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從宇龍科技公司出來,凌玲的心情沉到了極點。
她冷淡地鑽進車內,然後發動引擎,漠然地遠離方宇的視線。
望著絕塵而去的車子,前台小姐的眼裡卻隱著冷笑。
而一邊開著車一邊回想著剛才的情景,凌玲忍不住嘆著,難道離了婚的夫妻再相見,就一定會重燃愛火嗎?
對方宇,她早已死心。
死了的心怎麼可能再為了他而活。
愛情,於她來說,已經無分量的了。
石臣說,希望她敞開心扉接受新的感情。
三個最優秀的男人,她該接受哪一個呀?而她又能相信誰?
很煩,煩到凌玲都無法去思考了。
陳曉如開口閉口都罵她狐狸精,她勾引誰了?段子龍?莫少傑?還是石臣?貌似都是他們在纏著她不放的。
而方宇眼中那抹後悔,她看到了。
後悔了,又如何?
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葯可吃。
大街上車多,人多。
交橫縱錯的街道上,車輛太多,顯得涌擠,每個人都前進得很緩慢。
凌玲忽然厭倦這種涌擠的場面,她車子一轉,向右轉去,拐了一個彎,然後往另一個方向開去了。
那是通往市郊外的海邊的,因為屬於旅遊地區,車輛行人相對來說少了很多。
「鈴鈴鈴。」手機響了。
凌玲一邊手抓著方向盤,一邊手從包里取出了手機,看到號碼是石臣打來的,遲疑半響,她才接聽。而通過手機,石臣擔心而帶著憤怒的聲音傳來:「凌玲,你回來了嗎?為什麼請一個新的助手回來?我不會走的,不準辭退我,我要在你身邊,你不想接受我的情意無所謂,我不逼你,但是你也別逼我,讓我留在你身邊,只要每天看到你,我都心滿意足了。凌玲,我愛你,真的愛你,讓新助手立即走好嗎?」
凌玲不出聲,默默地把手機從耳邊移開,輕輕地按下了紅色的結束鍵。
把手機的電源關了,凌玲把它隨手一丟,丟到一邊,就如愛情一樣,被她丟到一邊去了。
說她駝鳥也行,烏龜也罷。她真的害怕了感情。
石臣說愛她,她也相信他真的愛她,否則憑他的身份不會甘願屈當她的助手,可是石臣愛上的只不過是現在的她,如果她還像以前一樣,石臣會愛她嗎?說她現在迷人,只不過是她恢復了以前的俏麗。
與方宇的婚姻里,她意識到靠美貌來維持的婚姻是不會長久的。石臣愛她,愛得深,愛得如痴如醉,可是當年方宇何嘗不是這樣?
凌玲這種逃避式的關機,卻讓另一邊的石臣嚇壞了。
辦公室里,石臣放下話筒,然後再一次按下凌玲的手機號碼,可是再次傳來那句:「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該死的!」石臣低聲咒罵著,怎麼會關機的?剛剛凌玲明明是接了的?怎麼就關機了?難道出事了?
想到此,石臣的臉色倏地煞白起來,他急急地起身,抄起放在桌上的車鎖匙,然後衝出了辦公室,顧不得別人驚訝的眼神,他的心裡,腦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凌玲,你千萬別出事。
鑽進自己的法拉利跑車,石臣像開飛車一樣,拚命地向宇龍科技公司開去。
車在宇龍科技公司門口停下,似乎還未停穩,石臣就已經跳下了車,他直往裡面衝去,前台小姐正想問他找誰,他卻衝動地揪起前台小姐厲聲質問著:「凌總是不是離開了?」
前台小姐看著這個高大俊雅的男子,那張臉上滿是焦急與擔心,聽到是找凌玲的,連忙說著:「凌總一個小時前就離開了。」
下一刻,她跌倒在地上,而揪著她的男人卻像疾風一樣,消失了。
凌玲一個小時前離去,那剛才接他的電話時應該是在開著車,難道她出了車禍?
石臣的心更是提上了心尖上。
他瘋狂地到處尋找,他認為凌玲該去的地方都找了,可是都沒有。
石臣瘋狂地尋找凌玲也驚動了段子龍與莫少傑,最後連方宇都知道了。
四個男人不停地撥打著凌玲的號碼,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傳來。
段子龍拋下手裡所有公事,下令段家手下立即把S市挖地三尺也要把凌玲找出來,而他自己也親自開著車像個無頭蒼蠅到處撞。
一向沉穩的莫少傑也慌了神,他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交通方面的事故上。
只要一聽到哪裡出了交通事故,他立即去看,每一次去的時候,心提得老高,看后確定不是凌玲的時候,才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而讓四個男人人仰馬翻的凌玲,此刻卻獨自一人站在海邊,看著浩瀚無邊的大海,吹著海風,聽著浪濤聲,看著海波一波高過一波向岸上衝來。
遠處的沙灘上,也有不少遊人,凌玲是挑了一處安靜的,極少人來的。在她的背後是一處小山丘,山上的樹木蔥蔥鬱郁。
海是容納百川而成,它的胸懷寬大,不是人能比擬的。
伸手解開盤在頭頂上的髮髻,讓它們自由地散落在她的身後。海風吹來,把她三千秀髮吹揚。有人說,三千青絲就是三千煩惱,凌玲覺得古人並沒有誇大。難怪看破紅塵的人會甘願削去三千青絲,以青燈為伴,以佛言渡眾生。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此舉會讓四個對他有情的男人驚慌失措,她只是想安靜安靜,只想遠離塵囂,遠離情愛是非。
站在沙灘上,她的目光飄渺。
世事無常,變化莫測。
一年前,她想不到自己會有今天。雖然段大少幫助方宇傷了她,但是如果沒有他,也不會有今天的自己。
而引來男人們的愛慕,她更是意想不到。
也正是如此,她倍覺煩惱。
脫下腳下那雙高跟鞋,凌玲隨意地在沙灘上坐下,雙手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面,雙眼定定地望著眼前的大海。
天空上的艷陽高照著,她似乎毫無所覺,任那毒辣的陽光灑在自己身上。
長至及腰的秀髮在她坐下之時,差不多就要落到沙灘上了。
在這一刻,她忘記了所有,圖得了片刻的安寧。
烏雲飛過天空,在某一處上空停滯,天空慢慢地暗沉下來,風越來越強烈,海面上波濤洶湧,遊客們戀戀不捨地往岸上而去。
要下雨了。
凌玲似乎無所覺。
她依然坐在沙灘上,保持著不變的姿勢。
當豆大般的雨點打到她的身上之時,她似乎才驚覺起來,急忙爬站起來,提起她那雙高跟鞋,轉身就想往岸上避雨去。
一轉身,她就被迫停下了腳步,一個滿臉都是焦急恐慌而又陰沉著臉的高大男人,如一座山一般站在她的面前,冷冷地,狠命地,一眨也不眨地瞪視著她。那樣專註,那樣急切,似乎他微微一眨眼,她就會憑空消失似的。
雨點打在他的身上,他無所動,很快,他的頭髮濕了,身上那套昂貴的西裝也濕了。
凌玲獃獃地看著他,直到他在下一刻把她扯進懷裡緊緊地擁住,她才回過神來。
「下雨了。」掙扎著想從段子龍的懷裡退開,可是段子龍一點也不肯鬆手,雙手如鐵箝一般,緊緊地勒緊她的身軀,把她死命地往他的懷裡按。
從石臣出現在段氏集團找凌玲開始的那一分鐘,他的心就被提了起來,從來沒有過的恐慌湧上心頭。他什麼也顧不上,四處尋找她的蹤影。他去了她的公寓,只有保姆與方儀在,她沒有蹤影。他回了自己的家中,希望她是去找劉媽聊天,可是也沒有。一向冷若冰霜的段大少,像一隻無頭蒼蠅四處碰壁,他甚至看到人就拉著人家問,有沒有看到凌玲。
他的手下從各處傳回消息,都沒有找到她的蹤影,他差點就要崩潰了。
當他得知她原來在海邊時,他來不及通知莫少傑等人,立即飛車而來,一路上數次差點出了車禍。
而在見到她這一刻,看到她完好無缺之時,他才知道自己從來不為女人所動的心,愛她愛得有多深。
他不在乎別人如何看他,也不在乎凌玲是個離婚女人,他既然愛了,自然就會排除萬難把她帶進禮堂。他知道,她害怕感情,她像個駝鳥一樣,不敢接受新的戀情,他可以等,他可以競爭,他會用行動向她證明,他對她是真心實情,他絕對不會像方宇那樣,只看重她的外表。
腦里回顧著一年來的相處,從她參加方宇婚宴那天,用菜甩滿他一頭一身開始,這個女人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也承認,他對她特別,心存著壞心眼,他更想不到一個改造的遊戲,一個後悔的遊戲,他會在不知不覺中愛上她。
無論是過去她的善良,她的固執,還是現在她的美麗,她的自信,她的成功,都牽動了他那顆遊戲花叢的心。
一顆緊繃的心回復之後,段子龍猛地把凌玲自他懷裡推開少許,大聲吼著:「你為什麼一聲不響就跑到這裡來?手機為什麼是關機的?你知不知道我們被你害得快要發瘋了?明天的新聞頭條,就是商場太子爺發瘋地找一個女人!」
雨水順著段子龍的俊臉流下來,他也不想去擦拭。
「我……」凌玲不知道該如何說,她只是一時間心煩,才想著找個安靜的地方靜一靜,她似乎沒有想到關機的後果。
「你的臉怎麼了?」段子龍發現了凌玲那被陳曉如打到的臉腫得老高,他眯著雙眼,眼神危險至極,冷冷地追問著:「誰打了你?」他要把那個人的手剁下來喂狗。
沒有錯過他的冷狠,想起他冷著臉命令手下把曉如抬起來丟出去的場面,凌玲下意識地隱瞞了。雖然陳曉如打了她,不過她也還手了。要是讓這個男人知道了,說不定會搞出人命呢。「沒有人打我。」
把她重新扯進懷裡,勒緊她的腰身,捏著她的下巴抬起,段子龍那銳利冰冷的眼神彷彿能洞悉一切,他的大手欺上凌玲那紅腫的臉上,帶著憐,帶著愛,帶著惜,輕輕柔柔地撫著,那眼裡掩飾不了他的痛,傷在她身上,痛在他心上呀。
「為什麼要護著那個人?」就算她不回答,段子龍也猜到是誰所為了。凌玲去過宇龍科技公司,想必是陳曉如動的手了。氣恨她的善良與隱瞞,他深冷地問著:「你不恨她嗎?」
「恨?」凌玲苦笑一聲,「恨又能如何?不恨又能如何?」恨,她當然恨陳曉如,可是她更明白以前的自己太沒有自我,才會被陳曉如欺上了頭上。如今……嘴角泛起的笑容不知是嘲還是諷,如今曉如似乎得到了報應。
方宇對曉如的態度變了。
而方宇對她的悔意,她也看到了。
到了今天,她才知道方宇反臉就像翻書一樣快。
真不知道自己以前為什麼死心塌地跟著他,甘願在家相夫教女完全與社會脫節。
「那你為什麼還要護著她?」只要她說出陳曉如的名字來,他一定會幫她教訓陳曉如的。他可以把陳曉如打過她的手斬下來讓她解恨。
看著段子龍,凌玲淡淡地道:「都過去了,何況我也打了她兩記耳光。」當時打了陳曉如兩記耳光,覺得真的很解氣。
撫著她腦後的秀髮,段子龍緊繃著的心終於得以安全落地。
雨越下越大,凌玲推開段子龍,有點自責地道:「我們快走吧,下了這麼久的雨,會感冒的。」
不滿懷中的空虛,段子龍再次把她抓進懷裡擁住,無所謂地道:「反正全身都濕透了,也不在乎再多淋一會兒。讓我好好抱抱,如果再被你嚇一次,我的心臟病都出來了。」
自他懷中仰起臉,凌玲明亮的大眼閃著感動。自她認識這個男人開始,他給她的感覺就是個唯我獨尊,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弟,整天綳著一張好看的臉,讓人看到都打冷顫。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變了?
現在的他,讓她無所適從。
他的情,他的愛,她能接受嗎?她又能相信幾分呀?
「凌玲。」段子龍動情地低喃著,慢慢低下頭來,很輕很輕地觸碰了一下那紅艷誘人的唇瓣,察覺到凌玲沒有拒絕的意圖,他才慢慢地加深了這個吻。
雨中擁吻又是另一番滋味。
「凌玲,我愛你。」段子龍移開唇瓣,在凌玲耳邊低聲訴說著他的情愛。這是他三十年來第一次對女人說出的表白。「凌玲,無論之前我對你做了什麼,我有多少個女人,有多壞,我都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就算我的情敵是石臣,是莫少傑,我也要與他們競爭。」而且他有絕對的把握,最後抱得美人歸的是他。
原本還有點迷醉的凌玲,一聽到段子龍的話之後,臉色微變,急忙推開他,轉過身去,急急地道:「我們回去吧。」
「凌玲。」段子龍氣怒地把她拉住,用力扳住她的雙肩,不讓她逃避自己。瞪著她,他氣怒地低吼:「我相信不止我一個人向你表白了,你都沒有作出決定,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在擔心什麼?難道你心裡還有方宇那個混蛋?」一想到這個可能,段子龍的眼神立即充滿了嫉恨,有一股欲要將方宇碎屍萬段的衝動。
「不!我怎麼可能還愛他!」凌玲神情有點激動,她在段子龍懷中掙扎著,嚷叫著:「為什麼你們都挑上我?我不敢作出決定?我不敢,你知道嗎?我是什麼身份?你們又是什麼身份?我害怕什麼?」她苦笑著:「我害怕再被傷害,再被拋棄。我擔心自己再愛上一個人,又會再被傷害一次。那種被背叛的痛苦不是說忍就能忍過去的,會痛得入骨,會痛徹心扉,你知道嗎?」
淚水伴著雨水順著臉頰流下,她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哪還有資格再得到這麼好的男人?
就算他有過大把的女人,在法律上,他還是未婚的。
他商場太子爺的身份,她只不過是一個剛剛學爬的生意人,她一個離婚女人配上這低層的出身,她哪敢接受他的愛呀?
「凌玲,我真的愛你,是真的,你是我三十年來唯一動心的女人。」段子龍放柔了聲音,小心地安撫著凌玲。
「真心?」凌玲知道自己不能一竹竿打翻一船人,而無論是段子龍,莫少傑還是石臣,都是比方宇要優秀的,可她連方宇都無法留住,這三個更加優秀的男人,她又怎能留住?她不願意再落魄一次,再被傷一次。如果有一天段子龍不要她了,那麼她不是僅僅失去工作那樣簡單,可能會連命都會沒有。「當年方宇何曾不是呀。」
這種手段冷硬,心情冷硬,霸道的男人,不是她凌玲惹得起的。
她可以努力發展事業,讓自己在商場上佔有一席之地,但是在感情方面,她依然像一個駝鳥,她沒有那種再愛一次的勇氣與自信。
「該死的!為什麼你就是忘不了方宇對你的傷害?他是個混蛋,他不要你是他的錯,他會後悔的。凌玲,我跟你說,我不是看你變漂亮了就愛上你,我是在……」頓了頓,段子龍有點不好意思地低嘆著:「早在你還沒有完全瘦下來的時候,還沒有成立公司的時候,我的心就被你左右了。」所以他才會彆扭,才會出口傷她,是因為他嫉妒她對莫少傑那般親近。
凌玲錯愕地看著他。
紅暈爬上了她的臉。
雨停了,風也過了。
全身濕透的兩個人依然站在沙灘上對望著。
良久——
凌玲什麼話都不說,默默地扳開段子龍的手,轉身離去。
望著遠去的身影,段子龍氣怒地大吼著:「凌玲,你是個駝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