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秘藥方
我既興奮又不安,有點「近鄉情更怯」的意味。
多年不回鄉的人都能明白,在快到家時,內心會莫名地擔心:萬一老母親不在了怎麼辦?萬一孩子不認識我了怎麼辦?萬一老婆又結婚了怎麼辦?
而我擔心的是:萬一萬一李長亭不幫我治或治不好怎麼辦?我還能去找誰幫忙?
吱呀一聲,門開了。
我隱隱感覺到手上的天牛紋身似乎跳了一下,我心裏面似乎多了種雀躍的感覺,像孩子遇到娘似的,我從沒見過李長亭,這種感覺不可能是我的,只可能是手上的天牛紋身傳給我的?
在簡樸的木桌后,坐著一個微笑的老人,嘴角是那種標準的爺爺見到孫子的微笑,長長的眉梢微微顫動,隱隱地似乎這個老人也有點興奮。
很奇怪,一個老中醫遇到一個陌生病人,竟然會興奮,這不科學啊,肯定是我的感覺出差子了。我與他雙目對視,但沒有讀到他的心思。
待我坐下時,李老醫生笑問問我:「小夥子,你是美華的朋友吧」。
「是的,李老!」,我作為心理師的職業道德要求我不要透露來訪者的信息,在我國,大多數來訪者都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去看過心理師,特別是同事,這可能會影響職業發展。而在美國等國家,擁有私人心理醫生,那是身份的象徵。
還好,李老並不是個愛八卦的人,沒有再問我與張美華相識的話題,而是直接問我:「你是哪裡不舒服?」。
我便把我如何遇到庄小棟,天牛紋身如何爬到我身上,那晚我身上如何痛……都統統跟李老作了交待。在此過程中,李老除了詢問關於病情的相關問題,其它一概不問,表情淡然。在聽我交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李老醫生給了號了號脈。
然後頭向我伸來,以近於耳語的聲音對我說:「接下來我跟你講的話,我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說起,因為這些涉及迷信,傳出去恐怕對你對我都不太好」。
我毫不遲疑地狠狠地點頭:「李老,我懂的」。
李老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補充了一句:「特別是我的同事,不要說!」。
我知道他特指的是張美華,我再次點頭,表示我懂。
沉默了一會兒,又長出了一口氣,李老開口:「你聽說過蠱嗎」。
我聽過,但具體是什麼不了解,就知道可以下毒,還有一種情蠱,專門對付負心漢的,其它就不了解了。
「蠱這個東西,是真的存在,我以前也是不信的,不過在醫學院時,有個女同學改變了我。我就親見她養過蠱,還給一個小偷下過蠱。當時我真的是被震動了,原來信仰的東西,好像突然變得不真實了,原來不相信的東西,又突然變得真實了,那種感覺老實說,不好受」。
在說這些話時,李老眼球往右上方飄,這個動作是一個人陷入回憶的標準表情。這說明他沒有說謊,只是在回憶過往。
不過我實在沒心情聽他講他的過往,因為他幫庄小棟止過疼,所以我相信他有這個能力。其它我沒興趣了解。在他講話的一個間隙,我問道:「李老,我手背上的這個,是什麼東西啊,有救嗎?」。
從類別上來說,這叫寄生蠱,這類蠱的共同特徵是寄生在宿主身上,以宿主元氣為生,至於什麼是元氣,你可以理解為生命的能量吧;寄生蠱這一大類又分很多亞種,你這蠱其狀如天牛,可以稱它為天牛蠱,據《蠱經》上說,這種蠱是挑選五十餘種天牛,置於罐中,讓它們互想殘食,最後活下來的一隻,就是天牛蠱,再將它置於用女人下宮血浸泡過的瓶中,並埋在墳墓之中,埋夠九年方成。
這天牛蠱在蠱中毒性不算強悍,但咬力巨大,可以咬壞人的一切器官,甚至骨頭。當他在宿主體內時,會出於本能吸咬宿主元氣,而下丹田是人體元氣之源,故而宿主下丹田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劇疼不止。所以你感覺到的那次劇痛,就是如此。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痛疼會一次比一次強烈,宿主往往因不堪疼痛而死。
它對宿主的挑選,其實是極為嚴格的。它最喜歡的是陰格旺盛之體,而農曆7月15日出生的人,陰格最足,自是最能滋養它,它也便最為喜歡。農曆7月15日,人間陰氣最盛。而我正是農曆7月15生日。
要說徹底化解或袪除它,我也沒有方法。解蠱要找到下蠱的人才可。這麼多年過去,要找到下蠱之人談何容易,即使能找到,對方能否承認,還未可知。即使承認,願為你解蠱否,還是另說。我倒有一個壓制它的方子,你可以試一試。
聽李老說不能徹底化解,我心裡便咯噔了一下,聽到李老說可以壓制,我心裡便有燃起了生的希望。看著李老在一張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三行字,我初略地看了一下,沒幾個認識的字,於是便請教李老。
李老說,這三行是三種葯。第一行是,陳放了五十年的香灰,只能多,不能少,少了沒用。
第二行是,生長了百年的香樟木的樹根。
第三行是,黃大仙的鬍子。
黃鼠狼活五十年,即為妖,民間俗稱黃大仙。前三樣藥材,以八佬符灰為藥引子,煎服即可。八佬符李老家中便有,是祖上偉承下來的。
聽他說完,我千恩萬謝,同時,心裡又忐忑不安。
百年香樟根倒時好辦,老家的青崗寺中就有幾棵香樟,據說在建寺之時便種下了,那不是有兩千多年了?至於那五十年的香灰,或許廟中也有。至於活了至少50年的黃大仙,那還真是難以尋覓啊!
集齊一樣是一樣,我決定先回老家把香樟根與香灰辦了再說。於是我跟李老講了我的想法,他自然贊成。
從3號診室出來之後,我立即打了老闆牛林的電話,說老家有事,要請假回趟家,可能要個三五天。牛老闆雖有點不開心,但還是批准了我的假期。
當天下午,我便坐上了從惠州往無為縣城的火車,開始了我的尋葯之旅。
今天,我回老家只要八九個小時。早上九點多上高鐵,下午六點多就能到無為縣城。然後叫個滴滴打車,大約再坐兩個小時的車,就能到我的家鄉——梅竹自然村了。
但八年前,尚無高鐵,只有火車,要坐二十多個小時。
如果不是心中著急,我還是蠻喜歡坐火車的,躺於卧鋪,望向窗外的鄉材、城市、山川,一簇一簇的滑過眼前,腦子會自然地放空,什麼都不想,有一種了無牽挂的自由感。
這是以前坐火車的感覺,這一次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回那種自由感,無論身處何處,這天牛蠱都如附骨之蛆般附在我手背上,無論身在何時,這天牛蠱每月都會帶給我兩次生不如死的劇痛。只求馬上回家,馬去青崗寺尋得香灰與百年香樟根,至於那黃大仙的鬍子,尚無下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時至十月底,從廣東北上安徽的人很少,所以上車時很輕鬆,沒有春節時的那種可怕擁擠,走進三號車廂,爬上我上鋪,期待著能好好睡一覺,畢竟還要在車上打熬二十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