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侯門如海

四 侯門如海

出了臨川,就到了邊境重鎮唐洲城,接應西日昌的大杲官員早安排好一切。聽聞王爺遇刺,官員驚詫后滿面怒容,揚言要大動干戈。西日昌輕輕一句推過,而後問:「董將軍來了嗎?」

「已在邊境恭候多日了。」

「這就夠了。」

西日昌擁我而退。唐洲城所有的大杲軍士護衛了西日昌在西秦的最後一夜,一夜無事。

次日一早,唐洲城外已滿是大杲名將董舒海的部屬。在眾多軍士的扈擁下,西日昌安全地踏上了大杲的國土,而西秦守軍只是象徵性地出了百人軍送到邊境。我在馬車中看了故國最後一眼,暗道:我會回來的。

進入大杲的第一晚,董舒海並沒有如我想象的辦一場迎風宴,甚至沒有安排豪華的驛站,我隨同西日昌住進了軍營。也是,沒有比一支軍隊的營地更安全的地方了。

主將帳中,西日昌略去了我的一段,簡單說了下西秦遇刺之事,董舒海也沒能說出個子丑寅卯。所有屍體都沒有標記,刀疤劉又是個管錢叫爹的殺手。

最後董舒海才說起我:「這小丫頭是王爺新買的小妾吧?身價幾何?」

西日昌微笑道:「傾城苑來的,李雍送的。」

「王爺撿到便宜了!」董舒海道。

「是啊,撿到大便宜了。」

「那本將就不再叨擾王爺休息了。」

董舒海走後,西日昌輕嘆一聲,問我道:「姝姝你覺得董將軍修為如何?」

我恭敬道:「我的眼力不如王爺。」

西日昌道:「他的修為很高,我不清楚他的底線在哪裡。一個修為很高的將軍,行事滴水不漏,從不落單,總是和他的軍隊同進同出,這意味著什麼?」

「謹慎嗎?」

西日昌搖頭道:「是態度。」

「我不懂。」

西日昌轉而微笑,「我現在很矛盾,讓你懂好還是不懂好。」忽然他抓緊我的雙手,「差點給你騙了,你早就懂了。」

我倒吸一口冷氣,他連忙放開,「忘了,你的傷。」

我看了看手腕,本已癒合的傷勢,經過刀疤劉一事,重又惡化。真正不被人看清底線的應該是西日昌吧!借刀殺人的他一直沒顯露過真功夫。

「時間不早,歇息吧!」

這天晚上,我又再被侵犯。身上沒了禁忌后,我滿腦子想的就是怎麼殺身上的男人。可是殺死他之後呢?一個西日昌我都敵不過,如何去報我的血海深仇。我的指甲深深嵌入了他的後背,正是這指甲這手指的堅硬,直穿了刀疤劉的胸膛,掏出了心臟,而現在西日昌就在我的手下。

「想好了嗎?」西日昌忽然停了下來。

我們四目相對,我看到他瞳人中的自己,一個披頭散髮的憂鬱少女。

西日昌罵了聲,顯然男人在這種時候不能停。他不再說話,衝擊的力度加大了。

我最終忍住沒有動手,我身上的毒未解,從西日昌身上所學太少,最重要的是我未必能殺得了他。

「不能殺我,就叫吧!」西日昌在我耳畔調笑,「殺豬一樣的,姝姝。」

我的手從他後背移到他前胸,一推,將他推倒一旁,而後我翻身躍起,跨坐到他身上,一甩額前散發,冷冷道:「王爺,請叫我姝黎。」

我開始律動起來,汗水慢慢沁出皮膚,滴落到身下無比妖媚的男人胸上。

回大杲國都盛京之前,西日昌一直沒有放過我,西秦國偽裝的面具撕下,他再不掩飾慾望,瘋狂地榨取著我。後來西日昌告訴我,他那樣做的原因是想喚醒我的慾望。可是他失望了,即便我的動作再配合,我的心卻是麻木的。

香蘭曾說只有女人真正愛上了一個男人,才能體會到男歡女愛的甘美。我想我不會體會到了,我不會愛上任何男人。

我在西日昌身上身下始終沒有發出一聲,即便昏暈過去,我都忍住了。當我走進盛京西日昌的王府時,我的腿是並不攏的。

西日昌沒有正妃,卻有七位側妃,環肥燕瘦各有各的風韻。看似爽朗的錢妃一見我就取笑道:「你們看,王爺給我們帶了個小八回來。」

容長臉的柳妃慎重道:「還是請王爺來介紹吧!」

西日昌徑自坐上主位,簡單幾句介紹了我,最後道:「從今往後,姝黎就是本王的司劍。」

司劍也就是丫鬟,專門管理王府的兵器庫,這無疑是新加的職位。我從各女的面色上看出來了,王府原先是沒這個職位的。

柳妃又問:「那姝黎妹妹住哪個院?」

「昌華院。」

眾女的面色更加精彩。錢妃忍不住道:「這不是爺住的院嗎?」柳妃斜了她一眼,她當即打住了。

「本王先去見陛下了,嫻雅你先安排下。」

「是的,王爺。」柳妃道。

西日昌走後,除了被點名的柳妃,別的側妃都跟著走了,其中兩位還賞了我老大不小的白眼。

柳妃坐在她的位置上,凝視我半晌才道:「姝黎,做了丫頭就安分做丫頭。我把醜話撂在前面,王府里每一位側妃都有身家,各個都是貴人,雖說王府暫時由我打理,但逢著要事,也要請教諸位夫人。你明白了嗎?」

她說得那麼透徹我如何不懂?做了丫鬟就別指望晉陞,諸妃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人物。

「多謝夫人,姝黎記下了。」

柳妃蘭花指捏起茶蓋,瞟了一眼道:「也不知爺怎麼想的,你是李將軍的義女,按說這身份也夠了。」

我不知該裝作一副不甘的模樣還是該表明立場,所以我沉默了。

柳妃呷了口茶,道:「你也別多想了,以後好好做事就成。我會幫襯著,但你自個兒也要懂事。」

「我明白了,夫人。」

我跟著柳妃先去了兵器庫熟悉未來的地盤,而後去了衣庫領了四季十二身丫鬟衣裳以及兩床被褥。柳妃的大丫鬟青兒幫我拿了些,衣庫執事也喚了個小廝幫手。

柳妃是個心細的人,看了一會兒我的步子后,她擰起眉頭,卻也沒說個什麼,她的爺什麼德行她很清楚。

「就這兒吧!」柳妃指了下昌華院第二進廂房。

「姝黎,住進這院的你可是第一人,也別怨自己的命了。」柳妃踱了幾步,又道,「也不知爺的意思,三進的院子,擱中間總不錯。」

我這才覺得柳妃少許有趣了。她臨走前,蘭花指輕點我額頭,「在裡面無妨,到外間自己看著點,小姝黎!」

「嗯。」

西日昌回來得很晚,帶著一身的酒氣。他見我站在他寢室門前,摸著額頭道:「怎麼還不睡?」

「葯!」

西日昌一手揮退小廝,「跟我進來。」

他一進房就再無一絲醉態,斟了杯茶后,微笑道:「還以為等的是我的人呢!」

我垂首。面前過來他的手掌,掌心裡卻是枚黑色藥丸。

「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忘,你的葯。」他把「葯」字咬得很重。

我一口吞下藥丸,咬碎。面前又多了一杯茶,我喝了。

「這次才是真正的毒藥。」他悠悠道,「在路上我只會殺人,不需要毒藥。」

我一怔,滿口的甜蜜卻是苦在心底。西日昌再一次算計了我,要知道當時我沒有中毒,就算閹不了淫賊,至少可以逃跑,刀疤劉拖他一會兒不是問題。

「良藥苦口,這毒藥的滋味如何?很甜吧!我特意向王兄討要的。落霞丸,每半月服用一次。」

我跌坐椅上。他還在說:「我可從來沒說過九花六蟲丹是毒藥,不過你以為是,我懶得解釋罷了。」

「騙子!」我終於從牙縫裡迸出兩字。

西日昌面不改色地道:「說對了,陰謀就是靠騙。把劣勢變為優勢,你就能殺死我,殺死任何你想殺的人。而在此之前,你只能任我蹂躪。」

我冷靜了下來,站起身,一件一件地脫衣。

「教我,陰謀。」

西日昌眼中閃過一道火花,手上卻又斟滿一杯茶,從我頭上澆下。冰涼的茶水流過我赤裸的身軀,淌到地上。

西日昌放下茶杯,溫柔地道:「消消火,最近你累了,今晚我睡錢妃那兒。」

說完,他拋下我,揚長而去。

我穿上了衣裳,開始了王府的生活。轉眼一個月過去,西日昌沒有碰過我一次,我漸漸淡出了諸妃的視線。彷彿我只是個尋常丫鬟,彷彿西日昌只是興起,弄了個丫頭在院中,即便有些什麼,不過是個通房的。

我只在昌華院和兵器庫行走,西日昌在府中的時候我隨侍,不在的時候我自行修行,每天彈一次琵琶。琵琶和修行一樣,只有每天堅持才不會荒廢。諸妃之中只有邱妃也愛管弦,她的院中時常響起簫聲。我們從不說話,偶爾見面,我向她行禮她點點頭,更多的時候,我們各自在自己院中。我們從不合曲。從她的簫聲中,我感受到,她是個天性很高的人,而我的琵琶,我自認為是庸俗之章。擅長絲竹的人多清雅如蓮,我是朵喇叭花。

我的低姿態換來的是更多的蔑視,幾個得寵的側妃下人見到我無不趾高氣揚,言辭比之當日的長脖子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謹記柳妃的話,眼觀鼻,鼻問心,一任耳畔東風西雨。

來到王府的第二月,我見到西日昌的次數更少了。他似乎變得很忙,總是早出晚歸,晚上也很少睡側妃院里,這變化卻使我倒了血霉。

一日在兵器庫里,我撞上了錢妃,她帶著四個丫鬟好像在專門等我。

「見過夫人。」我規矩地行禮。

「哼,姝黎,都什麼時候了,你才到兵器庫,爺交代你的活你就這麼應付的嗎?」

我一聽她口氣不善,便謹慎酌詞:「回夫人的話,爺說每天午後來一次,姝黎不敢違背。」

見我推給西日昌,錢妃面色更難看了。

「你每天待在昌華院都幹什麼去了?吃個午飯要吃那麼久嗎?」

我皺起眉,這雞蛋里硬要挑骨頭我也沒法子。

「還不快答夫人的話!」一個丫鬟指著我罵,「沒聽見夫人問你,吃什麼吃那麼久!」

我苦笑道:「吃完午飯我立刻就趕到這兒了。」

果然接下去錢妃冷笑道:「好啊,我都還沒吃午飯,你就已經吃了!主子還餓著,奴婢卻吃撐了磨蹭到這時辰才來幹活,這還有家法嗎?」

原來是等了一上午,難怪火氣大。我垂首道:「還請夫人息怒。」

「芷韻,這死丫頭氣死我了!」錢妃摸著心口道。我悄悄斜了她一眼,當日親熱地說這是小八啊,這會兒就成了死丫頭,成了她的眼中釘。

「夫人彆氣,為這小蹄子氣壞身子骨可不值,還是讓我來替夫人出這口氣吧!」芷韻捲起袖管。

「嗯。」錢妃等的就是這句話。找不到機會也要造一個。

一旁兵器庫的小廝見機跑了,他不在場就與他無關。

「夫人息怒啊!」我沒有反抗,挨了芷韻正反八個巴掌,最後一下還被划花了臉。

「以後安分點,別以為近水樓台那麼好得月的。」見我那麼懦弱,錢妃心滿意足地離去。

我忍受的原因是我想到了西日昌,不是想他為我出頭,而是我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摸著火辣辣的臉,我心道:錢妃,芷韻,我先記下了,欠我的,可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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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全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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