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秘密任務,陰差陽錯
墨君涵最終還是讓水意濃在別館過了一晚。
這夜,容驚瀾在別館留宿,不過沒有來看望她。
也許是為了避嫌吧。
次日一早,她問侍女,侍女說他去上早朝了。
她覺得好多了,體力恢復了一半,下午就可以回邀月樓。
剛吃過早膳,晉王就來了。
「王爺怎麼這麼早?」她笑問。
「本王來接你。」他如玉如琢的眉宇含著明媚如陽的笑意。
「跟容大人說過了嗎?」她訝然。
「本王一向先斬後奏,甭理他。」他雷厲風行地取了她的衫裙,要服侍她穿衣。
「還是讓侍女來吧,王爺先迴避一下。」
墨君涵退到房外,侍女進來服侍她。
不久,他進房,將一件墨色披風披在她身上,還為她戴上風帽,然後二話不說地橫抱起她。
水意濃驚道:「王爺做什麼?放我下來!」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本王抱你回府。」
她沒想到,這麼一個風流、洒脫的王爺,還是個霸道的主兒。
在下人的注目下,她被他抱出別館,抱上馬車,她尷尬得面頰發熱。
馬車前行,他仍然抱著她,不放手。她摟著他的脖子,看著他堅毅的下巴、挺直的鼻子,低聲道:「今日差不多好了,我可以自己坐。」
他低下頭,凝視她的目光越來越沉、越來越深,彷彿沉到她的心坎、深到她的靈魂深處。
「本王想你。」
話音剛落,他的唇就落下來。
朝思暮想的佳人就在懷中,他可以盡情享受這一刻,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墨君涵才放過她,眸光暗沉,「本王無時無刻地想你。」
水意濃低垂了眸光,臉腮緋紅,羞色滿面。
回到晉王府,他抱著她進府,惹得所有下人都來圍觀。她想下來,掙扎和勸說無果,只能在他的懷中來到他獨居的水月軒,被他抱進客房。
而他的寢房,緊挨著她的客房。
接著,侍女服侍她更衣;再接著,大夫來把脈;然後,她睡了一會兒就到了午膳時分。
他吩咐下人把午膳送到她房中,和她一起用膳。
午後,他去書房處理一些事情,然後外出,讓她安心住在這裡。
晚膳后,他還沒有回來,水意濃支開兩個侍女,下床穿衣,溜出寢房。
書房就在左前方,她站在暗影中,觀察四周的情況。時辰還早,水月軒外還有不少人走動,不過此處是晉王居住的院落,下人不敢四處走動,因此四下里靜悄悄的,只有檐下幾盞茜紗燈籠散發出橘紅的燈影,隨夜風搖曳。
水月軒看似寧靜,一個人影都無,實則守衛森嚴,那些護衛都藏身在暗處,伺機而動。
她貓著身子、躡手躡腳地走著,盡量不要發出聲響。
走過一條長廊,經過幾間廂房,終於來到書房。
幸運的是,書房沒有鎖門。
她看了看四周,然後推門進去。書房沒有點燈,只有外面的燈籠射進來些許暗紅的光影,如果要找書,那就考眼力了。
事不宜遲,水意濃開始找書。
雖然她覺得《神兵譜》藏在晉王府的可能性極低,但是那個金公子既然說了,她就找一找,算是一個交代。
連續看了書架上的幾格書,眼睛漸漸乾澀起來。
怎麼這麼多書?
不是史書,就是兵書,還有一些關於風土人情的書。書並不新,應該是經常翻看才變舊了,可見晉王經常翻看。
他不是醉心於風花雪月、飲酒作樂嗎?還有時間看書?
看來傳言有虛。
到最後一格了,她看見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外帶一把精緻的鐵鎖。
難道木盒裡裝著重要的東西?
好奇心驅使她打開來看看,可是,剛要拿下木盒,外面傳來腳步聲,而且離書房已經很近。
是晉王!
當墨君涵推門進來,意外地看見她站在書案前,斜倚著,姿態曼妙,淺笑吟吟,好像特意在書房等他回來。
「你怎麼在書房?」他詫異地問,摸摸她的手,「夜裡風大,回房歇著吧。」
「王爺很忙嗎?現在才回來。」水意濃不滿地抱怨。
「今日有點忙,本王怠慢了你,該罰。」他開懷地笑,笑容一如陽光明媚,「意濃,你這生氣的俏模樣,本王喜歡得緊。」
她冷哼一聲,別過臉。
他寵溺地笑,「你想怎麼罰本王,本王無不應允。」
「我還沒想到,想到了再告訴王爺。」她抽出手,「王爺忙吧,我先回房了。」
「你還沒回答本王,怎麼能走?」墨君涵摟著她的腰肢,「你在書房做什麼?」
她靈機一動,「邀月樓應該排練新舞了,我在書房想什麼樣的舞才能讓更多的人慾罷不能。」
他來了興緻,挑眉問道:「世間有這樣的舞?」
水意濃神秘道:「當然有,我新編的舞叫做『辦公室誘惑』,哦,不對,叫做『書房誘惑』。」
「書房誘惑?」他更不明白了,「若你新編的舞能讓本王欲罷不能,就一定能迷住所有客人。」
「王爺想看我跳舞,明說就是,何必用激將法?」
「你不跳給本王看,本王如何知道你的舞有多厲害?」
「如果王爺受不住誘惑,又該如何?」
「本王任你處置。」墨君涵的笑容有些狡猾。
原本,她只是為自己出現在書房找一個合理的借口,現在卻想試試他的定力。
水意濃讓他坐在一張椅子上,雙手搭在他的肩頭,以嫵媚的眸光俯視他,「我幾個動作就能讓王爺吃不消,王爺千萬忍住。」
他含笑點頭,她站直了身子,凝視他,眼眸含情似霧,隨手開始動作,雖然身穿白色中衣,身軀的曲線不是很明顯,但足夠了……
墨君涵的眼眸變了,染了不一樣的黑暗色澤,緊緊地盯著她,片刻不移開目光。
墨君涵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俊臉沉靜如湖,眼眸深黑如潭,望不到底。
水意濃知道,已經挑動他一腔火熱,他正竭力剋制著自己。
她站起身,拉他起來,轉過身,拉著他靠近自己。
「你想做什麼?」他語聲低啞。
「不要動。」她以嬌俏的語氣下命令。
他不再亂動,她抬起右臂,反方向撫摸他的脖頸;左手按著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然後左右舞動,「王爺,跟我一起舞動。」
他跟著她扭了幾下,嗓子低沉暗啞得厲害,「這舞屬閨房情趣,哪裡是什麼『書房誘惑』?」
水意濃轉過身,站在他的腳背上,雙手撫摸他的臉……
忽然,墨君涵打橫抱起她,她驚叫一聲,被他放在書案上。
「本王認輸。」他的雙臂鎖住她,輕聲笑道,「這支舞,的確讓人慾罷不能。」
「王爺認輸就好。」她輕呼,想推開他,卻推不開這堵牆。
廣袂輕掃,他將案上幾本書拂到一邊,擁著她躺倒,「意濃,本王這把火,你須負責。」
她用手頂著他的胸,輕笑,「概不負責。」
他覆在她身上,雙臂夾在她身側,眼眸出現了一絲絲血紅。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在玩火,可是墨君狂和金公子要她辦的事,她不能不做,只能繼續玩火。
忽然,水意濃感覺到他的某一處正抵著自己,心慌慌的。
「王府侍妾、美姬如雲,王爺想瀉火,可以找她們……」
「誰點火的,誰就要負責撲火。」墨君涵面上的迷戀越來越濃,好像忍得很難受。
「不如……」
她還沒出口的話,都被他吞沒,他的氣息卻越來越濃烈。
她用勁地推他,他將她的雙手扣在頭頂。
「意濃,你是本王的……你想要什麼……本王都可以給你……」他知道她抗拒,試圖說服她,「除了本王,誰也不能碰你……從頭到腳,一絲一發,只有本王能擁有你……」
「王爺,不要這樣……你冷靜點……」
「本王想你……幾近瘋狂,你知道嗎……意濃,為了你,本王可以放棄所有……」
水意濃急中生智,道:「王爺若想娶我,必須八抬大轎將我抬進王府,遣散所有侍妾、美姬,廢晉王妃,上奏陛下,封我為晉王妃。」
墨君涵僵住,呆了一般。須臾,他放開她的手,靜靜地站在一邊。
她跳下書案,穿好中衣,正想逃離,手腕卻被他扣住。
「你想要的,眼下本王無法給你。」他握著她的雙肩,一本正經地說,「有朝一日,本王會給你:你是本王的王妃,唯一的女人!」
「那就拭目以待。」
水意濃被他鄭重的神色嚇到了,想不到更好的回答。
他當真了,或許他對她一直是真心的,想給她最好的。
……
水意濃在晉王府住了一夜。
回邀月樓后,她就開始教泠玉和盼盼新舞。
她們是帝都炙手可熱的頭牌姑娘,不賣身,只賣藝;儘管如此,她們的進賬已經非常可觀。其實,正因為她們堅決不賣身,才使得她們身價百倍。
因為這些歌舞,她們才大紅大紫,成為帝都富貴男、權勢男趨之若鶩的女子,因此,她們對水意濃感恩戴德,認定她是她們的福星與恩人。尤其是泠玉,當她是活菩薩,對她言聽計從。
對於她的嚴厲要求,她們從未說過一個「不」字,從來不喊一聲累,一直埋頭苦練。
這支新舞,早就編好了,早該教她們,只是這兩三日發生了一些事,耽誤了。
對於新舞的新奇與魅惑,她們驚訝不已,卻又覺得很有挑戰力,發誓一定要好好練。
對於新舞的樂曲,秦仲驚詫得很。
她獨步天下的才藝,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讓他折服。
他不解地問:「你精通各種樂器,為何不自己寫譜?」
「其實,我只會看譜,不會寫譜。」她窘迫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原來如此。」他瞭然地笑,「你不會寫譜不打緊,我來寫。能和水姑娘合作,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她心虛地笑。
並非水大小姐不會寫譜,而是她不想寫。她可以將自己和原主的才藝結合起來,寫出曲譜,可是她覺得太費事了,不如找秦仲幫忙,自己便能輕鬆一些。
這夜,回到家,水意濃覺得有點累,想先眯會兒再洗澡。她剛坐下,就見雲兮疾奔進來,臉上布滿了擔憂與焦急,一雙微有細紋的美眸淚光盈盈。
雖然她不是真正的水大小姐,但云兮待她很好。自從她來到玄武大陸的墨國帝都,就和雲兮相依為命,日子不長,母女情倒是真的。雲兮這般神色,她直覺有事發生。
「娘,發生了什麼事?」
「意濃,救救軒兒……」雲兮握住女兒的手,兩行清淚滑落臉龐,驚慌失措地說道,「軒兒還小,不能有事……軒兒……」
「弟弟怎麼了?娘別急,慢慢說。」
水意濃扶她坐下來,安撫兩句,總算讓她冷靜一點。
原來,水俊軒被人抓了。
傍晚,有個漢子來府,給雲兮看了一枚玉墜。這枚碧色麒麟玉墜是爹爹送給弟弟的滿月禮,弟弟一直戴著,不曾取下來。如今玉墜被奪,必定是弟弟被人抓走了。
那漢子沒有說明身份,只對雲兮說:夫人的兒子暫不會死,但危在旦夕。世上只有一人可救你兒子,那就是你的女兒。
說完這幾句話,他就走了。
雲兮本想去邀月樓找女兒,卻因為焦慮攻心,暈了過去。
水意濃猜到,是瑞王抓了弟弟。
水俊軒是雲兮的心肝寶貝,她怎能不救?
「意濃,你知道是什麼人抓了軒兒嗎?」雲兮焦慮地問,急得六神無主,「他們是不是要銀兩?他們會不會殺軒兒?會不會砍了軒兒的手腳……」
「娘,不要胡思亂想,弟弟不會有事的,我會救弟弟的。」
「你一個弱女子怎麼救?萬一那些壞人起了色心……」
「我有法子,娘放心。」
「不如請瀟湘幫忙,好歹邀月樓也有一些打手。」
「人多不一定好辦事,娘,明日弟弟就能安然無恙地回將軍府。」
雲兮點點頭,抬手抹淚,不再那麼惶急,「你如何救軒兒?你知道軒兒在哪裡嗎?」
水意濃回道:「娘不必擔心,那些人會引我去的吧。」
她再安撫了片刻,娘才回房歇息。
瑞王這麼做,擺明了「志在必得」,逼迫她聽命於他。以她一人之力,只怕很難救出水俊軒,只能找人幫忙。晉王?右相?墨國皇帝?
以他們的身份地位,都能和瑞王相抗衡,只是,如果瑞王把水俊軒藏在隱秘之地、一口咬定沒有抓人呢?他們能奈他何?再者,瑞王在朝中、軍中素有威望,就連墨君狂也忌憚他,怎麼會為了她的事而和瑞王起爭執?
瑞王城府極深,鐵了心要利用她,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即使她這次找人幫忙,那下次、下下次呢?與其找人幫忙,不如自己解決。
無非就是跳一支舞、迷惑墨君狂,又有什麼難的?
次日一早,水意濃來到瑞王府。
瑞王在風亭前練武,身穿黑色短衣,手握一把雕著猛虎頭、鑲著紅瑪瑙的寶刀,耍得虎虎生風。他的眼中浮動著駭人的戾氣,一招一式沉穩剛勁,刀風好似龍捲風,綿綿不絕。
她站在一旁看著,想著措辭。
雖然他的招式與力道重若千斤,卻不夠敏捷、機靈,倘若他和晉王對陣,只怕早已死在晉王的劍下。不過,對於一個縱橫沙場的武將來說,他的武藝已屬上乘。
忽然,刀尖出其不意地逼來,直刺她的胸口。
千鈞一髮之際,她沒有閃避,一動不動。
我勒個去!姐就是嚇大的,好嗎?
命懸一線,閃著銀光的刀尖最終停留在她身前三寸,刀尖猶自顫顫。
「好膽色!」瑞王沉聲道,收起刀,「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當真是虎父無犬女。」
「王爺過獎。」水意濃淡淡道。
他走入風亭,把寶刀放在石桌上,接著將整杯茶水灌入口中。
她問:「敢問王爺,意濃弟弟水俊軒在哪裡?沒有缺胳膊少腿吧。」
他坐下,眼中泛起冰冷的戾氣,「既然你一大早就來了,你弟弟自然不會缺胳膊少腿。若是你來晚了,本王可不能保證。」
水意濃咬牙,「王爺戰功赫赫,德高望重,家父又是王爺的舊部下,王爺這麼做,不覺得過於狠辣嗎?」
瑞王的目光漸漸陰沉下來,右掌慢慢握成拳,骨頭的響聲清晰可聞,「本王想要的,從來都不會得不到!假如你一早就答應本王,就不必吃那麼多苦,也不會連累你弟弟。本王只能說,這是你咎由自取。」
「意濃可以辦這件事,但王爺必須立刻放人!」
「你放心,只要你為本王辦事,本王不會為難你家人。」
他抬起臂膀,手指略略一動。
她暗自思量,他這個動作估計是指示下屬去放人。
瑞王一舉手一投足,皆是武將的風範;那是久經沙場的人沉澱在生命里的鐵血、強硬與說一不二,讓人聯想到兩軍廝殺時的熱血與殘酷、生死與無情。
他道:「一個時辰后,你弟弟會回到將軍府,一根汗毛也不少。」
水意濃道謝,又聽他道:「六日後,本王在府里設宴款待陛下和朝中文武大臣,你和邀月樓前來助興。本王要你跳一支舞,必須勾魂奪魄,讓陛下無法抵擋你的魅力,必須一擊即中!」
這話擲地有聲,如寶刀落地,錚錚聲響。
「意濃會竭盡全力,但聖心難測,如果陛下不為所動,意濃也沒法子。」
「那便是你的準備不夠!」
「可是……」
「沒有可是!」瑞王的虎目迸射出凶厲的光,似猛獸噬人,「本王再說一遍,本王要的是一擊即中!你必須迷住陛下,成為寵妃!本王警告你,若你做不到,就為你弟弟收屍!」
就算恨得咬牙切齒,就算再怎麼不願意,就算在心裡罵他千遍萬遍,水意濃也只能答應。
……
雲兮說軒兒已回將軍府,身上沒什麼傷,心頭大石總算落下。
據軒兒說,那些壞人把他關在一間黑乎乎的屋子裡,沒有折磨他。
她問女兒,那些人為什麼願意放人,水意濃只說弟弟沒事就好,然後就去忙了。
泠玉和盼盼的新舞排練得很順利,水意濃沒想到她們跳得很到位,她們的舞技越來越好了,學得越來越快。她想過了,瑞王府的歌舞表演,總共五個節目,《青花瓷》《瀟湘雨》《紅顏》《葬英雄》和她這支具有致命誘惑力的舞蹈。
短短六日,沒多少時間排練,不如跳「獨角戲」吧。
猶豫了一個晚上,她終於決定跳什麼舞。
需要一個男舞伴,找誰比較好呢?
舞蹈音樂自然還是找秦仲。他聽了抒情而又具有很強節奏感的兩首曲子,《發如雪》和一首古風歌曲里節奏感較強的曲子,大讚好聽,好奇地問這兩支曲子要排練什麼舞。
她靈機一動,問他會不會跳舞。
「我怎麼會跳?」他失笑,沒看出她的用意,「我只會侍弄琴、箏和琵琶等樂器。」
「你不是想知道這是什麼舞嗎?不如我跳兩下,你跟著跳。」
他還是沒察覺,催她跳給他看看。
水意濃跳了兩個簡單的動作,他現學現賣,竟然跳得有模有樣,動作很到位。
他有跳舞的天賦!
「秦大哥,過幾日邀月樓去瑞王府表演歌舞,我也要跳一支舞。」
「哦?你親自出馬?」秦仲又驚奇又欣喜,那種憂鬱的氣質消失了五分。
「是啊,我答應了瑞王。」
「那我可以一飽眼福了。」
「你可以當我的舞伴嗎?」
「舞伴?」他莫名其妙地皺眉。
她簡單地解釋道:「有一種舞是雙人舞,男女配合。不過這支舞我跳就行,你不必跳,你稍微配合我一下就行了。」
他驚訝得說話都結結巴巴了,「我從未跳過……根本不會跳……」
水意濃蠱惑道:「我需要的就是一個不會跳舞的舞伴,你最合適。」
他哭笑不得,「咱們邀月樓有那麼多舞技好的男舞者,你找一個便是,何必一定要找我?」
她自然想過,可是,她總覺得和那些男舞者並不親近。雖然她教他們跳舞,每日都在一起,但就是無法和他們打成一片。她倒是覺得和秦仲談得來,心靈之間的距離很近、很近。因此,她才想要他當自己的舞伴。
秦仲琴藝一流,嗓子也好,唱歌不賴,沒想到跳舞也有天賦,這傢伙在歌舞方面還真是天才。還有一點相當重要,他的容貌、身材等硬性條件太符合要求了,那張臉是一種浸透了憂鬱的帥氣、英俊,那身形挺拔、清瘦,太棒了。
她磨破了嘴皮子,軟磨硬泡一整日,他終還是沒能堅持,答應了她。
兩日後,他應她的要求,在沒有音樂伴奏的情況下,陪她跳了一遍。
跳完整支舞,他呆了,僵化了,定定地瞅著她,半晌沒回神。
「怎麼了?」水意濃拍他的肩膀。
「為什麼跳這樣的舞?」他很不理解,「你不是說不賣身也不賣藝嗎?」
「到現在我還是堅持不賣身也不賣藝,可是,人活在世上,總會有無奈的時候,總會有不得不做的事。」她凄然一笑。
「有人逼你?」他眼睛一亮,纖長的眼睫又黯然下垂,「是瑞王?」
「不就是跳一支舞嗎?難不倒我,我沒事。」
她洒脫地笑,說去看看泠玉和盼盼練舞。
……
泠玉和盼盼的新舞,再次讓邀月樓火爆,讓所有人為她們瘋狂。
這支舞,叫做《白蛇與青蛇》,靈感來源於電影《青蛇》。
黑壓壓的大堂昏暗一片,只有舞台上空懸挂著兩盞素骨燈籠,一為白絹燈籠,發出昏紅暖光,一為青絹燈籠,暖光為青。
兩個男子移走置放在舞台正中間的大屏風,所有目光匯聚於舞台兩邊、以「S」形躺在地上的兩個女子。此時,樂曲響起,是電影《青蛇》的配樂《思情》,有點兒異域風情,有點兒曖昧。
泠玉和盼盼緩緩地動起來,一邊如蛇舞動,一邊支起柔軟的身子。
樂曲過了前奏,站在舞台左側的兩個女子揚聲哼唱,「啊……啊……啊……」
泠玉著純白緊身舞衣,盼盼著清碧緊身舞衣,滿頭青絲只做了簡單的裝飾,如瀑般的黑髮披散在後背,增添了女人味和神秘感。
四個男子出現在舞台上,在左右兩端拉開碧色薄紗,上下擺動,碧紗搖曳如水波蕩漾,意為一白一青兩條蛇游弋在碧湖裡。
她們或跪或躺,在湖中徜徉、游曳,舞著白嫩的雙臂,青蔥似的五指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扭著纖細的腰肢,眼風媚人,巴掌大的小臉做出或媚笑或清冷或引誘的表情,活脫脫就是兩條美女蛇。
碧紗蕩漾之間,兩條蛇或隱或現,魅惑人心。
這只是這支舞的三分之一,已經挑起所有看客的花花心思,欲罷不能。
《思情》奏畢,接下來是《人生如此》。
悠緩的樂聲響起,女聲的哼唱亦開始: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緣生緣死,誰知,誰知?
情終情始,情真情痴。
何許?何處?情之至!
啊哈……啊哈……啊哈……啊哈……
兩條碧紗移向舞台後面,泠玉和盼盼在地上翻滾,模擬蛇爬行的形態往前爬行,時而分開前行,時而滾在一起,時而俯首帖耳,時而嫵媚地竊笑。
可以說,她們是誘惑人心、妖嬈爬行的美女,也是披著絕美皮囊、戴著妖艷人皮面具的蛇,亦真亦幻,真假難辨。
那些定力不夠強的人,已經口乾舌燥,不停地吞咽口水,喉結不停地上下滾動。
她們慢慢站起身,卻好像不長腿似的站不穩,彎著腰肢,上身微挺……她們學著人類行走,柔軟至極,好像不長骨頭,卻是萬種風情、千般妖媚,宛如風搖翠柳,慵懶的魅惑之態令人無從抗拒。
時而柔軟地舞動,時而交頸密談……
站在二樓的水意濃微微一笑,她們跳得很好,短短四五日就有如此成果,真的很棒。
那些目不轉睛、目瞪口呆的男人,僵化了。
也許,他們正如冰山下的火種,看似已經風化,實則已經烈火熊熊。
接著,樂曲一變,變成了更具異域風情、節奏更強更快的《莫呼洛迦》。
女聲的哼唱開始,泠玉和盼盼的舞也變得激情四射。
扭腰,抖胯,雙肩舞動,雙臂亦搖擺,雙腿跳出勾魂的舞步,既有美人的神,又有蛇的形,形神兼備,像是末世狂歡,舞盡所有的激情與熱量。
僵化的男人們紛紛站起來,目光釘在兩條美女蛇身上,緊追不捨。
她們的妖冶艷舞,調動了所有男人的情緒,High翻全場。
最後,樂曲戛然而止,她們的舞也結束了,謝禮后,消失在舞台。
如夢初醒的男人們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掌聲、尖叫聲、吼叫聲,大堂就像炸開的油鍋,已經失控了。邀月被數十個性急的男人團團圍住,逼至牆角,銀票滿天飛,一袋袋的銀兩在空中搖晃,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水意濃滿意地微笑,回到寢房,正想畫出下一支新舞的舞衣,就有人敲門。
是墨君狂的人。
她來到三樓廂房,墨君狂迎面走來,廣袂無風自拂,袍角隨著他的步履向兩邊微微揚起。
他內穿淺紫錦袍,外披墨色披風,即使沒有龍袍在身,渾身上下也隱隱透出一股王者霸氣。
他走進廂房,她跟著進去,房門自動關上。
明亮橘紅的燭火映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使得他的神色越發高深莫測。
她暗暗想著,此次出宮見她,他必定要問問進展。
「這幾日,你可真忙。」他掀袍坐下,語聲諷刺。
「意濃再怎麼忙,也比不上陛下日理萬機。」水意濃淡淡回應。
「誰借你的雄心豹子膽,膽敢編排如此傷風敗俗的舞?」墨君狂抬眼盯她,目光陰沉、森厲。
「陛下明鑒,雖然這支舞比較出格,但是舞蹈是一種藝術,不能用世俗的眼光來看待。再說,我大墨民風開放,邀月樓的歌舞豐富了帝都的夜生活……哦,不對,是娛樂消遣,為帝都提供了一種與眾不同的娛樂消遣。」
「娛樂消遣?」他有點懊惱,竟然聽不懂她說的話。
「老百姓夜間無所事事,到邀月樓看看歌舞表演,放鬆身心,這就是娛樂消遣。」
他掩飾了羞惱,饒有興緻地瞅著她,「想必你這個編舞的跳得比她們還要好,朕倒想看看你跳舞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是不是和她們一樣勾魂奪魄、魅惑人心?」
水意濃淡然道:「如果陛下想欣賞歌舞,可以命她們單獨為陛下獻舞。不過,陛下最關心的應該是晉王和右相。」
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如果把瑞王逼她跳舞迷惑他這件事告訴他,他會有什麼反應?會有什麼後果?他會不會幫她?
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墨君狂端起茶杯飲著,「說來聽聽。」
她簡略道來:「晉王已上鉤,容大人這邊還有待努力,接下來怎麼做,還請陛下指示。」
他話鋒一轉,「瑞王也對你有興緻。」
她暗自嘀咕,這皇帝當著可怕,世間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瑞王抓走軒兒,逼意濃為他做一件事。」就算他不知道個中詳情,她也要說一點事實,否則他不會相信。
「他要你做什麼?」他的語氣又冷又淡,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緒,更讓人猜不到他的心思。
「瑞王要在府中設宴,要邀月樓眾人在瑞王府演出,還要意濃跳一支舞。」
墨君狂的眉頭微微一動,應該在想瑞王此舉的用意。
水意濃思忖,他猜得到瑞王這招美人計是針對他的嗎?
他的眼眸略略下垂,精光四溢,「想必朝中不少大臣都想看看你這個編舞的人跳起舞來是不是也如傳聞所言,瑞王此舉,正中他們下懷。」
她鬆了一口氣,他應該還沒猜到瑞王的真正意圖。
「晉王和容驚瀾聯手救你,朕大開眼界。」他語聲含笑,卻是那種冷嘲熱諷式的笑,「即便天塌下來,容驚瀾亦面不改色,最是從容溫和。沒想到,他為了你和瑞王爭得面紅脖子粗,甚至假傳太后懿旨,硬闖瑞王府。晉王看見容驚瀾抱著衣衫不整的你從溫湯出來,面色陰晴不定;次日一早,他就去別苑把你帶回晉王府,抱著你一路回去,可謂招搖至極。朕這個皇弟風流多情,閱美無數,從未對一個女子用過心思,想不到對你這麼上心。」
她心驚肉跳,這個皇帝是神嗎?事無巨細,都一清二楚。
他是不是在帝都、甚至整個墨國布下無數耳目,搜集八方消息?
墨君狂轉臉看她,犀利的目光洞穿人心,「你以為,他們已經有了嫌隙嗎?」
水意濃慎重地說道:「表面看來,晉王和容大人應該還沒有嫌隙。」
「那你就要加把勁了。」
「是。」
「斟茶。」
她聽從他的吩咐,為他斟了一杯熱茶。
剛放下茶壺,就有一股強勢的力道襲來——他扣住她的胳膊,稍稍用力,輕而易舉地把她拽到懷中,雙臂緊摟著她。她驚魂未定,知道掙扎也沒用,索性一動不動,靜候下文。
他看著懷中如小白兔溫順的女子,目光冷冽,「你在晉王府留宿一夜,晉王如何待你?」
她故意耍太極,「陛下洞察世事,理應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
墨君狂拽住她的衣帶,低沉道:「不如朕和你重演一遍那晚晉王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那陛下就要聽憑意濃的擺布。」水意濃莞爾一笑,略帶譏諷地說道,「只怕陛下放不下高貴的身段……」
「朕隨你擺布便是。」
他鬆開手,她從他身上下來,讓他仰面躺在桌上,「若有得罪,還請陛下恕罪。」
他問然後如何,水意濃心中偷樂,「然後意濃拉晉王起身,僅此而已。」
她正要後退,沒想到他的反應快如閃電,拉住她的手,敏捷而漂亮的一個轉身,兩人位置互換。
我去!偷雞不成蝕把米。
本想耍耍他,卻不想被他后發制人,轉瞬之間,形勢逆轉。
墨君狂盯著她,目光冷鷙可怕,就像殺人於無形的劍氣,隨時可以見血封喉。
她的心怦怦地跳,就要蹦出胸腔了,一絲絲恐懼從心底升騰而起。
金公子的狠辣陰鷙,墨君狂的狠戾冷酷,只有這兩個極品渣男讓她從內心感到恐懼。
「膽敢耍朕,就有膽量承受朕的懲罰。」他的臉膛就像陰霾的天。
「陛下……」
他俯下頭剛要吻她,她驚慌地阻止:「意濃已與晉王和容大人有所親近……」
話音未落,便被墨君狂打斷,「朕何須介意?」
水意濃冰冷道:「陛下自然可以為所欲為,但意濃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墨君狂讚賞她的臨危不亂,這個女子總能在危急時刻說一兩句一針見血的話保護自己,刺中他的要害,讓他不得不妥協——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寧死不屈,他這顆絕色棋子,也就廢了。
他攬她起來,陡然掐住她的雙頰,冷戾的目光令人驚怕,「辦好這件事,朕不會虧待你。」
這句話好像有弦外之音,她並不覺得他真的會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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