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先拜了天地吧
徐長寧握著父親的手,被他偏高的提問驚住了:「父親您在發熱,可是何處不適?是不是牢里太陰冷了?」
「無礙的。」徐濱之的聲音低啞又帶著氣音,彷彿說話都廢了很大的力氣。
孟氏焦急地道:「老爺身子不適,怎得不早告訴妾身?你可帶了葯來不曾?」
就連孟氏和徐長寧都提前預備下了各色藥丸,徐濱之早有準備自然不會少預備,吧?
徐濱之緩了口氣,笑道:「葉神醫給我配置了丸藥,我帶了的,你們都不要擔憂。」
聽到葉神醫大名,幾人都鬆了一口氣。
阮氏放下心:「葉神醫的本事大著呢,公爹自會無恙。」
徐長寧與孟氏也都點頭。
顧九征站在牢籠的另一側,望著徐濱之的眸中卻滿是憂慮和複雜。
徐長寧依著父親所說,從他懷中尋了葯出來,又用隨身帶著的小水囊取水來給父親送葯。
吃過了葯,徐濱之的緊鎖的眉頭稍微舒展,但額頭依舊滾燙,牢中光線昏暗,看不清人的臉色,可徐長寧依舊覺得,父親現在必定是燒得臉色發紅的。
「這樣下去不行,咱們要想法子儘快出去才是。」徐長寧拉住徐濱之的袖子,「父親,你既然已經做好準備,是不是外頭都已安排妥當了,只等著合適的時機就反撲?不如將計劃提前吧,您的身子耽擱不起。」
徐長寧知道父親是個孝子,他就算為了自己的信仰犧牲兒女,也不會犧牲親娘的,更不會犧牲與他關係不夠親近的兄弟一家。
可徐濱之卻望著徐長寧,露出一個苦笑:「傻孩子,你就這麼相信為父?」
徐長寧眨了眨眼,昏暗的環境只能隱約看清徐濱之的神色,但他語氣中的無奈和失落卻是能聽得分明的。
「父親?」
「攝政王心狠手辣,我自來知道的,這一次我雖然做了準備,卻也著實是在用全家所有人的性命在冒險,」徐濱之的聲音更加沙啞了,「說到底,我還是與十年前沒什麼不同,犧牲親人上,我不會厚此薄彼……希望你們不要恨我,我是為了除去攝政王與太后,讓這個國家能夠步上正軌。」
徐濱之說著話,頭便低了下去,即便牢房中看不清他人的臉色,卻也能將家人的表情都看清,說到底他還是不願意在家人身上看到怨恨和厭棄。
只是等了半晌,徐濱之並未等到他預想之中的斥責和怒罵。
他猜測,第一個罵她的便是孟氏,耳後女兒或許會失望透頂的說一些扎心的話。
可並沒有。
徐濱之抬頭看向孟氏,又看看徐長寧和阮氏,沉默的氣氛讓他越發的慌亂。
「哎……」孟氏嘆息了一聲,「過了半輩子,又哪裡會不知你是什麼樣人?攝政王多行不義,你做的對。」
徐長寧也笑了笑:「母親說的是。攝政王與太后那般把持朝政,合夥將皇上耍的團團轉,絲毫不在意南燕的國朝安穩,更不在乎百姓的日子,這樣的人,早些除掉也好。」
徐濱之聽著徐長寧的話,雙眼不自禁瞠圓了。
「你們……」
想起早些年對徐濱之的怨恨,孟氏再度嘆氣,「老爺不必覺得意外,如今我看清了一些東西,也認命了一些事,如今看來,倒是我的狹隘,說真的,我雖心疼孩子們和家人,但你若真如現在這般敢與攝政王斗到底,便是身殞,我也贊你是個好漢,便是同死有如何?」
徐長寧也笑了:「母親說的是。從前年紀小,在北冀國吃了太多的苦,父親又對我不假辭色,我自然生氣。可是我回國后,在南燕生活過,也看到了南燕的危機,既然你們大家都希望除掉攝政王與太后,我自然是願意支持的。」
「寧姐兒……你不怕死嗎?」
「當然怕,但有些事,比生死重要。攝政王與安王勾結,根本不在乎百姓死活,這種渣滓人人得而誅之。」徐長寧語氣堅定。
牢中一片安靜,孟氏與徐長寧的聲音都不高,可是溫柔的女聲卻似帶著潮濕的迴音,聽得徐家同做階下囚的下人們和原本牢里的囚犯都不由得動容,紛紛聲援起來:
「說的好,徐家的女眷都是好樣的。」牢房裡有死囚扯著嗓子吼了一聲。
還有徐家下人道:「老爺做得對,夫人深明大義,我們誓死追隨老爺夫人。」
牢房中再也不是死氣沉沉,有一人開了口,其餘人便都是激動地談論符合起來,更有人咒罵攝政王,咒罵朝廷不作為,咒罵太后後宮干政的。
牢里的囚犯作姦犯科的不少,可真正說起來,也有人滿腔熱血看不慣攝政王所作所為的,是以罵得都極為痛快。
在這樣分為中,便是再冷淡的人都會被激出滿身豪情。
「吵什麼吵!安靜,都安靜!」
鐵門被踢出「咣當」一聲,牢里安靜了一瞬,又有囚犯罵了起來。
徐濱之輕笑了一聲,心裡忽然一片輕鬆,抬起手,再無顧忌的摸了摸徐長寧的頭:「好孩子,你長大了。」
徐長寧抿唇一笑:「其實也不算是我長大了,我只是知道父親不是在攝政王手下趨炎附勢的走狗,很開心。」
知道父親與顧九征其實早有往來,一直在密謀這些大事,她更開心。
徐濱之再度笑了起來。回身握住了孟氏的手。
孟氏也禁不住笑,只是心裡還是覺得酸澀,捶了徐濱之的肩膀一下:「知道你做的是對的,但我還是……你這個人,太不拿我們母女當回事了……嫁給你真是倒了霉……」
孟氏的聲音哽咽了。
徐濱之的聲音也越發沙啞:「對不住,是我對不住你們。」
徐長寧聽得鼻子都跟發酸。
過了半晌,徐濱之才清了清嗓子,道:「攝政王接下來還不足知會做出什麼瘋狂之舉,只怕第一個便是用我來開刀。寧姐兒,征哥兒,不如你們二人就在此處,先拜了天地吧。」
徐長寧與顧九征一同驚愕地望著徐濱之。
徐濱之苦笑:「就當圓我一個心愿,我怕將來看不到你們拜堂成親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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