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草屋破破爛爛,不僅是牆壁還有屋頂都在透風,腐朽的稻草根本沒起到擋風的作用,十月份的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如果不早點堵上,等大雪下來必定冷的更難受。
可石氏心頭火熱,指揮小花去抱來稻草,先把透風的地方補上,然後從河裡提水打掃門窗,窗戶紙都爛成碎片,還得糊上,重新打理過的屋內乾淨明亮許多,還透著一股陽光的氣息。
「明明是稻草的味道!」小花反駁說:「這些草曬過太陽而已。」
傻閨女,這是自己當家做主的味道啊。石氏不反駁她,反而指使著她去燒火做飯,沒有灶台就用石頭臨時堆起,第一頓飯她竭盡全力想做的豐盛些,可只分到一個瓦罐,只能把野菜一股腦的丟進去,熬成了香噴噴的野菜粥。
這瓦罐還一物多用,熬完粥就要燒熱水喝,鐵鍋貴重,一戶人家只有一個,他自然沒分到,全靠瓦罐兼職。
藺洵正在心頭盤算還缺什麼東西,石氏絮絮叨叨的說:「人家講破家值萬貫我從前不信,沒那些破爛傢伙實還真不行,什麼都缺。」什麼木盆木桶,針頭線腦蠟燭全部都需要。
「家裡還有多少銀子?」
石氏從懷裡取出來,銀子她怕丟貼身放著,「還有一兩。」
「絹花做了二十朵,正好該去賣上一批,換點最急用的東西回來,趕在年前多賺點。」藺洵沉思后道:「反正已經搬出來了,讓小花跟著你一起做。複雜的部分你做,基礎的她做。」
「小花她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學起這些東西。」石氏道,「正好,我教教她。」
「成。」石氏答應了,同時猶豫著說:「相公,之前你讓我辦的事....」
「嗯?」
「我不是借著收帕子的名字,跟幾個小嫂子聊天嘛!」石氏糾結:「還真有小嫂子拿出綉帕讓我幫忙問問,我瞧著綉工挺好的。」
「跟你比這麼樣?以前收帕子是什麼價格?」
石氏一聽這是有門吶,「跟我比只好不差,價格都是三文。」說完她忍不住抱怨,「上次在店裡問過,一樣的帕子店裡要十文!」賺七文也太黑了!
「這哪裡能算的上黑了?」藺洵哭笑不得,卻耐心解釋,「你瞧著帕子賣十文,想想中間的成本沒有?派人到處收帕子要成本,租的鋪面要成本,請的小二是不是也要成本,再一個收上的帕子又不是馬上就能賣錢,中間積壓賣不出去的尾貨也要成本,分攤到每個商品上是不是得留出足夠的利潤?不過你要是瞧見合適的帕子,收了也無妨,在首飾店順便一問而已。」
石氏一想還真有道理,她之前還想開個專門賣絹花的鋪子,夢想泡湯,她泄氣的說:「相公懂的真多,學問也好。」不像她,致知道鍋碗瓢盆洗衣做飯。
「我懂的多,是因為別人教過我,只要有人肯教你,你一樣也會。瞧,我給你說了這個道理,你不也懂了?」藺洵啞然失笑,「以後這家裡就是我們兩個大人,我沒在就是你當家做主,有些道理我會慢慢教給你的。」
石氏忍不住抬頭看相公,「相公從前不是這麼說的。」村裡的男人也不是這麼說的,他們只會讓婦道人家閉嘴聽男人的。
「從前那是我沒轉過這彎來,覺得家裡有一個當家做主的人就夠了。」藺洵回答:「現在想想,萬一我不在了呢?總得有個人能撐起家裡來。」
石氏猛地轉頭:「相公,不在?怎麼會不在呢?」她忍不住胡思亂想,難道相公生了重病?所以才會一反常態?
「想什麼呢!」藺洵敲她一記,「絹花生意想做下去不容易,要麼是你要麼是我,總要出遠門拓展銷路,到時候家裡不就只剩一個人?」
「喔!」石氏捂著腦袋偷笑,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們二人又商量買必須品,慢慢石氏就困了,抱著被子她心頭從未有過這麼踏實的感覺,只覺得美好的明天在招手。
陽光撒在床頭上,石氏醒來時,小花早就做好早飯,少做好幾個人的飯,小花一個人帶兩個小妹都能忙過來,石氏頭次享受到吃女兒做的現成飯,心情愉悅。
相公帶著二十朵絹花走了,石氏發現家裡的活驟然少了很多,只需要清洗臟衣服和掃地。
石氏把小樹小葉兩姐妹放在另外一間屋子,先把小花叫了進來。m.
小花不明所以,怎麼娘板著一張臉,氣氛好嚴肅。
石氏一進屋就讓小花跪下,小花乖乖的跪好后,石氏才開口:「接下來,我要詢問小花一件事,如果你答應就對著上天發誓,如果你不答應,就當我沒說過。」
「娘,我都答應了。」小花忙不迭點頭。
「等我說完,小花,我曉得你是娘的乖女兒,可你也有嫁人生子的一天,相公和孩子總有超過爹娘位置的一天,現在的心未必就能保持到十年後。」石氏不知道想到什麼,嘆氣摸著小花的發頂:「爹教了娘做絹花的手法,以後還會有更精湛的手法,娘想教給你,但要你發誓,學會後只有你自己做,不傳授給任何人!包括你的兒女!」
小花不解其意,正要發誓,石氏先告訴她,「你想聽娘說,絹花手法是能夠傳家的寶貝,你自己做了賺錢改善生活都可以,只一個不能外傳,傳的越多越不值錢。所有娘才要你發誓。你想明白。」
小花點頭:「我想明白了,就好像隔壁村大叔點豆腐的手法,他也只傳給一個兒孫後代。我懂。」秘方本來就是不能外傳的。
也不知道小花是不是真懂了,她也才十三歲還沒到考慮嫁人生子的時候,不管怎麼說,先發誓吧。石氏把發完誓的小花扶起來,「來,娘從今天開始教你。」
她從劈線說起,一點點的告訴小花該用什麼手法縫製,什麼手法能保證針眼看起來最小。
小花粗粗學過針線,一點就透。母女再把小樹小葉重新交回屋裡,四人待在最亮堂的屋子裡,除了做午飯就沒挪過窩。
下午時分,去縣城的藺洵回來,二十朵絹花換成了二兩銀子,還買了油鹽等等必需品。
原來做這個這麼賺錢吶!小花若有所思,她看著娘只花了七八天功夫做好,這麼一算,豈不是一個月能賺五六兩?十兩銀子就是巨款了!
小花怦然心動,再加上她自己的話.....不得了不得了,她已經算不過來了!
一想到這個,小花學起做絹花更加起勁,幾乎白天黑夜都在忙活,再一個現在也沒人盯著她們,晚上想點燈就點,小花的時間都花費在這上面。
石氏心靈手巧,小花自然也不差,甚至小樹也很有天分,明明在屋裡玩,卻能覷到空檔說,「大姐,該用綠色線。」說著準確的從簸籮里挑出需要的顏色。要不是兩人才五歲根本捉不穩針,肯定會被石氏捉去趕工。
石氏和小花雙管齊下,花半月時間趕工出四十隻絹花,又換到四兩銀子。正要一鼓作氣再做出一部分,藺洵卻讓她們暫且停手。
「為什麼?」石氏不解,快到年底不是正該一口氣多賺些錢嗎?到了年關不論貧富,大家手裡都寬鬆的很,願意買點東西犒勞自己。
「本縣的客戶已經飽和了,再賣也賣不上高價。」實際上藺洵每次去店內都會順便觀察銷量,因為絹花定價稍高二百文一隻,差不多一天才能賣出一隻,現在本縣的銷量已經逐漸慢下來,做多了也只是積壓而已。
「那,咱們去其他地方賣?」經過這段時間的引導,石氏也逐漸開始開動腦筋,「隔壁的花木縣也就隔了二十多里,去一趟也不費事。」用相公的話說,這叫佔據空白市場。
「去倒是去的,不過得換個方式。」藺洵盯著小花和石氏,「小花先跟我去一趟。」
「我?」小花指著自己。
「這場戲,還需要你們兩母女出面。」藺洵激她,「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小花挺腰,信心十足。
這一天,花木縣裡的首飾店迎來了一個少女,穿著簡單的青色衣裙,只在裙角和袖口綉了小花,低調中透出美麗,少女身姿挺拔,漆黑的頭髮只挽成雙丫髻,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雙丫髻上一邊戴著一串流蘇花朵,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又調皮又美麗。那串流蘇花朵從頂端顏色逐漸減淡,到了尾部已經近乎白色,花朵也從大變小,最小的才米珠大,真不知道怎麼做出來的。
少女進店后四處張望,似乎找不到想買的東西,她沮喪的搖搖頭,正要抬步離開,店裡的小二忙攔住她,「姑娘想買點什麼?我們店可是花木縣最大的首飾店,我們這裡找不到,別的地方更找不到了。」
少女遲疑,「真的?」
「那當然。」店小二十分驕傲,他說的也是事實。
「那有像我頭上的這種,但是更適合婦人戴的嗎?我想買來送給我娘。」少女羞澀的說,「我找了好多店都沒找到。」
「呃...」店小二卡殼了,剛才說的大話好像在自扇嘴巴。
眼看少女又要走,見多識廣的掌柜忙從櫃檯后繞出來,「姑娘請留步,不知道你頭上的珠花又是從哪裡買的?」
「這個嘛...」少女摸過頭上的流蘇,「是主家心情好賞的,我也不曉得從哪兒買的,我要是知道也不用上店裡來問啦!」
這倒也是,掌柜捕捉到主家兩個字,心頭飛快的調出本縣富戶的名單,好像也沒誰家的女眷戴過類似的東西啊!可放過少女那就真的錯過消息,他厚著臉皮問,「姑娘說的是哪裡的主家?」他問不到可以問同行啊,只要曉得到底是哪戶人家。
少女咯咯直笑,「這不能說,說了主家會生氣的。」她笑過之後微微福身,「多謝掌柜,我就走了,再也問問別的店。」說吧少女徑直離開。
掌柜讓小二跟著少女看看她去了哪裡,小二氣喘吁吁的回來說,少女叫了牛車離開了花木縣。
掌柜一拍腦門,心裡有個人選,連丫頭都□□的這麼懂事有禮,又不是本縣人的,那就只有隔壁縣城的那一家了!
弄清緣由后,掌柜的就急了,他們首飾店追的就是一個新奇和獨特,倘若隔壁縣城都流行到高門富戶里而他們還沒察覺,那就妥妥的失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