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責備
「三叔父昨晚和誰喝酒了？」琇瑩皺著鼻子在書房走了一圈。
看著小狗般亂嗅的小姑娘，沈君笑有些想笑，她鼻子倒真靈。他敲了敲桌案，「與你二叔父，你還管我喝酒了。」
琇瑩眨眨眼，嘿嘿笑道：「哪敢……就問一句，今兒寫什麼？」
「繼續描著吧。過些日子你就到學堂去，起碼姿勢給我端正了，省得給我丟人，別的就跟著先生學。」
聽著他嚴肅的話，琇瑩快步到桌案前坐下，挽了袖子磨墨，開始寫字。
沈君笑便拿了書到一邊躺椅，慢悠悠看著。
琇瑩寫了半個時辰，正是腰酸背痛坐不住時，沈君笑終於丟下書讓她歇一會，煮水給她泡茶喝。
水才咕咚咕咚的響，卻外邊轉了圈的屏兒一臉鬱悶回來，琇瑩就在門邊上，一抬眼便看見。就朝皺成苦瓜臉的小丫頭喊：「你這是被誰欺負了。」
屏兒張了張嘴，看到三爺天青色的袍角，把話又咽下去。琇瑩想了想，走出書房到她跟前，「說吧。」
「姑娘！」屏兒這才委屈道來，「那起子瞎眼黑心的，造謠說姑娘心不誠，給老太太的壽禮是過了別人手的。不像二姑娘，十個手指都扎破了，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所以你就哭喪著臉了？」
兩人說話聲音不算小，沈君笑手上動作一頓，琇瑩那頭又說道：「下回聽見這些，你不用管嘴碎的是誰，先一耳刮子扇過去。打完記得就跑……」
屏兒聽得雲里霧裡，打嘴碎的她懂，「……可為什麼要打完就跑。」
琇瑩挑眉：「你覺得在這府里你打得過誰？不跑等著挨打？你跑回我這來告狀，他們敢跟？」
屋裡就傳出低低地笑聲，沈君笑喊她：「窈窈，過來。」
琇瑩一激靈，咧了咧嘴，她怎麼忘記三叔父在跟前呢。教唆下人私鬥，要被訓吧。
琇瑩丟下恍然大悟的傻丫鬟，縮著脖子回屋。
小姑娘心虛坐下，連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兒放里，沈君笑抬了手來，惹得琇瑩更是直縮脖子。下刻，琇瑩腦袋便被男子大掌輕柔拍了拍，「以後不能再這麼教下人了，府里會沒有規矩的。」
只是被摸頭，緊張的琇瑩呼出口氣：「這不也是您教的。」說誰欺負她就打回去。
「那也只是教的你。」聽她在那瞎辨，沈君笑抿唇嚴肅起來。
「是是是！我錯了！」小姑娘一見形勢不對，立馬又縮了腦袋，什麼八歲十八歲。她發現只要三叔父板臉，她就是長到八十歲，估計也還是怕！
晚間琇瑩到康寧院請安時就發沈老太太待自己不同了些。
也並不是不同，是她對沈琇憐顯得更親熱些，比較下來就不同了。
屋裡伺候的都低垂著臉，可琇瑩能察覺到她們暗中投到自己身上的視線，想來屏兒說的事已眾所周知。
琇瑩捧著茶碗微微一笑，裝什麼都不知。
琇瑩能聽到的事，馮氏自然早也知曉，看著婆母的作態，她心中冷冷一笑，找借口帶著孩子們先行離開。
沈家族學再開，沈大老爺這幾日心情都不錯，馮氏離開后他來到康寧院，看著只得二房的不由得一怔。
平素他也只能在沈老太太這兒看幾眼馮氏。
「母親，雲箏這是還沒到？」
沈老太太拍了拍沈琇憐的手，撩眼皮去看兒子：「來了，說有要事處理，先行走了。」
沈大老爺便沒有再說話，卻是閃了神。坐在羅漢床的沈老太太便又說：「也許是聽到了什麼不好的，生氣了。」
這話叫沈大老爺奇怪，忙問是什麼不好的，沈老太太就說了琇瑩姐妹送的抹額，還叫人拿了出來給他對比著看。
兩件抹額，一件針角細密，鎖邊極好，繡的花紋也有模有樣，另一件就是極一般。
看著手中的東西，沈大老爺臉色漸漸變得不好，沈二老爺與尤氏對視一眼，只見尤氏輕輕搖頭。沈二老爺也就不多話，只坐著看。
其實這是小事，左右都是小輩的心意，可如今沈老太太顯然是要拿出來做文章。
二房夫妻瞬間就明白了老人的心思，這是想為還差著崔姨娘找回些場子，再如何，那也是和她沾著親的。而昨日她生辰，馮氏還當著那麼些夫人的面落了沈琇憐面子，儘管當年的事是老人理虧，但也相當是折了些她顏面的。
如今將小事放大，也想挫挫馮氏銳氣的意思。
「——投機取巧的東西！」沈大老爺捏著抹額語氣一沉，「叫人把大姑娘喊過來！」
小小年紀就知道用小心思哄人，孝道都不要了嗎？！
去請人的小丫頭與沈君笑撞了個正，他看著告罪慌張離開的丫頭有些奇怪，進屋去發現異常安靜，慣來見他先笑的沈老太太只是讓他坐。
他心中不由得更加疑惑。
是有什麼不好的事？
琇瑩那邊才和馮氏回到院子，又被請過去，她睜著圓圓的杏眼問：「娘親，可是有什麼特別的事？」
馮氏聽到是沈大老爺喊的人來，眼底就已一片冰冷，她扯唇冷笑道：「莫怕，娘親陪著你去。且看又能生什麼事！」
馮氏就將祥哥兒交給了王姨娘照顧著，牽著女兒的手往外去，在娘親暖暖的手心中，琇瑩也想明白可能要發生什麼事了。
這些人怎麼就不能消停些，又要惹娘親生氣。
她無聲輕嘆，任馮氏牽著再度回到康寧院，進了廳堂才要朝長輩們見禮，琇瑩就被一個飛向自己的東西嚇一跳。馮氏一把將她攬到了懷裡。
那東西就摔在馮氏寬袖上，然後掉落地。
琇瑩這才看見是她送給沈老太太的抹額，小臉也板了起來。
「鬆開她，讓我好好問她。」沈大老爺太陽穴邊有青筋突起。
馮氏冷聲道：「老爺要問可以，可我怕一鬆開，老爺又要摔什麼東西過來，砸壞了我的兒。」
在馮氏冷冰冰的注視下，沈大老爺知道剛才是衝動了些，忍了忍說：「夫人且放心吧，只是問她幾句，若是好好說，自然不會罰她。」
一邊的沈君笑視線就定定落在被人攬著的小小身影上。
琇瑩似有察覺，從馮氏懷裡探頭，正好對上他擔憂的視線。她木著的臉霎時就露了笑，還調皮地朝他眨眼，示意不必擔心。
包子臉似的女孩兒笑容輕鬆，叫人很容易就被感染，沈君笑這才移開視線，靜待後事。總歸還有他，不會叫她受罰的。
沈琇憐握著帕子，緊張又興奮地不斷收緊著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