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是夜,嫣嫣做了一天的苦活,終於能夠休息了,聞了聞衣服,儘是臭味,她皺了皺眉頭,拿了換洗衣服去澡堂洗澡,沐浴完回到屋中,收拾好東西,便躺到了床上。
翠雲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嫣嫣覺得手有些疼,抬起手檢查了下,
今日她劈柴不小心劃破了肌膚,流了很多血,因為得繼續工作,無法處理傷口,後來又清洗馬廄,碰了水,導致傷口更嚴重了些。
嫣嫣沒有葯,只能任由傷口發炎了。
嫣嫣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禁有些感慨,
她這雙手以往雖沒有經過刻意的保養,但還是白皙潔凈的,可是現在,她的手上開始長了薄薄的繭子,還有些傷痕。
嫣嫣覺得有些委屈,要不是碰上那靖陽王,她也不至於這麼慘,對著一盞孤燈,想到自己的遭遇挫折,想起遠在平樂鎮的師傅和她桃源村的家,內心一酸,不由自主地掉下眼淚……
嫣嫣又想起那夢中的白衣少年,不禁嘆了口氣。
門外響起一陣人聲。
嫣嫣沒理會,想著大概是紅蕖和綠萼在外邊說話,正想著,門外突然響起翠雲的聲音。
「嫣嫣,你出來,有人找你。」
嫣嫣聽到她說有人找自己,心驀地咯噔一下,莫名有種不安的感覺,忙抬起手,擦掉臉上的淚痕,出了房門。
只見翠雲領著一女子過來,那女子面無表情,給人刻板的感覺,一副侍女打扮,只是在服飾上,卻比她們華麗許多。
「你就是阮嫣嫣?」墨香暼了她一眼,淡淡地問。
「是的。」嫣嫣乖巧地答道,內心很疑惑,她並不認識眼前這侍女。
「那就隨我走吧,王爺有事找你。」墨香依舊冷冷淡淡道。
嫣嫣和翠雲皆吃一驚,翠雲疑惑地看了嫣嫣一眼。而坐在院中石凳上吃瓜子閑聊的紅蕖綠萼兩人,更是正嫉妒地盯著嫣嫣。
「不知王爺找嫣嫣有何事?」翠雲忍不住問。
墨香冷暼了她一眼,「此事與你無干,莫要多問。」
翠雲一臉羞愧尷尬,嫣嫣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對墨香道:
「我隨你去。」隨後看向翠雲道:「翠雲,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翠雲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一抹異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正擔心地並不是這個原因。
嫣嫣正隨墨香離去,身後卻傳來紅蕖的嘲諷。
「某些人啊,別看表面看起來老實,內心不知有多少狐媚手段呢。」
「紅蕖,你先別太早下定論,指不定人家犯了什麼錯,去受罰的呢。」綠萼道。
「說的也是。」紅蕖呵呵笑道。
嫣嫣面有羞色,卻不敢反駁,反倒是墨香停下腳步,回頭冷冷地看了她們一眼,眸中似有警告之意。
紅蕖和綠萼見狀,連忙噤聲。
「爺。人,奴婢帶來了。」
墨香恭立在門外,福了福身,隨即低眉斂目等候傅子彥答話。
室內傳來了一道慵懶的聲音。「讓她進來吧。」
嫣嫣一聽那聲,心中就緊張得不行,太陽穴也一抽一抽地疼起來。
墨香把門推開,把嫣嫣請了進去,自己卻站在門外。
「你不進去吧?」嫣嫣小臉一垮,害怕地問。難道要她獨自面對那可怕的男人?
墨香的嘴角翹起一抹弧度。
這個面無表情的女子竟然……笑了?此刻她的臉埋在陰影中,讓她的那笑容顯得有些詭異。
總覺得那笑容不懷好意,是她過於敏感了吧,嫣嫣正要細究,墨香卻驀然向她伸出了手,把她推進了屋中。
「喂,你別走啊。」嫣嫣目瞪口呆,驚慌失措道。
墨香輕輕對她吐出兩字。隨即「砰」地一聲,門被她關上。
嫣嫣僵立當場,動也不敢動,更不敢轉過身去。放心。她要她放心?是指傅子彥不會傷害她嗎?
可是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這很不好啊,嫣嫣不由縮著身子,心裡恨不得縮成一隻小小的螞蟻,好躲進牆角里。
傅子彥倚靠於榻上,著一身寬鬆絲綢軟袍,如緞般墨發鬆挽於腦後,大概是剛沐浴完,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水氣。
榻上的小几上放著一壺酒,他手執起酒壺,為自己斟了慢慢一杯酒,微抬起鳳眸,淡掃了背對著他的嫣嫣一眼,並不強迫她轉身面對於他。
拿起酒杯,緩緩飲盡杯中之酒,傅子彥摩挲著杯沿望著她的背影出神起來。
嫣嫣聽到身後杯起杯落的聲音,更是慌忙埋下頭,連呼吸都不禁小心翼翼起來,就怕被身後的人聽到。
看著恨不得把自己縮成球的女子,傅子彥心中好笑,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
「會喝酒么?」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令嫣嫣驚訝的是,他的聲音並無以往的冷漠和不耐煩,竟甚是柔和。
嫣嫣回頭,見他手上拿著一酒杯,几上還放了一隻。
他不同以往的溫和語氣讓嫣嫣忍不住懷疑,他真是在問她?
彷彿聽到了她未脫出口的疑惑,傅子彥嘴角帶笑:「難道這屋裡還有其他人么?」
被他溫柔得不像話的態度弄得受寵若驚,嫣嫣一時忘了對他的恐懼,忙搖頭拒絕道:「不行的,我喝不了酒。」
彷彿聽到了一件極有趣的事,傅子彥一挑長眉,鳳眸眯了眯。
「很好,來,陪我喝一杯。我今日才發現,你長得有些像我的故人。」
「……」
當他說出故人那兩字上,他的神色似乎有一抹哀傷之色,只是嫣嫣並未曾注意,她只是納悶喝酒跟長得像故人有甚麼關係?而且她明明說了她不能喝酒,他還要硬逼她喝?這人不僅毒舌,還壞心眼。
「耳聾了么?還不過來。」傅子彥皺眉,語氣不滿道。
「我……」嫣嫣待再次拒絕。
傅子彥卻擺出一副不容拒絕的凌厲眼神,彷彿只要她一拒絕,她就得橫著出他這房門……
嫣嫣猛地收回了想說的話,咬著唇畔,滿腹委屈地走向前去。
傅子彥將酒杯推到她面前。
「一定要喝嗎?不喝可以嗎?我喝醉會變得很怪的。」
她曾經不小心偷喝過阿娘釀的梅子酒,可是才一小杯,她就醉到不省人事了。醒來過後,阿娘說她喝醉了,一直抱著院中的大樹不肯離去,只要一拉她,她就開始坐地上撒潑耍賴,就跟三歲孩童哭鬧著要糖吃一般。嫣嫣知道后,就再也不敢喝酒了。不過那也許只是一次意外吧?而且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現在不一定會發生這種狀況吧。
傅子彥聽罷,眸中竟露出一絲玩味兒來,彷彿是想欣賞她酒後的醜態,便往她的酒杯里倒了滿滿一杯酒。
「喝了它,明天你可休息一天。」傅子彥鳳眸掃了眼她滿是傷痕的左手,語氣悠然道。
「那……要是不喝呢?」如果可以不喝,她寧可不要休息。
「那麼,以後你午休的一小時就沒了。」傅子彥嗤笑道。
那不是連午飯都沒得吃?怎麼能夠這樣?每天干那麼多的重活,要是連午飯都吃不上,是會死人的。
對午飯的渴望終究戰勝了內心的恐懼,嫣嫣深吸了口氣,臉上浮起視死如歸的神色。
為了接下來每天都有午飯吃,嫣嫣拿起酒杯,喝了那杯酒。
喉嚨火辣異常,連腹中也有一股灼燒感,心跳有如擂鼓,酒氣上涌至頭頂,嫣嫣頓時覺得暈乎乎的。
「砰!」猛地一聲,嫣嫣將酒杯砸在桌上,倒把優哉游哉地傅子彥嚇了一跳。
看她頭重腳輕的,傅子彥鳳眸中閃過詫異。才一杯而已……真不會喝酒?
哎呀,眼前好多人耶,兩個,兩個又變成了三個,不對,是四個呢……怎麼那麼多雙手在她眼前亂晃?嫣嫣伸手去抓,卻總也抓空,不由地有些較真起來,便雙手在半空中亂抓起來。
「討厭!你不許動,給我停下來!」
嫣嫣杏眼圓瞪,雙手叉腰,氣勢洶洶望著前面亂晃的影子。
傅子彥唇角微抽了下,隨即撫額嘆息,原不過是為了看她笑話,卻未料招來是的瘋癲丫頭,若不是自己給她喝的酒,只怕他真的會忍不住把她丟出門外。
倚回斑竹榻上,傅子彥雙手抱於胸前,欣賞著她瘋魔般的舞姿,一邊嘖嘖稱奇,緊接著視若無睹的轉開眼,閉眼假寐。隨她瘋吧,瘋夠了也就消停了。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本靠在榻上佯寐的傅子彥聽到那熟悉的曲調,驀然睜開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嫣嫣。
腦海中晃過一些畫面,登時便坐不住了。
等到他腦子清醒過來,才察覺自己魔怔了,竟然會傻到在這逼問一個醉酒的瘋女子,為什麼會唱這首曲子?
不用說,這首曲子隨便一個人都可能會唱。
傅子彥激動的眸光黯淡下來。
他真的是瘋了,有那麼一刻,他竟把這瘦巴巴的女子看成了他的華兒。傅子彥無力的放開了她,神情難掩消沉失落……
嫣嫣擺脫了鉗制,身子已歪歪扭扭,站不大穩,急忙扯住了眼前人的衣服。
傅子彥無奈,只能伸手托住了她的腰身。
嫣嫣使勁晃了晃腦袋,眼前清晰的浮起一張欠揍的臉。
「是你啊,下流胚!」嫣嫣抬起手,猛地煽了傅子彥一巴掌。
傅子彥始料未及,硬生生的挨下了這一巴掌,他捂著被煽的半邊臉,眼睛迸出火花,「你瘋夠了沒有?!」傅子彥大聲吼道,心中莫名有些激動,他拽起她的手,將她摔到了榻上,嫣嫣後腦勺磕到了小几上。
嫣嫣腦子更加暈乎乎的,眼前天旋地轉,她覺得自己一會兒好像在轉鋼圈,一會兒好像漫步在雲端之上。
傅子彥見她倒在榻上,嫌棄她弄髒了他的地方,便要去把她拽起,扔出去,「瘋婆娘,給爺起來。」
嫣嫣酒勁來了,哪裡還顧得著怕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嫣嫣反客為主,猛地將他推倒在了榻上,隨即跨坐上去。
傅子彥身子一僵,而後氣急,兼有些窘迫,他平生何曾被女的推倒過?他想要起身收拾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
「想跑?門都沒有,給本姑奶奶……坐下。」嫣嫣嘿嘿笑道,隨即晃了晃頭想要看清身下的人,但怎麼都看不清。
傅子彥微張的朱唇,好似一誘人的殷桃,嫣嫣咽了咽口水,二話不說捧起他的臉,毫不猶豫惡狠狠的啃了上去……
傅子彥瞳孔一張,整個人都懵了。
唇被嫣嫣一頓亂親亂啃,這樣的溫香軟玉傅子彥消受不來,被女人壓於身下,對他來說,是件極其不光彩的事,可想而知傅子彥此時的心情有多惡劣。
這瘋婆娘哪來的這麼大勁,傅子彥越是推拒,嫣嫣抱得越緊,最後索性伸出兩條手臂環向他的頸項,傅子彥想掰都掰不開,忍不住想要開口呵斥,嘴剛微張,嫣嫣彷彿自我意識般舔上了他的唇舌,輾轉吮吸,彷彿現在她親的不是人,而是在吃糖一般。
傅子彥動作一滯,他畢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被蹭得起了反應,心裡不禁咒罵一聲。
室內光線昏黃,氛圍略顯幽昧。
懷中的女子很單薄,很輕,似乎還有股淡淡的香氣,目光驀然轉沉,喉結滾動了一下,一時有些情動。
猶豫了一下,傅子彥還是伸手探向她的腰際,剛待回應她那不正常的熱情,嫣嫣卻突然悶聲不吭,一動不動了。
傅子彥睜眼一看,嫣嫣頭已經埋在他的胸膛上,緊閉著雙眼,夢會周公去了。
傅子彥凝望著她紅撲撲的臉蛋,指尖微動,伸手撫向嫣嫣微腫的唇,摩挲了會兒,隨即唇間逸出一聲遺憾的嘆息。
聽到自己的嘆息那一刻,傅子彥猛地吃驚,回過神來,他…他方才在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