這一條路，很有可能，會是我們不以夫妻關係走的最後一條路了。

於他，現在送他地是一個朋友、一個恩人，可等他下一次再來再見到我的時候，便會是只待和他拜堂地未婚妻子了。

於我，他走出這山谷，等再回來的時候，他便是要迎娶我的只待拜堂的未婚夫婿。

所以最後的這一條路，我走的每一步都無比珍惜有認真，珍惜我們還未互相給了彼此一個家同時也給了彼此束縛，認真的想一想，若是賭局的最後，我和蘇犰生都輸了，那麼，面對著他，怎樣，才算是好好的活下去，帶著他的那一份？

而他，也似是再想些什麼，又似再等我想完了再來與我說話。和我相處的時候，與其說他是體貼入微的細緻每一件事，倒不如說……他和我相處來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的陪伴著我，說的話做的事都是我喜歡的，小心翼翼的照顧著我，又小心翼翼的……推測出我某時某刻的想法然後讓著我，順著我的心意。

可不管是我們之間誰的原因，又或者說……是不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原因，直至到了山谷的門口，我們都未曾說過兩句話。期間挽塵詢問他為杜顏秋生辰準備賀禮的事情，他回答之後……更顯的我們，我們兩個人之間安靜的可怕。

等到我將他送出了門，我們忽然，異口同聲地……嘆了口氣，而後……相視一笑。我忽然明白，原來方才，心中情緒複雜的人，不止我一個。

他輕輕的笑了笑，仍舊似往常一樣帶著些許玩味地道：「好了，現在，該做我讓你做的第二件事情了。」

我大氣的應了一聲「好」，而後仰頭自信的看著他：「你說吧，要我做什麼？」

他彎下腰，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我耳邊輕輕的頓了頓，讓兩道灼熱的呼吸在我的耳邊打轉、糾纏，在這寒冷的日子裡點燃了我的耳畔。

正在我準備逃離的時候，他緩緩地說著：「好了姚葯，你現在應當同我說，一路順風。」

見我微愣，他伸手撫了撫我的頭，「若是我不一路順風，明日，又如何會有人歸來迎娶你呢？」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也還未等我對他說些什麼，他便一個翻身利落的上馬，空留給我一個瀟洒的漸行漸遠的背影。

我靜靜地望著那背影許久，忽然向那裡大跑了好幾步，我很快就精疲力盡，我用我可以發出來的最大的聲音對著那個背影道：「一路順風！」

我一直都知道，一路順風後頭跟著的半句話是什麼。因為這，原本就出自我前不久看的小畫本。上頭的將軍即將出征打仗，公主哭的梨花帶雨，為他送行的時候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大聲地呼喊道：「一路順風，我等你回來娶我！」

一路順風，我等你回來娶我。

那是我最喜歡的一本畫本，我將它從金絲國帶到了煙國，又背放進了行李帶到了山谷之中，時不時的便會翻看上兩眼。

不管我翻看了多少次，每每看到將軍和那位公主甜蜜之時都會漏出慈母般的笑容，而每每……看到他們分別的那一段時，我都會和畫本上的那位公主一樣，淚如雨下……咳咳咳咳，以我的長相，梨花帶雨還是有點難。

而每每我因為翻看了這本小畫本而淚流滿面的時候杜顏楓總是不大能理解的。他不理解，怎麼……怎麼就會哭了呢。我到底在感動些什麼，又到底在傷感些什麼？

直到有一次，我又一次隨著畫本里的公主哭的稀里嘩啦，他終於忍不住，在安慰到我終於停止了哭泣之後將我手中的畫本搶了過去，他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可以讓一個好好的黃花姑娘給哭成這個樣子。

我以為他又要調笑我，卻不想……在他將畫本奪去后，先是靜靜地凝視了方才我朝著大哭的方向好一會兒。後來，他的指尖輕輕點過公主說的那句話「一路順風，我等你回來娶我」。他說，他雖然還是不太明白我為何會哭，可也能理解了。而且，那句話……真的很有意思。

我亦知道，一路順風什麼的根本不知重要，他只是想要聽見我說「我等你回來娶我」。

所以我，才一直遲遲的不肯說什麼。連同一聲「一路順風」都很吝嗇。

因為他的這一個要求「一路順風」，我忽然分不清，他對我，究竟是逢場作戲還是真情相待。若是逢場作戲，他的演技真的好的驚為天人。若是逢場作戲，我真的不會介意同那個公主一樣對著他背影吶喊「等你回來娶我」，在愛情里，我們都不是真情相待，所以也無比太在意。

可若是真情相待……我，又如何能對得起他的真情相待呢？

他總是體貼入微，讓我慣常的覺得踏實一個極細心的人。可是……畫本上絲絲入扣的那句可以讓我看一遍流淚一邊的話他能記下來並且用在這時，這樣……又豈是自己原本的體貼入微可以做到的。這樣的體貼入微，從來都是是針對某個人的。亦好像，也是真情相待地代表。

可若是那麼一個真情相待地等著那個真情切意回答的杜顏楓，我拿什麼對得起他的真情相待？那句「我等你回來娶我」，我又如何能以逢場作戲的方式說出來呢？

杜顏楓……

我該怎麼辦？

我們，又該怎麼辦？

可我終究還是想明白了，真情相待也好逢場作戲也好，這都只是關乎愛情。而我和他之間，已經有了共患難的友情還有老伯帶給我們之間的友情。

而，不管是我們的親情還是友情，這其實都對得起我的這一聲沒有「等你回來娶我」的「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我希望他可以平安，因為我們是朋友，也是親人。

所以，我對著他的背影那樣奮力地喊了，想要把我對他的祝福豆喊給他。即使……他很可能聽不見了，他已經走了太遠了。我想，他應當是聽不見了。

他看著，亦確實像是沒有聽見的，待我奮力地一連喊完好幾聲「一路順風」后，他都毫無反應的繼續漸行漸遠。

可……一直等到，我都快看不清他的時候，他忽然停下腳步，調轉了馬頭，對著我遠遠的，微微頷首。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我想，他一定是面帶微笑的，說不定還在輕聲地說著「謝謝你」。而後，他又一次調轉馬頭，遠遠的走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他可以走的這麼快，快的我一眨眼，就再也看不見他了。

杜顏楓，你知道么？我也想謝謝你啊。

謝謝你陪伴我走過了最痛苦的歲月。

謝謝你當我的好朋友。

謝謝你當我的親人。

謝謝你最後的時刻，還願意等一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