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穿越篇
等花悅城清醒過來,都已經不知道是幾天以後。當初取心之後他就抱著紅纓在稽山枯坐了一宿,路上又耗費一天。花悅城爬起來四肢都是僵硬的,彷彿不能走路一般,起身都踉蹌。
過去幾天了?還有多少日?
腹部的血跡乾涸,丹田被那一劍刺到的地方早已不流血了。花悅城卻覺得透不過氣,強烈的心慌快要把他逼死了。他提劍衝出詩畫殿,放開神識,強勢的神識覆蓋整個飛花臨仙宮。他一遍一遍地搜,一遍一遍地查。無論搜多少遍,就是不見琴晚的身影。
必須儘快找到她!必須儘快!
出現的瞬間,一排手持武器守在殿外的飛花臨仙宮弟子劍尖所指,蓄勢待發。
放眼望去,詩畫殿被層層包圍,白衣道袍的弟子義憤填膺道:「澈元君!一百多年來,虧得我飛花臨仙宮視你為座上賓,處處禮遇。你居然因此不講我飛花臨仙宮放在眼裡,重傷我宮宮主,破壞我宮先祖遺迹,種种放肆行跡,簡直狂妄!今日看我等必將將你拿下送去發落!束手就擒吧!」
劍氣所到之處,飛花走石。朗朗乾坤之下,大戰一觸即發。花悅城心急如焚,根本就沒有閑工夫被這些人浪費。感知了琴晚身上靈器的感應,時間越加緊迫,他已經失去耐心:「讓開!」
厲聲一喝,氣吞山河。滂湃的氣浪席捲而來。
所有人臉倏地一白。澈元君是誰?那是讓整個北州都十分忌憚的澈元君。這麼多年,他雖沒有對飛花臨仙宮的弟子動過手,但澈元君兇殘的名聲從未停歇過。憶起宮主的命令,面面相覷,所有人提劍更縮小了包圍圈。今日無論如何,他們都務必拿下澈元君!
「還愣著作甚?」一人喝道,「上!」
一聲令下,所有人祭出武器,飛身而上。
花悅城本不想傷害飛花臨仙宮的弟子,雖說他不是此宮之人,但客居飛花臨仙宮一百多年。此中諸多弟子都曾得過他的教導,若非逼不得已,他不願傷人。但他顧念情誼,這些人對他卻並沒有絲毫情義可言。劍嗡地一聲擦空而來,招招劈來都是殺氣。
「再說一次,」花悅城手中本命劍嗡嗡作響,「讓開!」
「宮主有令,活捉澈元君!」
花悅城再顧不上情誼,騰空而起。抬手祭出本命靈劍,劍氣氣勢磅礴。所到之處,鮮血四濺。他本不是什麼好性兒之人,既然被整個北州冠以兇殘之名,自然出手處處狠辣。最後一絲情誼被消耗殆盡,這些人與他,不過是經不住他一劍的螻蟻罷了。
三息之間,詩畫殿外飛花臨仙宮弟子死傷一片。沒真正面臨瀕死的煞氣,他們從來沒覺得澈元君有多可怕。自以為攜群宮之力,便能拿下澈元君。然而當真正面臨死氣,他們才後悔,這令宮中女修爭奪不休的謙謙君子澈元君到底有多兇殘。
然而花悅城一動劍,必定是非死即傷。
這一日,飛花臨仙宮弟子死傷大半。在他匆匆離去后,顯赫一時,貴為上靈界十大宗門第三的飛花臨仙宮一朝凋零。第三十五代宮主碧游真人遭此重創,當即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飛花臨仙宮後續如何被北州其他虎視眈眈的宗門趁機而入,藉機瓜分,碧游真人離了澈元君之後方知這些年飛花臨仙宮威震四方無人來犯靠的是誰時,悔之晚矣,此時暫且不談。就說花悅城追蹤著琴晚身上的靈器,最終在北州雪山的極寒之地找到了正在作法吸收紅纓心臟的琴晚。
他不知道過程中花了多少天,他拒絕去想這個問題。此時,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雪地中面目猙獰的人。
琴晚的悟性確實是差。哪怕紅纓的心臟里滂沱的仙靈之力,為她重塑了靈根,洗筋伐髓,拓寬了經脈。她在運轉功法之時,還是無法靈活自如。
這三百一十五年的修鍊,說是修鍊,但作為飛花臨仙宮的少宮主。上有母親碧游真人舉一宮之寶物來供她修鍊,下有師兄弟姐妹替她開道。身邊還有澈元君這樣的人保駕護航。真正苦修,拼盡全力去悟道,去破除心境,去提升,是從未有過的。
換言之,給她紅纓的心臟,她也沒有那個悟性短時間內吸收乾淨。花悅城感到之時琴晚才將將把紅纓心臟的半數仙靈之力消化。還有半數巋然不動,無論她如何煉化,都不得門路。
「琴晚。」
花悅城看到不得門路而面露猙獰的她,只覺得荒謬又陌生。
這真是他相伴一百多年,心思單純如白雪,溫柔體貼如雲霞的柔弱未婚妻?那個三年來幾次瀕臨死亡,脆弱得彷彿隨時會消散的琴晚仙子?他忽然覺得不認得眼前之人。
琴晚也被他突兀的一聲給嚇得一跳,瞬間睜開眼睛,目光如刀刺來。等看清來人後,她心裡一跳。眼睛飛快轉了兩下,眉頭緊皺地怒道:「你還來作甚?」
「你是來殺我的?追上來剖開我的丹田?」琴晚尖聲道,「花悅城,你當真瘋了!」
花悅城被她一劍刺入丹田,傷及要害。離開飛花臨仙宮之前又大動干戈,此時早已經傷痕纍纍。只見他纖塵不染的道袍被鮮血浸透,血跡斑斑駁駁,凶煞之氣卷著氣浪在他的周身狂舞。花悅城那雙幽沉的眸子裡布滿了血絲,直直地看著琴晚道:「把心臟給我。」
琴晚緩緩地站起來,手裡已經祭出了本命靈劍。她的眼圈不知何時紅了,盈盈的淚光在閃爍。她邊站起身邊悄無聲息地往後退:「這心臟,是你取回來為我重塑靈根的。」
「……悅城,既然要為我重塑靈根,為何不順道替我重塑資質?」她手裡的劍在嗡嗡地作響,「你知我資質差,難以成就大道。也知金丹修為壽數不過五百年。我如今已經三百多歲。再不進階,我便會老去。我就想問你,你難道不想與我攜手大道,相伴一生么?」
花悅城心又一瞬的動搖,但自從丹田中了一劍,也生了防備:「靈根重塑,你成了單一天水靈根。經脈拓寬成普通修士的幾倍,這樣的資質,難道還不夠你飛升大道?只要潛心修鍊,幾十年內必然突破元嬰。琴晚,太貪心對修鍊有弊無益。」
「那我幾十年若是沒有突破元嬰呢!」
琴晚尖叫道,「既然有現成的仙靈之力供我連晉三階,為何要棄之不用?!」
她劍指著花悅城,怒不可遏:「你就是變心了對不對!你愛那個賤人,你想拿心臟送回去還給她!你不想看著她死!」
花悅城瞳孔劇烈一縮,無從辯駁:「把心臟還給我!」
「我不!我告訴你花悅城!這顆心臟我要定了!」琴晚催動了功法,給周身罩上一層仙靈之力結出的結界,此時的她根本有恃無恐,「我琴晚自出生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有我想要的東西,總會有人心甘情願雙手奉上。這顆地仙的心臟,我看上了,它就是我的!誰也奪不走!」m.
這話一落地,花悅城的臉都慘白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琴晚,往日那個溫柔柔弱的仙子面目可非。花悅城覺得荒謬,一股濃郁的被欺騙的憤怒湧上心頭,他澈元君被一個金丹的女修玩於鼓掌之間?笑話!
「琴晚,不要說氣話,」他不願相信,這不是事實,「我知你怨恨,但怨恨沖著我來,不要牽扯無辜的人!」
「無辜?你說誰無辜?」
琴晚周身的靈氣震動了,雖然只是吸收半數仙靈之力。但她已經隱約感覺到進階在拔升,體內力量翻湧著,讓她意氣風發:「我可不信什麼天生單純。在這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修真界,會有真的單純如白紙的人。那地仙什麼樣子我不清楚,但能明知你有未婚妻還上趕著送的,就是賤!」
「別逼我對你動手琴晚,」花悅城腦殼兒嗡嗡作響,巨大的衝擊和憤怒已經影響他的判斷。他不希望因為一時激怒重傷重要的人,「你聽話,把心臟給我。過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放屁!」琴晚整個人漂浮到半空,髮絲與裙擺亂舞,她的聲音這一刻也面目全非,完全沒了過去溫婉清甜的味道,「吃進我肚子的東西,除非你殺了我,否則別想再拿回去!」
花悅城頭髮也無風自舞,憤怒的情緒如潮湧一般一浪接著一浪將他侵蝕。他的眼睛不知不覺中已經血紅,面上掙扎著變化,漸漸顯出了殺意。他努力剋制著不要崩潰,不要對琴晚刀劍相向。但琴晚的話和這幾日她的所作所為像一個全是刀刃的爪子捏住了他的心臟,他要瘋了。
「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把心臟還給我。」
琴晚哈哈大笑,笑得猖狂又躊躇滿志:「你捨不得傷我,花悅城,你愛我!」
「威震四方,兇殘魔君澈元君花悅城,死心塌地地愛我琴晚一人!」暢快與此時丹田中涌動的仙靈之力一起,讓第一次感受到力量的琴晚不可自拔,「你愛我,你承認吧,為了我,你可以做任何事。殺人放火,花言巧語騙傻子的心,什麼你都願意做!花悅城,我奉勸你別再對我說這種頤指氣使的話,我不喜歡聽!我告訴你,我最恨被人對我頤指氣使了!你不是愛我嗎?你不怕我恨你?」
「心臟我是絕對不會還給你的,」她提及紅纓,話里話外全是恨,「我就是要她死!她活該……」
然而最後一句話還未斷絕,一柄劍捅穿了她的腹部。
琴晚的笑聲戛然而止,她低頭,不可置信地發現自己被捅穿。不知何時閃身過來的花悅城無聲地浮在她身後,身上濃厚的血腥氣彷彿能將人熏死。而光潔乾淨的額頭上浮現了詭異的符文,若隱若現,彷彿魔修的印記。他一雙眼睛血紅,陰森森沒有感情地盯著她……
「你,你……」琴晚彷彿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乾巴巴道,「你真的,狠的下手……」
花悅城卻彷彿聽不見,額頭的符文越來越明顯,他直接將她定住。然後不等兩人落下去,凌空便剖開了她的丹田,取出裡面光澤暗淡的心臟。
在看到心臟的一瞬間,他猩紅的眼睛亮了,符文又淡下去:「找到了。」
「花悅城!」琴晚被丟棄在雪地上之時,心神彷彿空白了。她這時候是真哭了,心臟疼得滴血那樣疼,「你真的為了那個女人,對我動手?」
「你不愛我了?」
「你怎麼可以不愛我!你怎麼可以不愛我?!你愛我!你應該永遠愛我的!」
「……你不是說,誰都比不上我嗎!怎麼可以變心?」
「你回頭!我讓你回頭你聽不見嗎!」
「花悅城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啊,肚子疼,身上好冷啊,你看看我吧,我快死了……」
「你回來救救我吧,我快死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我知道錯了,求你回來……」
花悅城卻聽不見,用盡最後的靈力,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