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穿越篇(修)
山間的風,清涼如母親的手拂在孩子們的臉上。蘇遇白背後一連串的小屁孩兒,木著一張臉看正前方的薛九卿那廝行走如風。
一千三百多階台階,走起來其實並不是太難。蘇遇白雖然不想薛九卿那樣快,但他信步閑庭般慢悠悠地往上走,彷彿就是在徒步爬山。而與他輕輕鬆鬆不同,他身後的這一長串的小孩兒彷彿遭遇了什麼東西的重壓。一個個直不起來腰,滿頭大汗的樣子,臉上青筋都爆出來,抬一下腿都十分困難。
蘇遇白愣了下,扭頭看向十三個孩子。其實說是重壓,但每個人遭受的程度也各不相同。比如蘇遇白身邊這個蘭舟,她除了額頭有些細汗,整個人精神頭兒還算不錯。
蘭舟手邊牽著的孩子,五六歲的一男一女。男孩兒一點汗沒有,靈活的眼睛追著路邊的蝴蝶亂轉。小女孩兒臉頰有些紅,但也看得出很輕鬆。除此之外,其他孩子就狼狽得太多,其中有一個跟蘭舟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兒,一幅快要暈厥的樣子。
蘇遇白抬頭看了看,他們也才走到半山腰,幾百個台階罷了。
看過那麼多修仙的梗,蘇遇白是知曉有些修仙的宗門設置門檻兒的。這些門檻兒會在剛入門就刷掉一些不合格的問道者。雖然不清楚這個台階的原理是什麼,但顯然這台階就是門檻兒。他到沒有那麼聖母,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路,不是修仙的料,沒必要動惻隱之心非得把人帶上去。
蘇遇白回頭看,有些孩子受不了苦,已經在台階上坐下來。
除了蘇遇白身邊的這三個,後面十個目前看來資質不是特別好的孩子里,三個已經放棄。四個個猶豫不決的東張西望,想上又回頭的樣子。另三個還不錯,累得滿頭大汗也在咬牙堅持。
蘇遇白沒管,別人的修仙之路跟自己無關。
他於是抬頭又看了一眼天空,眉頭緊鎖地盯著那一塊地方。天空中遊動的巨大生物似乎發現了他的窺視,一道極強的光打在了他的身上。蘇遇白眼一閉,等再睜開眼看,天空的雲彩發生了變化。心道一句果然,蘇遇白晃了晃腦袋,抬腿走得快了些。
薛九卿的身影已經在很前方,不知不覺,他都已經快接近山頂了。蘇遇白心裡罵了句髒話,也不耽擱了,抬腿追上去。
與此同時,山頂的天衍宗大殿中,早早接到辰光消息的各大峰峰主以及門派長老,甚至掌門都聚集一堂。個個穿的仙風道骨,正齊齊站在大殿中的崑崙鏡前,盯著鏡子里的景物議論紛紛。
鏡子里是一條悠長的山道,山道中十來個孩子或走或爬或原地不動。由此對比,走得飛快,半個時辰不到人已經快登上峰頂的薛九卿就顯得格外的顯眼。其中覃霞峰的凌霜真人盯著薛九卿那張無可挑剔的俊臉眼睛就亮起來:「這張臉,註定就該拜入我覃霞峰啊!」
「什麼註定覃霞峰?要論劍道,我赤霄峰才是最剛勁霸道的!」一個身著黑色武服,手握重劍的男人站出來,不服氣道。只見他身高九尺,渾身肌肉虯結,看起來十分威猛。此人正是天衍宗兩大劍道瘋子之一的赤霄峰峰主嶋武真人。
「你說什麼!」凌霜真人頓時就拔了劍,「到底是我凌霜劍更利,還是你赤霄劍霸道,比劃比劃?」
「比劃就比劃,怕你不成?」
嶋武真人立即迎戰,「今日叫你凌霜劍輸得心服口服!」
兩個見面就打的瘋子,其他人見慣不怪。一個身著綠袍頭戴花環的武陵真人捋了捋鬢邊的頭髮,忽然扭頭問天衍宗宗主身後的一批人:「當初咱們爬那問心梯用了多久來著?」
事實上,每一個拜入天衍宗的弟子都要經過問心梯的考驗。資質越好的弟子,所需的時間就越短。天衍宗乃上靈界十大宗門之首,門中聚集無數優秀弟子。六日是天衍宗接收弟子的界限。在座所有峰主,如今已成一峰之主,當初入門的艱辛也歷歷在目。
眾人面面相覷,看著崑崙鏡中如履平地的薛九卿,不免覺得心驚肉跳。
掌門:「四日半。」
「五日。」
「我三日。」辰光搖著摺扇,作為天衍宗曾經的修鍊天才,他很是輕鬆地爆出了自己爬梯子所用的時日。一聲落下,引得一眾白眼后,他不以為意:「咱們小輩之中用時最短的是西烏月吧?多久來著?」
「兩日半。」天衍宗宗主記得很清楚,當初西烏月入宗驚了一眾。
出眾的資質,又絕佳的悟性,西烏月當初來天衍宗時,天衍宗十大劍道主峰的峰主為了收下他大打出手。身為掌門,連他也摻和進去。原以為西烏月那不講道理的霸道脾氣,必然會選天衍宗的最正統殺氣最重的凌天劍法,誰知他居然被凌霜那女人給忽悠走,拜在了覃霞峰。
說到這,眾人又看向了崑崙鏡,眼看著薛九卿都快走到峰頂,激動得都有些坐不住:「他是怎麼回事?一個時辰?半個時辰?他抵達峰頂只需半個時辰?!」
「這便是九靈道體?萬年難遇的九靈道體,果然不同凡響!」
「九靈道體啊!開山祖師爺就是九靈道體?」所謂九靈道體,就是天生為修鍊所生,當今靈界的大能,用無數靈藥神葯洗筋伐髓都不可能鍛造出來的特殊道體。擁有這樣體質的人,哪怕是個蠢笨庸才,體內的靈氣也能自轉,悄無聲息地吸收周圍的靈氣,無聲無息地築基。
用蘇遇白的話來說,那就是躺著睡覺也能進階的作弊體質。
「可不是?幾萬年了,除了祖師爺,這靈界終於又出了一個九靈道體……」
「是時候叫天衍宗再上一層樓……」
「……」
問心梯在天衍宗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如此資質的人。天衍宗的主峰長老們目光殷切地看向了入口處,就等著崑崙鏡中的那個異瞳的小子走上來。
辰光也有些激動,但比起已經得有些失態的眾人,他早在發現薛九卿體質不同之時就已經失態過了。此時搖著摺扇,面上端得一幅沉穩從容的模樣,補充道:「這小子的心性極為堅韌,悟性極佳,體內的經脈不知是特殊原因洗筏還是天生如此,粗壯得是尋常修士的幾倍,實乃少見。」
辰光憶起他給薛九卿探脈之時,發現他那有異於常人的粗壯經脈,到此時還覺得激動萬分。
說到此,他不免嘆了口氣:「倒是可惜了。」
這般,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落到崑崙鏡中的蘇遇白身上。蘇遇白異於常人的皮相,方才在山腳下時,就已經被眾人注意到。不僅如此,辰光傳回來的消息里,既然說明了薛九卿的狀況,自然也說明了蘇遇白。天生劍體雖不若九靈道體特殊,但也是天生為練劍而生的。
當今蓬萊仙島,或者說,東南西北中五大修鍊版圖,一千年都不一定出一個天生劍體。
天衍宗作為劍宗,天生劍體也是絕無僅有的體質。此時眼睜睜看著蘇遇白輕輕鬆鬆上山的模樣,資質比之已經登頂的薛九卿不差多少。
憶及此,所有人不禁可惜:「他體內的魔氣真的沒辦法祛除?」
「難,」辰光搖頭,「他不是簡單地被魔氣侵蝕,魔氣已經充斥了他的經脈,且在他丹田盤踞成珠。附著在他的靈根之上,若是強行祛除,只能毀掉他的靈根重塑。」
這可不是三千年前,還能藉助地仙紅纓的心臟重塑靈根。如今整個上靈界,仙人早就被規則之力驅逐出界,整個靈界就不存在一個仙人。況且,他體內的魔氣還是來自於地仙紅纓。若非在稽山的龍潭下被魔氣侵蝕,或許他們還有法子挽救。
「就沒有法子控制么?」還是有人不死心,看著已經登頂的蘇遇白,不到一個時辰就抵達峰頂的資質。浪費了實在可惜,「若是能剋制魔氣,應當也是能修鍊的……」
眾人面面相覷,難啊,若是有那等克制之法,他們又何至於在此處嘆息。
蘇遇白不曉得大殿之內,天衍宗的長老們已經議論紛紛。
第一個到達正盤腿坐在地上打坐,薛九卿的朽月就平放在膝蓋上。不知為何,明明才幾日過去,薛九卿已經有了仙風道骨的味道。只見巍峨的宮殿前,乾淨的漢白玉石階上盤腿坐著一個冰雪雕成的少年郎。他烏髮雪膚,眉若遠山。哪怕是閉著眼,也彷彿極盡天地的唇色,絕美出塵。
蘇遇白慢悠悠地晃悠過去,盯著他看。
雖然尚未開始修鍊,但蘇毓白的這雙眼睛經過了幻境的洗禮,已經能看到薛九卿體內極具的仙靈之力。他盯著薛九卿的臉,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場景。果然主角與旁人不同,薛九卿的周身吸附著一層濃郁的靈氣,他什麼都不用做,靈氣爭先恐後地湧入他的體.內……
蘇遇白低頭看自己,所謂醫者不能自醫。他即便有看破虛妄的雙目,也看不穿自己如今是個什麼情況。明明先前預定好的炮灰逆襲之路,因為他空氣凈化的一通騷操作,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盤腿也在薛九卿身邊坐下,蘇遇白也將自己的破魔劍平放到膝蓋上。
先前沒有這種感覺,但在他被說體內充滿魔氣以後,蘇遇白看破魔劍都感覺諷刺了。破魔破魔,他的劍名為破魔,自己卻被魔氣侵蝕。聽辰光真人的口氣,若是他體內的魔氣一日不清除,他一日便修鍊不了。蘇遇白嘆了口氣又躺下去,一想起這件事就覺得沒動力。
「哎,」蘇遇白撓了撓臉頰,「你先前也被魔氣侵蝕是不是?」
這個問題,蘇遇白已經問過他不下一百次了,薛九卿如今是連眼皮都懶得睜開。
「你的魔氣都能被祛除,憑什麼我的不能?」蘇遇白很不服氣。
原以為薛九卿不會回答,誰知他緩緩睜開了眼。
瞥了他一眼,風輕雲淡地給了他一擊:「大約是你平生作惡太多的緣故。」
蘇遇白一噎,頓了頓,不是沒懷疑過這個可能。作為一個現代的靈魂,蘇遇白當然是純潔無辜的。但炮灰皇帝蘇遇白的手上可是沾染了至少千人的血。
他眉頭皺起來,努力回憶《我欲成仙》的劇情。估計在幻境中待得時間太長,畢竟從蘇遇白的角度已經四年過去,換言之,曾經書中的劇情他忘得差不多了。此時回憶,他真的是想不起來。摩挲著破魔劍,蘇遇白覺得自己的這柄劍造型也十分古怪,為何他的劍是赤紅的,還是一柄蛇劍?
又看了一眼薛九卿的劍,朽月通體泛著銀光,薄如蟬翼,卻又流暢如空中明月。與薛九卿那張不染凡塵的臉相互映襯著,一看就是正道魁首的本兒。
「我若是修魔,會如何?」蘇遇白不是那等死腦筋的。當真修真不行,他其實也可以修魔。
薛九卿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心口猛地一縮。彷彿有什麼東西拉扯他似的,他的瞳孔不自覺地劇烈一震。但這種奇怪的感覺只是稍縱即逝,等他晃了晃腦袋,低下頭。方才彷彿只是錯覺,心口毫無異樣。抬眸看向蘇遇白,蘇遇白那妖異的臉上褪去了暴戾,雙眸也清澈起來。
薛九卿想了下:「我應該會殺了你。」
「嗯??」說好的同甘共苦混成戰友呢?怎麼就要殺了他?蘇遇白對他這個邏輯很是不解:「我修魔,你修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互相長生不好?」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同生共死蠱?你殺我,你想死不成?」
薛九卿眉頭蹙起來。
蘇遇白挑眉,薛九卿乾脆閉上了眼睛,不搭理他。
蘇遇白:「……」
他的反應實在無趣,蘇遇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就乾脆站起來轉悠。
這石階的盡頭是一座被雲霧籠罩的宮殿。他繞著漢白玉的石階往遠處走,四周空曠無一人。噠噠的腳步聲彷彿能傳得很遠,他每走一步,都有一種空曠的寂寥。
蘇遇白就繞著宮殿打轉。
四下里空曠而安靜,他看到大殿的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金鐘。金鐘的頂部趴著兩隻蝙蝠一樣長著翅膀的獸類。兩隻小東西怒睜著眼睛,大張著嘴,有點像石像又彷彿是銅器。蘇遇白也是無聊,往日沒有逛博物館的性子,今時今日對這等長相奇怪的獸雕倒是十分感興趣。
走過去摸了一把獸雕,觸手冰涼。
因為無聊,他挨個兒將這一塊空地上的獸雕都摸了個遍。摸來摸去又繞回到原位,不知何時,蘭舟小姑娘拖著兩個小拖油瓶,氣喘吁吁地抵達了峰頂。
她上來看到蘇遇白的瞬間,兩眼噌地一亮,過來就拽住了蘇遇白的衣袖:「大哥哥,我上來了!」
蘇遇白不懂這女孩兒對他哪兒來的熱情,明明他沒對她多好,怎麼就黏上了他?不過還是嗯了一聲,算是應付。小姑娘手裡牽著的一男一女倆個小娃娃,走過去,他一人給摸了一下腦門。小孩兒有點怕生,一個勁兒地往小姑娘身後躲。
蘇遇白帶著小孩兒離開了大殿,殿中方才被他摸過的獸雕撲簌簌地顫抖了起來。人影和聲音消失,獸雕緩緩變化出原身,一個個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