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輪迴
近兩年北方的冬天也確實奇怪,要麼不下雪,要麼接連下幾天。大雪封路,出行不便,實在是叫人煩心。更何況今天我放假,打開手機看著中央主路被封的消息,我心裡一陣難受。
「咋樣?今天要回么?」四床爬起來問我,一絲不掛,露著半截機械身子。
「看情況吧,盡量能回就回,昨天我都等一天了,今天我可不想在等了。」
「哥,我倒是希望你別走,你走了咱寢室了就我一個人了,怪可怕的。」他半開玩笑說。
「有什麼好怕的。你一個大老爺們兒還怕被人非禮?」
「主要吧,今兒晚上空蕩蕩的,有些,額,不習慣。」
「咱昨天吃散夥飯不是還留了半箱酒么?你再去買點花生米,今天晚上一個人湊合湊合吧。」
「唉,行吧。」他嘆了口氣,「一路順風哈。哦,對了,替我向你父母道個平安。」
「……」我頓了頓,「行。」
短暫的交談過後,他又去睡了。
話說我今天能約到車么?路上蓋了三尺高的雪,不知道有沒有司機敢出車。
「算了,我先約個網約車吧。」
之後,我整理了一下行裝,拍了個小視頻跟宿管阿姨道了個別,就提起我的行李箱邁入了皚皚大雪。
「要是住的再近點就好了。不用這麼麻煩,還能欣賞一下雪景。」
經歷了艱難的「長征」后,我終於走到了學校的南門。怎麼說呢?連門衛都不見了蹤影,只有幾個熊孩子堆起來的雪人充當著護衛的角色。
「要不回去?」我打起了退堂鼓。
不過,我身體倒是很誠實地一直向前。顯然,這就是回家的誘惑。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情不自禁地,我唱起了《白毛女》的插曲。
「喂!小後生!」突然,一個商務懸浮車靠在了路邊,攔住了被雪埋半截的我。
「去哪?」
「只能去管線站了。」
「管線站么……」司機想了想,「行,150走不走?」
「150?」我稍微有些吃驚,這對我一個窮書生來說也有些偏貴了吧?不過我環顧四周,好像只有這一輛車……
「行吧。」我應了之後,把行李放進了後備箱,做到了副駕駛。
「你看,」上了車司機還在跟我解釋,「這幾天下這麼大的雪,收150很正常,畢竟路滑,稍不留神就可能出事故把自己給賠進去,所以你就體諒體諒吧。」
「還行。」我應付著,掏出手機取消了約了半個小時都無人問津的網約車。
「你著急么?」
我看了一下時間,8點左右,「不著急,趕在11點40到就行。」
「行,那我就去你們學校西門再拉個客哈。」說著,司機把車停到了西門外。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哈。」說完,他出去拉客去了。
差不多又是半個小時,司機回來了,帶著一個去機場的全身改造過的靚仔。
「走著。」
剛啟程,那個靚仔還不懷好意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滿了輕蔑。
「烏託人不過如此。」我心想著。
一路無話,氣氛有些尷尬,於是司機發言,打算緩和一下。
「你們這都是回家的?」
「嗯,對。」
「不,我是去機場接我朋友的。」
「哦~」
冷場,又是一陣尷尬。
司機見我們不怎麼熱情,便不再多言了。
到了機場,司機放下了那個正在支付的靚仔。
「滴!賬戶到賬40。」
「嗯?」我暗自吃驚,「怎麼去機場這麼便宜?我的都快趕上一個銀幣了。」
正想理論兩句,不過考慮到他可能會中途踢我下去,我還是閉上了嘴。
「你看,前面這個人,」司機轉過車,直視著前面提著行李箱的另一個人,「他肯定是出站的。」
「嗯?你怎麼知道?」我有些好奇。
「你瞅他那樣就知道了。」司機有些得意,「我干這行這麼多年了,他是個什麼情況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厲害。」
也好像是我這一聲附和,司機瞬間起了興趣,打開了話匣子和我聊了起來。
「送完你這最後一個客人我就回家了,這天氣真的太危險了。」
「對,安全最重要,千萬別把自己搭進去。」
「嗐,你別說,就這天氣我的那群車友們都照樣跑。」
「要錢不要命了?」我打趣。
「人家都是參與過戰爭的,之前一直開的坦克,這對於人家來說不在話下。」
「戰爭?」驚嘆之餘,我想起了十年前帝國和聯邦之間為了搶奪資源而展開的尖端戰爭。
「難怪。」
「我跟你說哈,昨天晚上,我和我車友都計劃好了休息,我家都回了。結果了,睡了一覺起來,人家告訴我他拉了一晚上,掙了幾千塊,還要我去,你說這叫什麼事兒?」
「最後呢?你答應了?」
「當然沒有。這都是拿命去換的。這幾天路上全是暗冰,稍有不慎就出事故了。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哦。」我應付著,頭倚在窗戶上,看著摩天大樓上懸挂著的巨幅宣傳畫——義肢,讓生活更美好。
「昨天,就在天橋地下的那條路,三個車撞到了一起,整條路都堵了。我路過的時候,救護車都走了兩輛了,真是讓人害怕。」
「還是安全點好。」
「當然。你看,」司機用機械眼示意前面的那輛超車打滑的麵包車,「著什麼急呀,又沒人逼你。生怕不出點事故。」
「對,還是太意氣用事。」我隨口回了一句。
「對對對,你可說的太對了。這年頭真不能隨便發脾氣了。」
「嗯?」我這一聽,就感覺這個司機有故事。
「怎麼了?」我繼續追問。
「怎麼說呢?唉。之前我在讀書的時候,因為不滿意大財閥提出的『人類進化方案』,活生生被挖去了雙眼,安了一對義眼,也是作孽啊。不過,習慣了之後,這雙眼睛也挺方便的,至少在我老婆出軌的時候我及時發現了藏在立櫃里拿著槍的老王,不然我就完了。」說完,他笑了起來,略帶傷感。
「最後呢?怎麼處理了?」不知道為何,我突然也有了興趣。
「嗐,最後老王被機械戰警抓走了,我老婆也跟我離了婚。」
「那還行,至少正義得到聲張了。」
「嘛,還行吧。」司機頓了頓,「能活著就行。」
「也對,人沒事就好。」
「話說,小後生,我看你身體還沒有改造呀?怎麼?當初也沒有簽字么?」
「我還是比較喜歡原生態的,畢竟那種東西我感覺冷冰冰的,不適應。」
「哦,所以你要去管線站呀,我還以為你去實習去了呢,原來你住那兒。」
「怎麼?瞧不起?」我的語氣有些反感。
「哎呀,小後生,別上頭,我就是說說。」
「呵呵……」
「不過,我聽說那兒好像暗地裡出了個洗腦一樣的組織,專門禍害你們這種年輕人的,你可小心點啊,小後生。」
「我會的。」所以我平生最討厭和不會說話的人交往了,真煩。
「小後生,明年春天帝國招兵,你去不去?
「懶。」
「後生,你可別這麼說,有補貼的。」
「我又不是因為錢才活著的。」我對他的反感又上了一個台階。
「唉,還是少不經事。算了,年輕氣盛的,出去闖蕩闖蕩也好。」
「就是不知道烏託人歡迎不歡迎我。」
「怎麼會不歡迎呢?」司機打斷了我的話,「你看,我不就挺歡迎你的么?」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一群似人非人的動物在燈紅酒綠的世界里鬼混。
「我現在啊,有孩子了,也不想出去惹事生非了,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過日子就行。現在,我的好些同學都羨慕我,活得挺快樂的,問我怎麼過的。我說哪有什麼秘訣啊,好好做人,勤勤懇懇就完了,別整天想之前的不愉快,腳套實地過日子就行。」司機見我沒有反應,一個人自言自語著。
話說著,管線站到了。我呢,雖然有些煩,但感覺也不算太差。之後我拿了行李,付了錢,就匆匆離去了。我此行的目的就是回家,也不為別的。
「嘭嘭嘭!」到了家門口,我敲敲門,「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