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想殺你的人
「哥。」
她喊他一聲。側靠在椅子上的馬丁沒動,彤小鏡伸出一根食指點了點他的肩膀:「馬哥。」
馬丁這才動了動,側過臉來看她。彤小鏡上下唇一咧,想要來個禮貌友好的微笑,不大成功,乾脆恢復常態,挑起一邊眉,舌尖在上下牙齒之間轉了三圈,道:「你……還喜歡我?」
嶄亮的眸子蘊了些忐忑和不安。馬丁盯著她的眼,未說話。彤小鏡訕訕的垂下眼睫去,有些尷尬道:「好吧,這個話題有點那什麼……」
「小鏡。」
她絕對是想要放棄進行這個高深到會讓人死掉N多腦細胞的話題了,馬丁卻開口說話了。彤小鏡「嗯」了一聲,眼睛抬起來。毫不避諱,直直望進馬丁睇著她的雙眸之間。
「我們是最好最好的異性兄妹。嗯?」
他伸手撥過她額前的頭髮,微笑起來,慢慢的,很認真的一字一字說完。繼而將尾聲上揚,就這麼看著她,似要等她一個答案,又像是無論她答應與否他都篤定這句話會是永遠的箴言。
彤小鏡有些迷茫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話里深意多多,然而她卻參不透其中玄機。頓了半晌,她決定問明白一點,是不是馬丁這意思,他倆之後仍舊是朋友還是……他想要人他老媽老爸做干-爹-干-娘……異性兄妹,好吧,她承認她想起金庸大俠的武俠小說了。
正當這兩人各懷心思,互相對視,卻除了能看到對方眼裡漸漸凝聚的眼屎之外再找不到一丁點可做深入研究的內涵的時候,廣播里的甜美女聲開始提醒登機。彤小鏡便跟著馬丁起身往登機口去了。
差不多折騰了一夜,從機場出來的時候彤小鏡只覺得天旋地轉,那種「給她一張沙發她就能睡到天長地久」的感覺深刻得跟被人打十悶棍似的。已經累瘋掉,還得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現在才早上五點未到,狗仔隊有沒有這麼早上班啊?都不用睡覺的?
鬧煩的一把摘下蓋住腦袋的棒球帽,彤小鏡癱倒在後座上,哀:「馬哥,咱要不要這麼當心啊?你和我又不是什麼大明星大紅人,躲個毛線!」
馬丁笑笑,往兩邊掛了帘子的車窗示意:「誰讓你我和大明星大紅人扯上了關係,不信你自己看。」
彤小鏡懷疑,嚴重懷疑,不信邪的扭頭去掀開帘子一角……嘶,不禁倒抽口氣,機場那東上角那個躲在車裡拿攝像機的,還有西邊那個帶專業照相機的,還有南邊那個帶職業鴨舌帽的……我去,彤小鏡嚇得趕緊把手縮回來,這也太……鬧太套!
馬丁帶笑看她,搖了搖頭,將車駛出路口。
車子在路上疾馳了半個小時,即將到達目的地時彤小鏡從昏昏沉沉的瞌睡中揭開帘子往外瞄了一眼,黑色大鐵門,藍白建築體……讓人有點兒熟悉。驀然從座位上坐直身,她一下將窗帘子全揭了起來。
隨即倒抽口氣,迫不及待趴到馬丁後座上,犯急:「這,這不是醫院!」
馬丁自那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將車子順利倒進鐵門內,直往那院子里開:「的確不是醫院。」
說著熄了火,打開車上保險。彤小鏡胸口一股氣從鼻腔里以井噴狀壓出,一句話不說,開門下車,轉身就朝門外走。馬丁立時從駕駛室下來,上前攔住她:「陳爺爺他前兩天才搬回來,不住醫院是他的意思,他不喜歡醫院消毒水味兒。」
「不管怎樣你就是騙我!」彤小鏡甩開他的鉗制,臉上因惱火染了些紅,一雙眼直直瞪著馬丁,跟要灌火似的。她說怎麼著就覺得奇怪呢,他根本就是有預謀,借著陳老把她往這兒騙!騙子!都是騙子!
以往的一腔子火氣都給勾出來,她變得有些瘋狂,不顧一切往外沖。馬丁攔不住她,只能緊緊箍住她兩隻肩膀,抱住她。彤小鏡掙不開,張口就在馬丁手臂上咬了一口。
那一瞬間隔著衣衫漫到嘴巴里的血味兒嗆到鼻尖口腔里。彤小鏡愣住了,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幹嘛,立時鬆開馬丁的手臂。觸目驚心的一簇紅在眼皮子底下漫開來,馬丁白襯衫的袖子上紅成了一片。
「小鏡。」
高階上有人喊她,隔著極遙遠的時空一般,像是多久多久沒見的老朋友。彤小鏡朦朦間抬頭看過去,陳安東站在映著她和馬丁身影的瑩藍色落地窗前。就這麼看著她,好像她並沒有走遠,只是出去買包零食,散了個步。
彤小鏡看著他,驀然然的眼眶的就熱了。她這麼多天才能好一點,他這是幹什麼呢?非要逼得她走投無路么?掙脫開馬丁的雙臂,她走到陳安東面前,勉強露出一點笑:「陳爺爺還好嗎?」
陳安東落在她身上的眼深得幾乎見不到底,繼而他回她一抹笑,點頭:「還好。」
認識這麼久以來,他似乎是第一次面對她露出這樣溫柔的笑,就好像每次他在鏡頭前演的那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彤小鏡不止一次想,什麼時候他能對著她,而不是對著那些女演員做一次這個表情呢?應該很難吧,他那樣不願意太顯山露水的人。然而事及此,她倒反而希望他和往常一樣稍稍有些凶,但是總蓋不住關心的語氣來和她說話,現在這樣,多生疏啊!生疏得她鼻子都發酸。
「誰說我還好了!我想孫媳婦兒想得頭都快疼死了!」
落地窗式移門被人從裡頭拉開,陳老馬老和林勝一列俱走了出來,陳老趕著過來拉住彤小鏡的手,幾乎要老淚縱橫的模樣:「小鏡!你去哪裡了!」
彤小鏡有些無措的想要把手收回來,又覺得不太妥當,忙亂間眼梢瞥見林勝,不禁臉發紅。隨即把眼睛往自己腳尖上放,訕訕笑道:「我沒去哪兒啊,就在家待了幾天。」
「在家待了幾天?」陳老佯裝不相信,「東子可是打電話過來找了,小馬駒也沒少上門去,都說你不在家!」
后一句話是有點兒老小孩鬧彆扭的意味了。彤小鏡知道再往下要招架不住,趕緊轉移話題:「爺爺您的傷怎麼樣?」
「傷什麼呀?不就擦破點皮,整得像要駕鶴歸西。」馬老忍不住的擦嘴損道。
陳老趕緊使了個眼色,側過身擋到彤小鏡面前。
佯裝遮著太陽往天上一看,他拉住彤小鏡往裡邊客廳走:「這麼晚了,我們先進去吃飯,吃完飯再說。」
彤小鏡原先就是為了他住院過來的,眼下見著他能唱能跳能吃能睡的,當然不肯再多留,趕緊道:「不了,爺爺,我還得回去,你瞧我待業在家這麼多天再不麻利點兒就得去喝西北風了。」
「哪兒急在這一時呢?」
「很急!急得都快沒錢交電話費了!」
「那有什麼難?」順手把彤小鏡一推。
彤小鏡可想不到他力氣這麼大,腳下沒站穩,半個身子就往階梯往跌出去,站在邊上的陳安東便化身救美那英雄,穩穩把她往懷裡一兜。頓時四目相對,尷尬叢生。
躲都來不及,彤小鏡忙側了身從陳安東懷裡站直,臉紅得和什麼似的,嗔怪的瞥了眼陳老:「陳爺爺!」
「我們東子別的沒有,養你還是綽綽有餘的,不然也不能把你從電台解救出來啊!」
「解救?」
彤小鏡挑起了眉,什麼意思?
不當心一時說漏了嘴,陳老趕緊打哈哈:「沒什麼沒什麼,咱吃飯去!走走,吃飯去!」
說著自己先邁腿往裡邊溜了。老馬搖頭,對幾十年老友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表示無奈,頗感同情的瞄了陳安東一眼。馬丁和林勝自覺再沒能幫得上忙的,林勝先行告辭,馬丁則往房裡去找老馬。
一時間走的走,散的散,彤小鏡不願對著陳安東發愣,站在原地頓了半秒,轉身也要走。下一瞬手腕被人抓住,她下意識回頭去看,不經意撞進兩泓古潭深淵裡。
她一顆心便像撞到喜馬拉雅山似的,登時跌宕起來。匆匆低下頭,她屏著洶湧而出的燥怒,嗓音微啞:「陳安東先生,請你放手。」
「小鏡!」
「放手!叫你放手你沒聽到!是你不要我的,是你不要我的,陳安東!」
她驀然發起狂來,抬眼之間眼淚便撲簌簌掉了下來,略啞的嗓音竭力喊著,像是要把這些天聚積的多有怨懟宣洩光似的。可是,傷害了就是傷害了,她的傷口才合了一層薄薄的瘡疤,上頭的血跡還沒有凝固,他又想幹什麼?又想做什麼?
她的快樂都被他弄丟了。
陳安東睇著她的眼似狂風暴雨之前最後的黑暗,又似三萬英尺的海底那即將噴涌的漿岩,隱忍,抑制,愧疚和同她一樣,甚而比她更深的傷痛。
放手?他何嘗想過要放手?那一時的鬆開已讓他至此悔恨不已,倘若此刻放開,他又要到哪裡再去找一個彤小鏡?
「陳安東!我讓你放手!」
她惱著,手腕在糾纏間生疼,紅紅的血痕便從那白皙間顯現出來。陳安東在下一瞬將她拉進,低頭以吻封緘。
多日的分離她和他都渴望彼此的溫存慰藉,然而,她的那些傷痛和折磨又算什麼?她又算什麼?理智不允許她再沉溺於這種害人的溫柔哪怕一點點……她脫了困的手抵在他胸前,使勁兒推著他胸膛,掙扎和踹踢俱上,抗拒之烈,恍如回到初見之時。
無奈之下將她兩手,牢牢固定在身前,扣住她腰的手稍一用力,彤小鏡只覺天旋地轉,下一瞬後背抵上微微發寒的落地窗玻璃,她被困在他和落地窗之間,進不得退不出。
卑鄙!她怒瞪眼前放大的俊顏,下意識張嘴就要罵出聲。卻被他趁勢而入,舌尖掠過她的唇直抵她欲圖發聲的舌,糾纏抵磨,極耐人的消磨她心上那簇簇躥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