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用給我們省糧食

「姐你咋好端端地要答謝李誠叔和李摯叔呢？他們沒幫你啥吧？」

「怎麼會！明明有幫過很多啊！翠花娘來找麻煩的時候，就是他們幫了我，不然，我就要挨打了。」

姜言向大寶問了送禮的意見，大寶道：「要說什麼最有誠意，這年頭自然是肉最有誠意了，但是李誠和李摯叔他們和我爹一樣，都是打獵的好手，家裡不缺肉，我覺得他們家最缺的是一頓新鮮的飯菜。」

姜言笑噴，「感情你爹的朋友都是不會做飯的糙漢啊？」

大寶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雖然李摯叔前幾天買了個媳婦兒，但是他媳婦兒性子懦弱，老怕李摯叔了，做飯那肯定是不成了。」

李摯雖然長得五大三粗，但是他面相很大咧和善啊，不像是那麼難相處的人。

姜言心裡嘀咕著，雖然疑惑李摯媳婦的態度，不過她沒問。

和大寶商量了一會兒，姜言便決定等過幾天她傷更好些，就和顧謹大寶一起去鎮上逛逛，添置些東西，再給里正他們買謝禮。

又沒事兒了，姜言便回去吃飯。

顧謹給的飯菜太多，她一頓跟本吃不完，便將剩下的飯菜倒進了自家碗里，用左手艱難地洗好了大海碗，出了廚房。

正向門口走的姜言突然猶豫起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姜家和顧家之間那低矮的土牆，內心開始掙扎。

算了，她還是傷員，小命要緊。

姜言繞到了顧謹家，這次來開門的是顧謹。

姜言向裡面張望幾眼，「大寶在午睡嗎？」

經過她的細心觀察，姜言曉得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只有在涉及到大寶的時候，她和顧謹的話題才會多起來。

顧謹接過海碗，「在看書。」

某人的臉上成功地浮出一絲意外的神色，「哦。」

「很意外？」

「大寶說你很擅長打獵，我還以為你養活大寶，會讓他繼承你打獵的本事。」

顧謹裝作無聊地看了看手裡的海碗，洗的很乾凈，他不禁有些慚愧感。

因為他是個連碗都洗不幹凈的笨蛋。

一邊想著一邊道：「打獵是拿命換錢的活兒，到了冬天就沒了進項，不好活。」

「那做什麼是好活的呢？」姜言突然反問他。

顧謹抬眸，注視著她的眼睛。

姜言的語氣不像是在詢問，反而更像是一種肯定句。

他從沒想過這種事情，在姜言問出這句話以前，他只認為專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這種人通常沒有腦子，就算是再天賦異稟，也總有會被人算計的一天。

所以他讓大寶文武雙修，可他還是忽略了一些事情。

「世間人有三六九等，三等窮苦勞累，九等爭權奪勢，拿的是三等人六等人鋪墊腳石，而六等人呢，高不成低不就，要麼隨波逐流，一不小心跟錯了隊就丟了性命，要麼自成一派，可是那樣更危險，九等三等都不會放過他們的，所以你覺得，哪種人好活呢？」

「世間職業有四，士農工商，農者每年有多少沉重的賦稅徭役，商人輕賤，錢好賺，可它最易失足，多少商人都要拿錢買官，是為什麼呢？工本身就是個有危險的職業，士嘛，和九等人的生活也差不多吧，所以哪種職業是好做的呢？」

這些都是姜言下意識說出口的，說到一半時姜言才猛然注意到自己的失言，可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很顯然，樊朝的社會現狀，她蒙對了。

世間清苦，所有人都在為了生命而忙忙碌碌，沒有誰是容易的。

看看這村子，低矮的茅草屋，寂寞的村間小道，滄桑的村民們，他們大字不識一個，還可能滿嘴髒話，可世上的很多東西，確實都和他們說的一樣啊。

顧謹深沉的眼中流波微轉，他的目光停在姜言微微勾起的嘴角上。

「你倒是看的通透，可你笑什麼？我可不覺得你在說笑話。」

這話彷彿戳中了姜言的笑點，她忽的掀起嘴角，五官都因為她的歡樂而明艷起來，日頭垂下的光也被她的笑容所吸引，紛紛圍繞在她的身旁，彷彿要將她裹成夢中的仙女一般，美麗歡樂，那樣的不真實。

他喉結滾動，那一瞬間，顧謹甚至失神的想：姜言的笑顏，真是世間一件絕美好的物。

姜言微微偏著腦袋想了想，盛滿笑意的瞳孔轉來轉去，頗有些鬼機靈的意味。

「因為我說的這番話，都是我活在這個世間十八年辛辛苦苦學習到的財富，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哦！我能對你說出它們，我就覺得很快樂！剛剛得到了你的誇讚，我就更開心了！」

笑得過了，姜言的笑顏反而有些傻呵呵的可愛。

顧謹忍俊不禁，也跟著笑出聲兒來。

桃花的眸子微眯，嘴角微微掀起，一個輕輕的「呵」，便柔化了他全身的肅氣，低沉微空的嗓音，撩的姜言暈頭轉向。

她暈乎乎的眨巴眨巴眼睛。

顧謹的笑是矛盾的，剋制中又有些放縱，沉穩中又有些意動，疏離中又有些親近嗯……這是一種很耐人尋味的東東，姜言還從沒見他這樣笑過。

顧謹的笑一如他的人，是複雜的，是姜言所看不懂的，不過她願意去相信，顧謹再是複雜神秘，也是個好人！

一雙大手覆上她的小腦袋瓜兒，小幅度地揉了揉，又突然離開。

姜言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絲絲躲閃。

「你的家鄉話太特別，以後和別人說話要注意。」

懂嘛懂嘛，小命要緊！姜言小雞啄米式點腦袋，模樣很乖。

空氣意外地沉默了。

顧謹好久后才道：「還有事？」

「啊？」姜言呆。

轉折來的太快，打得姜言一個猝不及防。

「啊我我我，我還想說……你那個，下次要給我吃的，能不能少給一些？」

顧謹一挑俊氣的眉。

姜言甚至給他比劃了一下自己的飯量，「就就，就這麼多就可以啦，夏天嘛，飯菜吃不完容易壞掉的。」

顧謹看著她秀氣的小指尖猶猶豫豫地挪到了大海碗碗壁下四分之一的地方，被驚的眉心直跳。

「顧家不缺你的口糧，你不用給我們省糧食。」

「啊不不不！我真沒給你們省口糧，我是真的只能吃這麼些！」

對面難以置信的眼神掃過來，姜言盯著自己的腳尖，莫名地有些窘迫。

不過，看她吧，雖然個兒高腰細也算是身材好，但著實瘦了點，不，是太瘦了！

夏日衣薄，顧謹甚至能看到她肩頭骨感的稜角，與她的脖頸形成一個性感的直角肩，有一種單薄的可憐味道。

作為一名資深當兵戶兒，他不禁想：就姜言這細胳膊細腿兒的，拿把長槍都能把她的胳膊給累折了吧？

就是這麼一走神兒，顧謹就沒管住自己的嘴，瓢了一句「太瘦了多吃些」，當看到姜言那瞬間驚喜的目光時，他恨不得拍自己一大嘴巴子。

可是姜言眼中的光很快黯淡。

「不行了，我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