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樓28（完）

次日,池疏感冒了。

這倒不算意外。

在舊樓的三天著實緊張驚險,且受凍了好幾回，尤其昨夜奔跑不停,當一切結束，心情放鬆,熱意冷卻,難免著涼。所幸,他昨夜到家后沖了一杯板藍根喝了,過了一夜，雖有些腦子昏沉，鼻塞，但沒發燒,精神也還行。

一覺睡到將近9點，吃了頓遲到的早飯,開始處理舊樓的後續。

放任舊樓在那裡是不行的。

他在警局內部是有熟人的，加上他因任務關係，查了舊樓住戶，這個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他也沒遮掩，直接說在樓里發現了死人。

其實,他還想看看這次的事情如何遮掩。

舊樓里活人有限,其餘皆是死人,但周邊住戶卻還看到那些死人,警察如果找到了屍骨,確定死亡時間的話，肯定和周邊證詞是矛盾的。這棟舊樓不在荒郊野外，而是在大城市裡，死去的人也不止一個，又總在外活動，產生的影響很大。

之前經歷的任務，結束后，作為參與者的池疏都會被忽視、降低存在，那些所謂的鬧鬼，也會由警方找到合理而科學的解釋方式。

這次總歸是不一樣的。

池疏想通過後續的處理，看看遊戲的處理方式，然而判斷這個世界……

警方得到消息，對此很重視。

當天就有警車開到舊樓，去的人不少，池疏作為報案人，也到了。

警車的到來吸引了很多居民，封鎖線已經拉了起來，加上正是周一，來瞧熱鬧的多是附近商家和居住的老人。

舊樓的鐵門鎖著，已經早上10點鐘，這不大正常。

「以往這個點兒，這樓里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鐵門開了之後就不會再鎖的。」有老人說道。

警察們先是朝樓里喊話，可無人應答，用工具開了鎖，魚貫而入，順著樓梯朝上，按照計劃，每層都分了人搜查。

池疏沒進去，但精神始終保持警惕。

很快有消息傳來：401發現一副白骨；501發現一個昏迷的男人；301有個手持兇器的女人，看到警察闖入試圖自殺；201乃是分屍現場；101則發現一個老人坐在客廳自言自語……

半小時后，又一批警察帶著法醫到了。

最後，警察們從101發現了死去的張奶奶的屍體，早已腐爛白骨化，更可怕的是在廚房的柜子里發現好幾個塑料袋兒，裡面裝滿了骨頭，人的骨頭，骨頭上還帶著許多牙印，當時看到這些的警察法醫全都吐了。

另外，201、302、502裡面殘留著大量血跡，沒有清理過，血跡顏色早已暗沉發黑。

警方們很快就能還原舊樓內發生的慘案。

401的死者的確是特殊的，范聰也記住了池疏的話，在電腦里留下了日記。

池疏之所以來這一趟，一是防備有意外發生，二來是詢問周邊居民。

他找了個曾接觸過的老大娘：「大娘，您最後一次見到張奶奶，是什麼時候？」

這個老大娘看到樓里運出來的屍骨，滿臉后怕：「哎喲，誰能想到那老太太已經沒了啊。最後一次見她，我想想……大概是8月，對，是中秋節，那天早上買菜我遇到她了，她也去買菜，說兒女要來過節。」

「這樓里其他人呢？那幾個年輕人，還有那個撿廢品的，您都有印象嗎？」池疏又問。

「那個撿廢品的我記得，他天天騎著三輪車進出。那幾個年輕人啊，好長時間沒見了吧，我還以為早就搬走了呢。」

又有其他人附和：「是啊，這樓太舊了，好長時間沒見什麼人進出。哦，就那王芳家，還有那個挺年輕挺俊的小夥子，就常看到他們。」

「剛剛你們看到抬出來的擔架沒有，都成白骨了，說是四樓住的那個年輕人，胖乎乎的那個。真想不到啊，年紀輕輕就死了，死了那麼久都沒人知道。」

池疏問了一遍，有底了。

果然是遊戲做了干預，影響了周邊居民，把死人在外活動的記憶給刪除了。

另一個，當初舊樓曾有幾樁失蹤案，警察問案時，可是詢問過張奶奶等人的。難道，那些警察的記憶也刪改了？卷宗記錄也改了？周邊街道的監控視頻都變了？

以前的任務里，遊戲可沒做到這般大的手筆，沒有更改過人的記憶，最多只是施加影響。甚至池疏懷疑，減少此類靈異事件影響，不止是遊戲所為，且本世界部門也會這麼做，畢竟是[封建迷信]，和現今宣揚的科學發展相悖。

池疏所在意的是：[遊戲]的影響力、覆蓋力有多大？

他又找上周航，向周航求助。

「你要問那棟舊樓的事兒？」周航歲不解，但還是幫忙打聽了。

隔了幾天，周航找他吃飯。

「過兩天，警局那邊要發案情通報，不過……」周航自顧喝了杯酒，瞅池疏半天，笑著搖頭：「你怎麼又摻和進案子里了？這件案子……的確有些邪門。」

池疏心頭一動：「怎麼邪門兒？」

「你還記得你之前問過的，和那棟舊樓有牽扯的失蹤案吧？當時片警去走訪，那棟樓里所有住戶都問過，還不止問過一回，那都是九十月份之後的事，但實際上，根據法醫的驗屍結果，那之前，樓里就死了幾個人。」周航又說：「就我本人來說，我是不信這種事的，不過，有好幾個警察見過死者，在那些人死亡之後。周邊住戶也有個別人隱約有記憶。」

「這件案子定性為兇殺案，兇手身份估計會是201的黃坤，這人有案底。至於其他的，全都封存。」

得到這個結果，池疏暗暗鬆了口氣。

事情比他預想的要好，如果[遊戲]把警察部門也全都影響、篡改，那才是他恐懼的，因為那很可能意味著[遊戲]掌控著所有人類。

掌控世界和掌控人類還是有區別的。

掌控世界，使之成為玩家的遊戲場所，對小範圍的某些事施加影響，但大體上不能干涉世界進程，或是不能篡改所有人類的記憶和感情。

若是這樣，就說明這個世界很可能一樣是真實的，並不是什麼數據世界。

這也意味著，池疏在這裡認識的人，如周航、劉平，全都是真實的人，不是遊戲安排的數據NPC。

「那棟樓怎麼處理的？」池疏又問。

既然已經發覺舊樓靈異，只封存卷宗檔案是不夠的。

周航說道：「推倒重建吧。不過，即便重建，也不是短期的事，肯定要擱置一段時間。」又說：「我還聽說，那些屍骨會先火化，然後送到廟裡寄存。」

說這些時，周航表情很是微妙，有自顧自的笑了笑。

大概周航還是不大信這些東西的，但告訴他這件事的人不可能隨意撒謊，又有池疏佐證，顛覆三觀的衝擊，著實需要很長的時間消化。

「世界還是科學的，那些懸案，以後總會有合理的解釋。」周航還是嘗試著挽救自己的三觀。

池疏笑笑，沒多說什麼。

兩天後，警方果然發布了案情通報。

——101張奶奶心梗突發死亡。

——401范聰的猝死。

——301王芳的殺夫案。且經過司法鑒定，王芳精神異常，已送入精神病院強制治療。

——201黃坤的連環兇殺案。黃坤此人有前科，且負案在逃，因他盜用了別人的身份證所以一直沒被發現。鑒於舊樓內的特殊情況，哪怕黃坤最後死了，但302、502六個年輕人的死亡，以及洪秀蓮的死，都歸在黃坤名下。

此外，張爺爺本來被警方送回了家，但三天後的夜裡死了，據說是起夜摔了一跤，家人沒有及時發現。

駿駿送到了外公外婆家。

高楓還在醫院，人依舊處於昏迷之中，不時發出各種古怪的囈語，醫生說情況不樂觀，且暫時檢查不出癥結所在。

池疏還特意關注了范聰的家人。他看到了范聰的父親，從警局出來，那個鬢髮摻白的老父親沒走幾步就昏倒了，兒子的死亡對他的打擊實在很大。

七天時間一閃而過，新的任務又到了。

池疏沒有參加這一期的遊戲，且以他的估算，很多玩家都會兌換積分來延期。畢竟這次的任務剛好在大年前後，國人重視春節，除夕這一天總要家人團圓，哪怕沒家人，也不願意這個時間去和鬼祟親近。

池疏這些天除了關注舊樓的後續，也在採買年貨。

每年過年他並不在家裡，畢竟他就獨身一個，周航又做過他監護人，所以他是去周家過年的。周航爺奶還健在，其爺奶有兩兒兩女，也發展出一個大家族，每年除夕都在周家爺奶那裡吃團圓飯，主要是周航一家和周大伯一家。

五年時間，池疏和周家人也算熟悉，但他畢竟不是小孩兒，知道距離分寸，也就跟周航一家走動的親近。

現在要買過年的拜年禮，還有周家小輩們的紅包，都要準備好。

除了周家，池疏還有大學同學，離得近的也會趁年節放假聚一聚。

直至，新的遊戲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