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夢到
寬敞舒適的大床上,傅子彥熟睡著,他面容沉靜,唇角微彎,彷彿在做著美夢。
一隻手緩緩掀開了蚊帳……
一穿著輕薄的衣服,打扮得十分精緻的女子,悄然爬上了傅子彥的床榻,略微猶豫之後,整個人挨到了傅子彥身邊,心在劇烈的鼓動,她不由伸手撫向他的臉,緩緩閉上眼湊過去,就在即將吻上他的唇時,傅子彥從睡夢中驚醒了。
女子吃了一驚,臉瞬間紅透,眉眼間依舊含著春色,她輕喚道:「王爺……」
看到春雯那一霎,傅子彥不由大詫,她的手還放在他的胸膛上,傅子彥不由鳳眸凝寒,推開她,大發雷霆:「你為何出現在我的床上?」
她竟然擾了他的夢!這讓傅子彥震怒不已,眸中一時充滿了濃重的戾氣。
春雯從不曾見過傅子彥如此狠戾可怖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懼意,「王爺,不是您讓奴婢來的么?奴婢給您帶玫瑰露來了。」
明明是他讓她的啊,今天碰到他時,她說晚上她把玫瑰露拿給他,他還同意了,難道不是對她有那個意思才答同意她晚上了,而且她來到時,門竟然沒鎖,屋內還點著燈,難道他不是故意的?故意等她前來?卻不知傅子彥早忘了此事。春雯被心中對傅子彥深沉的迷戀沖昏了頭腦,那股懼意逐漸被她壓下,她不由作楚楚可憐之色,伸手想去觸碰他。卻被傅子彥一把拽起手臂,將她甩到床下。
「要是不想死的話,立刻給我滾出去。」冷冷的聲音透著令人膽戰心寒的怒氣。
春雯跌倒在地,手腕處傳來劇痛,她這才知道傅子彥原是認真地,要她死那句話也許也不是開玩笑。
春雯連忙爬起,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王爺,奴婢知錯了,求王爺不要將奴婢趕出去,奴婢一直愛慕著王爺,才痴心妄想想留在王爺身邊,求王爺可憐奴婢一片心吧……」
「砰」一聲,墨香推門而進。
「爺,發生了何事?」墨香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上,神色陰沉恐怖的傅子彥,而當她看到跪在地上,衣著暴露的春雯時,臉不禁變了變。
墨香就住在傅子彥旁邊的小側院里,傅子彥這邊有大的動靜,她那邊也能聽到,方才她正睡得正香,忽聽到傅子彥震怒的聲音,還以為是有刺客,便匆忙起身趕來,卻不料卻是這種狀況……
傅子彥見墨香發獃,抄起床頭旁的枕頭,猛地朝地上擲去,發怒道:「愣著作甚?還不快找人將她拖出去!什麼人都隨便放進來院里來,我要你在身邊何用?!」
墨香心中頗有些冤枉,這事能怪她?
明明是她這位爺常常夜半三更出去鬼混,院門從來不讓他們鎖,只要有心,誰都能進來,她總不能天天守在門外不睡覺吧?
「爺恕罪,奴婢這就去喚人。」墨香神色轉眼恢復如常,這位爺脾氣乖戾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她早已習以為常。
春雯聞言臉色刷白,忙磕頭求饒。
「求求王爺莫要讓老太君得知此事,不然奴婢的活路就沒了。王爺,求求您,饒了奴婢吧。」
對於她的苦苦哀求,傅子彥全然無動於衷,只恨她擾了他的夢。
不一刻,墨香便喚了幾名僕婦進來,那幾名僕婦便連拉帶扯將拚命掙扎,拚命求饒的春雯拖出了房間,墨香本來也想告退離去,卻見傅子彥一腿曲膝坐在床上,手撐著額角,頭微垂著,神情落寞之極。
室內很安靜,空氣彷彿凝滯了。
墨香回心中嘆了口氣,撿起枕頭,放回床上。
傅子彥突然開口,神色有些恍惚:「我今夜夢到她了。」
墨香微一愣,而後侍立一旁,靜靜聽他講話。
傅子彥像講述他人故事一般,述說著:我很久沒有夢到她了。說起來,我只見過她的七歲樣子,那小丫頭喜歡笑,笑起來眼睛像兩道月牙兒,臉頰還有兩個可愛的梨渦,當時她總是喜歡纏著我,要嫁給我,當時我並沒有當真,只是把它當做天真的戲言罷了,一個小丫頭能懂什麼情愛呢。」
傅子彥盯著墨香的臉,彷彿在透過她的臉追憶著什麼。
「如果她還活著,應該和你一樣的年紀,或許已經嫁了個好夫婿,都說愛笑的人運氣好,她那麼愛笑,想必她的夫婿一定會好好待她的。」
墨香心隱約有些不忍,「爺……」
墨香的呼喚讓傅子彥猛地清醒過來,他搖了搖頭,無奈失笑,「我在胡言亂語什麼,墨香你出去吧。」
「是。」主僕有別,墨香不好說什麼,行禮後退了而出。
門關上后,傅子彥恍惚片刻,忽然倒頭床上,頭一側,將臉埋進被子中,也將臉上所有表情隱了起來。
***
哎,你們聽說了嗎,春雯昨夜竟偷偷爬上了王爺的床,妄圖勾引王爺,結果勾引不成,王爺還大發雷霆,直接叫人將她拖了出去,沒想到這春雯竟如此不顧廉恥,簡直丟死人了。」
嫣嫣走進洗衣房時,聽見眾人正在討論老太君貼身侍女春雯的事,嫣嫣如今一聽王爺兩字,內心就不由自主地惶恐。
嫣嫣沒見過春雯,也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一個姑娘,只不過,她區區一侍女,怎敢做出這種大膽的事來,嫣嫣想,沒準是那風流王爺先去招惹人家的。
由於對他初印象極差,嫣嫣下意識的把傅子彥想得很是糟糕,又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遠離他。
「那春雯現在怎樣了?」另一丫鬟問道。
前面的丫鬟回答:「那還用說,被老太君趕出府了,要知道老太君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的。」
眾人嗟嘆連連。
那丫鬟又接著道:「看你們誰以後還敢抱有非分之想,到時,也只會落得春雯一樣的下場。」說著故意朝紅蕖綠萼看去,表情嘲諷,似是很看不慣紅蕖和綠萼平日的行為,才會刻意這麼說。
紅蕖綠萼知道她在指桑罵槐,皆十分羞惱,卻又不能反駁。
嫣嫣低著頭,默默地從她們身旁經過,到了翠雲那。
紅蕖暼了眼嫣嫣,「哎,我們這洗衣房的丫鬟是沒機會見到王爺的了,倒不像某些人啊,可得小心了,別以為能見到王爺就有什麼了不起的,看看春雯勾引王爺的後果吧。」她的眼神直直地盯著嫣嫣,神色夾雜著一絲嫉妒。
嫣嫣再傻也知道她口中的『某些人』指的是誰,嫣嫣不願與她計較,唯有低頭繼續保持沉默。
紅蕖這番話成功地把嫣嫣拖下了水,眾人又將視線齊刷刷地射向嫣嫣,眼神不一,有好奇的,有嫉妒的,有鄙夷不屑的,也有羨慕的。
顯然傅子彥半夜傳喚她的事,在她們之間早已經傳開了。
綠萼見嫣嫣沉默不語,只當她心虛,也跟著指桑罵槐:「是啊,別以為被王爺傳喚就覺得自己特別什麼的,照樣脫不了低賤的身份。」
嫣嫣聽聞『低賤』二字,又羞又氣,心中覺得有些忍無可忍了,正想要與她們爭論,翠雲卻出聲呵斥道:「你們少說著話會死啊,要是被上面看到了,別累著我跟著受罰。」
翠雲一說話,眾丫鬟便噤聲了,紅蕖和綠萼也收斂了氣焰。
翠雲則看了嫣嫣一眼,卻什麼話也沒說。
***
薄幔遮掩,裡面隱隱約約晃著釵光鈿影,與一抹妖嬈的紅。
風動,薄幔飄揚起,只見傅子彥半眯鳳眸,以手支著頭,斜倚在榻上,一手拿著酒壺,一口接著一口的喝著。
秋娘坐於琴案旁,塗染著蔻丹的縴手正緩緩地撥著琴弦,朱唇輕啟,婉轉吟唱道: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一曲完,秋娘手按琴弦,一雙水翦眸子微微抬起,看向傅子彥,「王爺,您今夜怎麼了?」
正出著神的傅子彥被秋娘的聲音喚醒,看了秋娘片刻,微笑道:「秋娘,你方才說了什麼?」
秋娘淺笑著來到他的身旁,奪過他手中的酒壺,放在几上。
「您今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
「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罷了。」傅子彥語氣清淡,讓人聽不出他此刻是什麼情緒。
他拿過酒壺,只是這次卻將酒倒進了酒杯里。
秋娘望著他那隻握著酒修長優美的手,以及他慢條斯理的傾酒動作,柔聲道:「王爺的心中究竟藏著些什麼?可願與妾身分享一下?」
傅子彥淡笑著搖了搖頭,端起酒杯淺呷起來。
秋娘難掩失落之色,這時秋娘的侍女紅豆走了進來。
「王爺,姑娘,歐陽公子和阮公子來了。」
剛報告完,歐陽楚和阮昊天翩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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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一首詞,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