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綠頭牌
說罷,容姣起身,入了耳室。
高隱素來有潔癖,被容姣理解卻還是第一回。要換在從前,容姣在外打馬玩捶丸回來,從來都是不顧忌他是否剛剛洗漱便撲他滿懷。
桌畔一空,高隱沒覺得解脫,反而有點不悅。
坐了小半片刻,他起身想尋容姣,舒枉忽然領著小理子入內,遲疑地看著高隱道:「陛下,您要翻綠頭牌?」
高隱:「嗯?」
小理子的手上端著盛放綠頭牌的托盤,裡頭排了十位宮妃的綠頭牌,托得三年來高隱除了去幾位寵妃處便不寵幸他人,盤子里的綠頭牌三年了就重做過一回,還是因為容姣去內務署時摸了一把,覺得手感不好的緣故。
聽得高隱沒有傳召翻牌,小理子頗為迷茫:「皇後娘娘說陛下要宣妃子侍寢,便差扇掌事要奴才去內務署請綠頭牌……」
他捧著托盤,左看了眼高隱,右看了眼舒枉,便被舒枉瞪了一眼。
高隱臉色肉眼可見泛黑,似乎想到了什麼,一陣珠簾撞動的聲響傳出來,容姣發尾滴水,一身輕衣出了耳室。瞧見小理子手裡的一堆綠頭牌,她凝重的臉色頓時煙消雲散,淺笑道:「已經從內務署帶來了?陛下應該也看過了吧,今夜選誰侍寢,或者臣妾替陛下選一位?」
容姣伸手,取過一枚刻著名字的玉石翻過來,燦然道:「是陛下喜歡的妃子。」
綠頭牌擺到桌上,細雕的花紋正中正是「沈鶯鶯」三個字。
室內的氣壓被高隱這座冰山壓到了最低,便是扇心這樣不大會看臉色的人,都察覺到了高隱身上的肅殺之氣。
「容姣!」高隱起身,「你當朕是什麼人,是你招之則來揮之即去,無論你做了什麼事都要容忍的沙包么!」
自喉關而出的咬牙切齒容姣不會聽不出來,但她一步沒退,按住了想要打抖的雙腿,沉著道:「臣妾也不是陛下高興時叫來,不高興便視若無睹的貓兒。」
高隱一愣,容姣扭頭,「陛下要臣妾做皇后,臣妾已然做了,而且也打算往後也做一個好皇后。陛下怕是不知,前朝對陛下冷落後宮早已不滿,老臣們的家眷接連對臣妾進了好幾回言,陛下覺得應付老臣們吃不消,臣妾又何嘗清閑。」
「且妾身並不想為後,陛下所愛又是另有其人,與其委屈自己待在臣妾這裡彼此兩看兩相厭只為了給前朝老臣一個安心,陛下不如去見見沈妃。從前臣妾不知好歹,如今反正一切問題自有臣妾擔待,陛下可以大大方方去見沈妃。」
容姣眉梢眼角的清麗里挑著無數的不耐煩,話里明明白白告訴高隱她就是不想侍寢。
穿書後她的目標只有鹹魚,但要是跟高隱發生了什麼,這個鹹魚的目標恐怕就會離她越來越遠。
關在深宮裡和一堆千年的狐狸演聊齋,她毫無興趣。
細碎的咬牙聲在耳邊響起,高隱抬手拿起綠頭牌,忍耐道:「你又鬧什麼脾氣?」
容姣陰陽怪氣接話,「臣妾沒鬧脾氣,臣妾不過是不想繼續獨佔陛下,想陛下雨露均沾罷了。」
綠頭牌立時在高隱手中出現了一絲裂紋。
將兩半的綠頭牌放在桌上,高隱冷聲:「雨露均沾,容姣,你當真要如此對朕?」
「怎說得像個怨婦一樣……」
容姣心裡嘀咕,頷首道:「臣妾既出冷宮,便不願再做從前的容姣,為表決心,臣妾請陛下,移駕仲華宮。」
撩起裙袂,容姣下跪。
她鐵了心如此,高隱氣噎。
他第一回和她示好,可她竟將他往外推,還以為他是為了朝政……
忍住心間想要殺人的衝動,袖袍拂落綠頭牌,大步離去。
……
冷宮深夜出了這麼一回事,宮妃大半都不敢睡下,尤以仲華宮最為不敢鬆懈。
穿著褻衣睡眼朦朧的坐在窗前,沈鶯鶯抬頭看著窗外的明月,聽著宮婢上報關於容姣的消息,眉心逐漸緊擰。
「孟純萱陷害容姣失敗並不意外,可你說容姣回宮之後,要了綠頭牌還翻了本宮的牌子……」
沈鶯鶯擰眉,思緒急速廻轉,忽然拍案:「這個賤人果然是以退為進了!本宮早覺得她不對勁兒,原來是覺得硬來的手段不通,換了這樣陰毒的手段來對付本宮!」
傳話的金掌事嘆氣:「要按奴婢的猜測,容姣怕是早算好了每一步,否則怎會娘娘這處剛剛計劃周全,她就立刻把自己送進了冷宮?只怕是故意劍走偏鋒,博得了陛下關注的同時,也有意將自己的一舉一動放到滿朝文武的注視下,以此規避算計,保住后位。
而眼下她目的已經達成,勢必要回過頭來開始對付陛下最寵愛的娘娘。今日這招娘娘也明白,一張綠頭牌將陛下推出去,按陛下的性子,氣著也決計要惦記著她;二則,這一枚綠頭牌勾聯了前朝之憂,提醒了陛下孟純萱的舉動另有人做推手,還讓陛下清清楚楚記得容姣是因為娘娘才將自己推出門外,叫陛下加深對娘娘的嫌隙。以打壓娘娘,成功爭寵。」
「這是極高明的招數,眼下沈家與娘娘權勢兩相扶持息息相關,若是不加以提防,不怕別的,怕的是她聯手容昭裡應外合,打壓沈氏。」
沈鶯鶯頷首,深以為然:「我原以為她此次被廢再爬不起來,誰知陛下竟堵住了宮裡向宮外傳消息的牙口,偏讓容姣被廢的消息只流於宮中。你說,陛下會不會是,又喜歡上了容姣?若是陛下有意,那我們必要儘早打算,你明日一早儘快修書一封,著人快馬加鞭送到嶺南,告知平瀾帝姬此事。」
「陛下向來愛重帝姬,只消她回來,不論容姣這隻狐狸精有多大能耐,必定都會被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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