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終於暈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彤小鏡卻不由他多說,昂高了下巴對陳安東道:「你有初一,我為什麼不能有十五?你去找你的初一,放心,沒你我死不了。」
雖心裡是清明,亦苦澀,但馬丁不得不承認,他原也是想就此能夠把他戀慕了多年的人挽入懷中。不管作何手段。因而,雖然清楚,卻並沒有再多言。反而是異常配合的將手搭到了彤小鏡的肩膀上,兩人親密無間的樣子灼傷了陳安東的眼。
他眼眸越加深黑,越加深不可測,暴怒環繞其身卻漸漸消冷。以一種極陌生極疏遠的直板聲調說話,以一種極涼寒極銳利的眼光直鎖彤小鏡。
他說:「沒有我你死不了?很好。彤小鏡,你做得好啊!」
一霎時她就後悔了。他這疏離遙遠的態度,像是從此之後就要離她遠遠的,再不要有任何瓜葛的樣子。像是,厭惡她,厭惡到不肯再看她一眼的樣子。像是在逼她,逼她說出那一句認輸的樣子。彤小鏡心底里兩枚小小人兒扭打著,她介意他什麼都不告知卻要她相信,也介意他任意和其他女人共處一室。卻也害怕他們就此分手啊!她的第一次戀愛,第一次真心去愛的對象……
勾著馬丁的手就這麼落了下來。她幾乎就要站起來,站起來到他的身邊去。陳安東卻把眼掠過馬丁,在前台服務生認出他的同時,轉身一言不發奪門而去。
於是,彤小鏡稍稍離開沙發又跌落了回來,靠在椅背上,她眼睛空洞洞的,失卻往日靈動,眼淚滑落到馬丁手臂上。馬丁就這麼看著她,看到她的落敗也看到自己的落敗。不過一瞬間,他清楚看到了她的心,也清楚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這一場短暫的糾纏,三方俱敗,列列皆傷。
事情又回到最初的狀態。好像一場鬧劇。她親自上門演出,然後被觀賞者一掃把趕了出來。
感情一團糟,心情一團糟,生活卻還要繼續。劉寶寶和她的醫生男友漸入佳境,這幾日像是提及了訂婚,等不及要嫁的劉寶寶每天跟只麻雀一樣圍在彤小鏡身邊唧唧喳喳。馬丁節目之餘三兩次的來瞧她,也被劉寶寶搗亂搗得說不上幾句話。彤小鏡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身邊是圍了蒼蠅還是土狗,統統不在乎。到點上節目,到點下班,看起來還算正常。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正常背後……很不正常。
上班時候,她很正常,節目做得呱呱叫,馬丁和她打招呼會照常捶他肩膀。下班后,馬丁會打電話給她,彼時她也很正常,會說會笑,沒事兒人。馬丁會上門來看她,彼時她會收起所有泡麵坐在電視機前開著體育頻道兩眼發直。於是,馬丁也鬧不清楚她究竟是真的無所謂還是裝得太無所謂。
但是一關大門,等所有人都被關在門外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她會不願意上網,不願意看電視,拿到報紙就會團成球往垃圾桶里丟,每天吃泡麵吃到吐,還是魔鬼辣面那種口味,邊吃邊哭邊吐,拚命自虐。
每次想到陳安東三個字,就比咽下三大碗泡椒苦水還要難過,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流。一邊流一邊拿冰塊敷臉。怕第二天早上被人看出來她晚上大哭。這時候彤小鏡才知道,其實她骨子裡是多麼要面子,簡直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三兩天的折騰下來,她再次上節目的時候會頭腦發暈,眼前出現重影。使勁掐著虎口撐下去,節目做完的時候導播隔著窗戶和她豎大拇指。她咧著嘴像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似的笑,然後聽到耳朵邊「砰」的一聲,眼前重影越來越重,逐漸變成黑暗。
醒來的時候在醫院,她聽到馬丁在跟醫生說低血糖,睡眠不良,營養不良。手臂上是尖尖的針頭和不疾不徐滴落的點滴,側過身蜷著身子,她閉上眼繼續假裝睡覺,不想去理任何人。
「沒別人了。不用裝了。」
關門的聲音落下,馬丁沉沉嘆息的聲嗓響起。彤小鏡拳頭抵在齒縫間依然假裝聽不到,不去理會。
馬丁在她床沿坐下,她一向粗大的神經出乎意料的細膩起來,居然感覺到馬丁落在她身上無奈又傷痛的眼神。可是,她已經顧不了自己這種想要一頭撞死的心情,更加沒法兒去顧別人想一頭撞死在她身上的心情。於是,她繼續沉默。
沉默的終結是,馬丁沒有再說一句話,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她想,她是知道馬丁去哪裡的。依照電視劇的一般發展情節和小說的一般發展情節,他應該會去找陳安東大打一架。但是,她不是小說和電視劇的女主角,沒那麼聖母的心情和聖母的耐久力爬起來找到倆人鬥毆地去發揮聖母光輝勸架。她現在唯一想做的,是立刻打電話回家,找母上大人好好訴訴苦。
不過,彤小鏡深知母上大人的脾性,女兒被人欺負,她首先會拿藤條把沒用的女兒暴打一頓,然後問出陳安東的老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陳安東拖到菜市場進行人道審判。讓七大姑八大嬸結合上下五千年倫理道德之精華嚴重批判,終審判處死刑,緩刑兩年執行。通俗的講,還是她彤小鏡吃虧,母上大人想見女婿的心情不亞於馬阿姨想見媳婦兒的心情。她被逼婚,陳安東被逼娶的結果高達百分十九十九點九。
所以,在這種心情這種分析之下,彤小鏡決定,暫時遠走他鄉,療養情傷才是最好的方法。
於是,她狠下心拔掉正在輸液的針管,由那鑽心的疼從手臂一直鑽到心底里。拖著半條酸麻的手臂,彤小鏡跑了出去。未告知任何人,未和任何人聯絡,隻身來到城市邊緣的機場,用身邊皮夾里的信用卡買了一張飛往的另一國度的機票。
當馬丁從街頭超市買了食物和水果回到醫院病房的時候,便只剩白瓷地板上的一排零星血滴和孤單單垂落在地的點滴瓶在等他。原本打算看過小鏡之後就往B市去找陳安東,這一瞬間,他早已無法顧及更多,拔腿就跑了出去。從醫院長廊一路問過去,沒有人知道,沒有一個人知道彤小鏡去了哪裡。
電話,不通。打到劉寶寶那裡,也是驚詫。馬丁到這一刻才知道,焦慮真是會把人逼瘋。他找不到她的半點信息,連一分影子都沒有,她就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無影無蹤。
馬丁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陳安東剛剛拍完一場戲,董奇偉正在和他談明天的記者招待會,他應該怎麼解釋他本人和鄭媛媛的關係。
電話是余有欣接的,對方劈頭便問彤小鏡,鑒於她和董奇偉的商量,但凡是彤小鏡的電話訊息一概都由她刪除,不讓陳安東再和那個會阻擋他演藝事業的女人來往,然而,這一次她正要掛斷電話,坐在一邊喝水的陳安東便伸手接過了她手裡的電話,暗含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低聲回了句「我是陳安東」。
下一瞬,他臉色大變,倏然從摺椅上站了起來。董奇偉和余有欣正在暗換眼色,交流有關訊息。陳安東把蓋在膝上的薄毯一記丟到董奇偉身上,一言不發,大步往停車場走。
接下來還有一場夜戲要拍,董奇偉忙追上去問出了什麼事。陳安東緊繃的面孔發出駭人氣勢,他銳利的眸盯住董奇偉,直看得董奇偉心中不安的一顫。
「你們做了什麼好事自己清楚。」董奇偉暗抽口氣,不敢動聲。他和有欣一直以為所有事情都在暗底進行,包括他們和鄭媛媛的合作,至於放在桌面的緋聞是藝人正常炒作陳安東定是不知曉真里的,可這話一出來,顯著的是陳安東隱忍不發罷了,全全看在他們兩個真心幫了他這麼多年的份上。
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安東這次極力要開記者會撇清和鄭媛媛的關係。而不若之前那些緋聞,睜隻眼閉隻眼,恐怕除了鄭媛媛的特殊身份觸動了彤小鏡的念頭之外,也是對他們兩人一記警告。
董奇偉彎了肩膀,不發一聲,腦子裡是一樁樁一件件的羅列分析得清楚。
伸手從董奇偉口袋裡掏出鑰匙,陳安東緊張的眉間現出皺痕,隨即邊走邊道:「小鏡不見了,這裡的事你幫我解決,我去找她。」
連夜從B市趕到J市,馬丁就在機場等他,兩人見面未有多話,馬丁即刻將彤小鏡失蹤前後的情況和他說了,陳安東臉色越是不好看。馬丁忍著要揍他的脾氣,臉色自然也不好看。
兩個人臭著臉一列列歸攏排除過去,從她最要好的朋友,還有往來的舊同學,常去的小店,陳安東和馬丁一路找下來,待又一天即將入夜的時候,仍然一無所獲。
而此時,彤小鏡已經從飛機上下來,迎面一股清新海風。舒適宜人。滿眼都是碧綠和海藍。一眼望去無止盡,滿貫衣袖皆為風,身心舒暢。
她手上拔掉的針管那塊青腫臃紫,現在已高疊得像饅頭一樣。身邊並未有過多行李,暫且將滿眼好景色丟在耳後,她往打了的往醫院趕過去。
醫生說著聽不懂的泰國話,彤小鏡請了當地一名小夥子幫忙翻譯,來來去去大半天,總算把手上這塊給折騰好了。
走的時候是心急火燎要死不活,來了這裡她才發現自己失策得太厲害,語言不通,又不熟悉環境,雖然風景很不錯,可是,風景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床睡。
找的這個當地導遊也不知道是不是冒牌貨騙錢專業戶,幹什麼都捏著兩根手指問她要額外服務費。彤小鏡一煩躁,當下把人給轟走了。於是,她又人生地不熟的亂晃悠起來。
迎面飛馳一輛摩托車,急剎著一個轉彎突然在她面前停住。彤小鏡剛好看到一家旅店,正要過馬路去問一問,被這飛來摩托嚇得心臟不穩,頭腦發暈。黑著臉操起不連貫的英文問他幹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