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病急亂投醫
對方是專門來找茬的,不管怎麼回答,她都能挑出刺來,而且看皇上並沒有制止的意思,喬弈緋就明白,雖然下旨讓自己出使的人是皇上,但面對眾多質疑的聲音,他根本沒打算解釋,而靖樂的莽撞正好符合皇上的心思。
若自己沒有讓眾人心服口服的本事,皇上同樣也會毫不留情地治自己的罪。
果然是天子無情,皇上大概是天底下最善算計的人,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並且完美地將他自己置身事外。
喬弈緋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皇上的時候,覺得皇上和藹可親,像個鄰家大叔,完全不像外界傳說的那麼可怕,那時還記得洪公公複雜的眼神,現在明白了,自己還沒見識到皇上的可怕呢?
靖樂既是皇上的愛女,皇上對她有著極高的容忍度,犯了那麼大的錯,現在依然安然無恙,喬弈緋就明白靖樂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自己若和她爭鋒相對,就算現在佔上風,也會惹得皇上不快,徒增風險。
君心難測,喬弈緋根本沒必要四處樹敵,就算成不了朋友,也沒必要讓關係更加惡化,想到這裡,便謙虛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年幼之時,曾隨家人在邊境一帶遊歷,見過許多北燕人,所以略微知道一些。」
靖樂卻立即嘲諷道:「本公主沒有聽錯吧?此等大事,你不過是遊歷了幾天,就自以為精通北燕人情世故,這臉皮也太厚了。」
「不敢。」喬弈緋面不改色道。
見喬弈緋肌膚如凝脂,五官精緻如雪,在宮燈下增添了一種朦朧極致的美,靖樂的眼神又涼了幾分,冷哼道:「你會說北燕話?」
「會。」喬弈緋笑容柔和,「公主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你說會就會?」靖樂才不相信,挑高眉頭,挑釁道:「昭妃娘娘是北燕人,你會不會,一試便知,若是撒謊,就是欺君,昭妃娘娘,你可千萬不要偏私。」
「公主放心,本宮自當實話實說。」無意被拉入戰局的烏蘭加瑪微微一笑,高傲而美麗。
氣氛再次緊張起來,廣德侯,文寧伯一心想看好戲,徐天舒卻有些莫名的擔憂,鋮王說喬弈緋通曉北燕風俗,卻沒有人見過,靖樂公主自是不忿,便來當面為難,這女子,也實在太跋扈了些。
大庭廣眾之下,喬弈緋看向烏蘭加瑪,泰然自若地說了一段除她之外誰都聽不懂的話。
靖樂驚訝地瞪大眼睛,難道喬弈緋是在濫竽充數,企圖矇混過關?
徐天舒也很意外,北燕使團入京之後,他曾找機會向他們學過北燕話,但時間太短,沒什麼實質進展,卻聽得出喬弈緋非但是在說北燕話,而且流暢且地道。
看似平靜的烏蘭加瑪眼神微深,喬弈緋竟然會說北燕話?完全聽不出絲毫違和?
喬弈緋的臉上看不出異樣,眾人便把目光投向烏蘭加瑪,靖樂的心提了起來,希望從烏蘭加瑪的口中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迫不及待道:「昭妃娘娘?」
烏蘭加瑪眸色一漾,「寧樂郡主說,她這次遠行,定幫公主如願以償,協助公主夫妻團聚,終成眷屬。」
靖樂公主的臉色頓時青一陣白一陣,她本想要喬弈緋現出原形,可對方說的卻是對她的祝福,但這祝福在她看來,怎麼聽怎麼彆扭,越想越覺得嘲諷。
姚永燦暗自搖頭,靖樂公主和她母妃一樣心急,沉不住氣,想要在皇上面前揭穿喬弈緋,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昭妃身上,萬一昭妃和喬弈緋串通一氣呢?
不過,這也怪不得靖樂公主,時間緊,事發突然,她根本沒想那麼多,一門心思想讓喬弈緋吃癟難堪,想著喬弈緋這把年紀,能懂什麼北燕風土人情?十有八九是唬人的,只要隨口一問就能原形畢露,沒想到出醜的竟是自己?
皇后拊掌輕笑,「民間真是卧虎藏龍,想不到寧樂郡主如此年輕,北燕話卻說得如此順暢,倒叫本宮意外。」
姚永燦也恭維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怪不得鋮王力薦郡主,皇上,依微臣看,郡主這北燕話說得比鴻臚寺的人還要地道呢。」
靖樂公主不高興了,外舅公也太會吹了,他聽過鴻臚寺官員說北燕話嗎?
站著的靖樂公主覺得旁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古怪,便氣呼呼地坐了下來,臉憋得青紫。
見公主落座,宮人連忙上了一份新的蘇造肉。
靖樂公主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吃美食,這裡的宮人大多也熟悉她的喜好,她眼神不善地瞪了一眼喬弈緋,就準備下箸。
「公主且慢。」喬弈緋忽道。
靖樂柳眉一豎,「放肆,你還能管本公主吃東西嗎?」
「公主誤會了,我完全是為公主好。」喬弈緋話裡有話道。
「真是笑話。」靖樂怒道:「本公主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好意。」
她順帶橫了一眼烏蘭加瑪,她以為烏蘭加瑪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管喬弈緋說的是什麼,只要烏蘭加瑪證實不是北燕話,就坐實了喬弈緋欺君的罪名。
沒想到,烏蘭加瑪根本沒看懂自己的暗示,或許是裝作不懂,不管是哪一種,都足以讓靖樂不開心。
倒是姚永燦道:「寧樂郡主何出此言?」
喬弈緋正色道:「北燕禁食豬肉,因豬被視為不潔之物,會褻瀆神靈,但凡有誤食豬肉者,即刻處死,公主是北燕王妃,若對北燕風俗一概不知,恐會招來橫禍,我是好心提醒公主。」
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蘇造肉頓時不香了,靖樂臉刷地一下白了,卻嘴硬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簡直是信口雌黃,本公主從沒聽說過有這麼古怪的風俗。」
喬弈緋淺淺一笑,雲淡風輕,「公主不信的話,不妨問問昭妃娘娘?」
這次是皇上看向烏蘭加瑪,「昭妃,可有此事?」
烏蘭加瑪神色恭謹,「回皇上,寧樂郡主所言不差。」
眾人皆暗暗心驚,至此,再也沒人敢質疑喬弈緋信口開河,因為涉及信仰和忌諱的東西,若有心,一查便知,在皇帝面前說謊就是找死。
皇上微微皺眉,「為何從來不見愛妃提起過?」
烏蘭加瑪跪下,垂首道:「臣妾得皇上垂憐,入宮伺候,三生有幸,皇上操勞國事,日理萬機,臣妾豈能因自己的私事令皇上費心?只交代燕雲宮宮人就好了。」
皇上將烏蘭加瑪扶起來,溫和道:「若非寧樂郡主告知,朕都不知道北燕竟有此風俗,委屈你了。」
眼前鮮嫩如花的年輕姑娘,讓皇上都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揚眉道:「寧樂郡主年紀輕輕,卻見多識廣,性沉穩,不張揚,更是難得,賞。」
「謝皇上。」喬弈緋歡欣雀躍,不用看就知道靖樂公主現在的臉一定成了豬肝色,但皇上也很難怪罪到自己頭上。
皇后將一切盡收眼底卻不動聲色,只沉靜道:「皇上,明日鋮王還要遠行,就讓他們早早回去吧。」
皇上也正有此意,「好,天色不早了,朕也乏了,你們也都回去吧。」
「恭送皇上。」眾人起身送皇上離開。
靖樂沒成功為母妃扳回一局,又氣又恨,狠狠瞪了一眼喬弈緋,拂袖而去。
皇上皇後走了,眾人也逐漸離席,姚永燦卻意猶未盡,走到喬弈緋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意味深長道:「久聞寧樂郡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這一路上,還望郡主多多關照。」
說場面上的話喬弈緋不輸任何人,客套道:「伯爺太客氣了,伯爺身份貴重,又深得皇上信任,應該是伯爺多多關照我才是。」
姚永燦有意無意看了一眼鋮王離去的背影,意有所指道:「我這人雖沒有別的本事,但曾經跟一位看相師傅學了些門道,略微通曉,依我看,郡主是大有福氣之人,你將來的造化不可估量啊。」
喬弈緋故作不知,笑道:「借伯爺吉言,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重金酬謝伯爺提點之恩。」
幾句試探下來,喬弈緋說話滴水不漏,姚永燦眼神深了些,嘴上卻哈哈一笑,「郡主保重。」
喬弈緋剛剛走出大殿,白公公就已經在門口候著了,看她的眼神很複雜,「寧樂郡主,貴妃娘娘有請。」
喬弈緋絲毫不意外,「公公請帶路。」
完全不設防的喬弈緋倒是換白公公意外了,他眼中暗光閃爍,藏著萬千計量,「郡主今日倒有些不同?」
「公公指的是我沒有推三阻四嗎?」喬弈緋一語道破,「貴妃娘娘寵冠六宮,又是太子之母,我不過是個空有郡主頭銜的平民百姓罷了,別說叫我去趟棲霞宮,就是想要我的命也易如反掌,有什麼推阻的必要呢?」
白公公皮笑肉不笑,「郡主果然是明白人,你不會不知道今天把娘娘和公主都得罪遍了吧?」
「知道。」喬弈緋坦然道:「但我更知道,貴妃娘娘深夜召我前來,絕不是為了出氣,更不是為了要我的命。」
白公公臉色變得陰沉起來,「此話怎講?」
喬弈緋淡淡道:「貴妃娘娘得皇上聖眷,多年不衰,可見不是空有美貌,而是心思玲瓏敏銳之人,哪怕一時義憤,偶有差錯,現在想必也冷靜下來了,絕不會為了一時之氣因小失大,你說是吧,白公公?」
白公公不說話,卻加快了腳步,夜色中,他的身影多了幾分詭異的色彩,很快就到了棲霞宮。
正如喬弈緋所料,章貴妃在偶然的頭腦發昏之後,已經徹底清醒過來,這個時候,根本不可能對喬弈緋做什麼。
喬弈緋對上座閉目養神的章貴妃附身行禮,「見過貴妃娘娘。
章貴妃看到這張千嬌百媚的臉蛋,忽然有些恍惚,曾經的自己也是鮮嫩如花,眉目如畫,手如蔥白,身段柔美,定定打量了喬弈緋半晌,才道:「你上次說的千夜海棠方子可是真的?」
喬弈緋已經猜到了,沒有絲毫驚訝,章貴妃什麼都不怕,就怕失去皇上的寵愛,烏蘭加瑪的強勢入駐讓她有了強烈的危機。
為了保住自己的美貌,章貴妃能用的美容方子幾乎都用遍了,可是,早先有些功效的方子,現在也留不住快速流逝的青春和美貌,也就留不住皇上的心。
起初,章貴妃對喬弈緋所言的千夜海棠將信將疑,雖然沒去用,但還是命白公公好生保管起來,直到今夜,皇上對自己的冷落和厭棄讓她心慌不已,雖說洵兒被封了太子,但遠沒到高枕無憂的地步,一旁還有虎視眈眈的皇后墨宛凝。
病急亂投醫,章貴妃猛然想起了被自己束之高閣的千夜海棠,但畢竟來自喬弈緋,她還是不放心,所以把喬弈緋叫來審問一番。
「娘娘實在太高估我了。」喬弈緋面色平靜,「您貴為太子之母,大夏貴妃,我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敢欺騙您的理由。」
聽到這話,章貴妃的臉色好看了些,但還是不忘警告道:「你要是敢欺騙本宮,本宮就叫人刨了你家祖墳。」
果然是出身民間的貴妃,說話很接地氣,要是換了皇后,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喬弈緋很是認同,「娘娘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
她說的是實話,章貴妃也相信這是實話,「行了,你退下吧。」
「是。」
喬弈緋的腳即將離開棲霞宮的時候,聽到了章貴妃陰冷的聲音,「本宮十六歲入宮,不知道多少自以為聰明的人折在本宮手上,希望你不會是下一個。」
「娘娘放心,我有自知之明。」喬弈緋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棲霞宮,剛出來沒多久,鳳儀宮的蔡公公就出現了,一見喬弈緋就迎了上來,笑道:「可算見到郡主了。」
看樣子是專門在這裡等自己,喬弈緋道:「有勞蔡公公,是皇後娘娘要見我嗎?」
「郡主聰慧。」蔡公公笑道:「郡主明日遠行,娘娘有幾句要緊的話要當面和郡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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