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村14
「回來啦,快來吃飯,飯都做好了。」方大嫂從廚房裡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盤菜,剛熱情招呼了池疏幾個,轉臉就冷冷盯了魏步凡一眼:「他小叔,說好的魚呢?我等到大中午也沒見著魚,只能切了盤臘肉對付,到底不如魚新鮮,怎麼好招待貴客的。」
魏步凡被盯的一僵,強笑道:「那個,他們要逛逛村子,我當嚮導呢,哪有空啊。」
池疏和崇凌不著痕迹的觀察方大嫂,乍看沒什麼異常,但仔細看的話,方大嫂脖子上有一圈痕迹稍稍重點兒,就像是曬的膚色略深,可仔細辨別,像一圈兒繩子的勒痕。
聯想起方來喜一家,那家人差不多都是死於砍傷,若猜測不錯,掀開那家人的衣裳,其身上肯定有某些疑似的痕迹。
池疏不禁疑惑,曹方村究竟出了什麼事?
方來喜殺人看似是妻子出軌,方大嫂上吊可能是夫妻矛盾,但是自主的行為,但村裡這麼多戶,家家戶戶出事,這明顯不正常,肯定有個外部誘因。
和村裡多出的那人有關?
這次飯桌上比較沉悶,熱情的方大嫂不怎麼開口,方大哥也不是個愛說話的人。直至吃完飯,趁著方大嫂在廚房收拾的時機,池疏過來搭話。
一開始,他只是閑聊的談起村裡。
「村裡人白天都在幹什麼?好像不太忙。」
「只是這兩天剛閑下來,之前還忙著春種呢。」方大嫂面色語氣正常,瞧不出異樣。
池疏也不質疑她,轉而又說:「不是說林子里有狼嗎,昨天村長家吃飯,村民們還敢進山打獵,不怕遇到狼啊?」
昨天池疏還沒留心,可經歷了昨夜的狼災,再想想村民進山打獵,這很不正常。
村民們肯定不是為幾隻野兔子山雞去犯險,除非他們知道,白天林子里是安全的,亦或者,某一處是安全的。
思及此,不由得神思一動。
他想到任務3,任務3是要求離開曹方村,難道這是一處漏洞?不,不應該。因為如果村民知道一條可以安全離開的路,怎麼會甘願留在村裡等死呢?所以,更可能的是那個能讓他們安全打獵的地方,比較特殊。
哪知方大嫂笑道:「那狼是可怕,但它白天不出來的。」
池疏可不信。
狼的確白天不出現,可村民們對林子的忌憚並不分白天黑夜,他可沒見到有村民白天靠近林子的。別說林子了,村民連地都不下,一開始他還疑惑,這會兒不禁猜測,是那因為那些地都靠近林子的關係。
小魚也說了,周遭那些林子里有可怕的東西。
池疏再度轉換話題:「昨天村頭那個叫方來喜的,他家的事……」
池疏故意沒說完,想看看滅門慘禍在村民腦中是否有記憶,村裡又是什麼反應。
方大嫂對試探毫無所覺,還嗤笑一聲,八卦般的口吻說道:「方來喜啊,嘖,平常真看不出來,那就是個八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老實人。方來喜老婆和大伯哥之間那點兒事,好多人都瞧出來了,還有人給方來喜透信兒呢,他不信啊。也不知他怎麼發現的,還真能狠下心,老婆大哥殺了還不算,孩子和老娘也殺了。嘖,真是想不到啊。」
方大嫂搖頭感慨,嘖嘖稱奇。
聽到方大嫂毫不避諱的談論這件事,池疏並不樂觀,反而覺得更為沉凝。
顯然,在村民眼裡,村中死而復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就如同餓了吃飯一樣,只不過……方來喜殺人後失蹤了,他去了哪兒?其家人復生后,對自身被殺是否有記憶?若有記憶,又怎麼會心平氣和繼續過日子?只是想想,就覺得扭曲、詭異。
再比如方大嫂上吊,方大哥知道嗎?方大嫂自己又知道嗎?
在看似輕鬆閑聊之中,池疏慢慢兒催眠了方大嫂。
他沒去問方大嫂自殺的事兒,怕牽涉到自身,引起對方抗拒。
他想起村裡那麼多的空房子:「那些房子瞧著不像沒人住啊。」
方大嫂眼神閃爍:「……說了你別怕啊,那些人啊,都消失了。」
「消失?」
「唉,我們村遇到的怪事可不少,也是在年初的時候。我記得啊,那天是村長小兒子結婚,村裡基本都是曹方兩家姓,攀親帶故的,差不多都去吃喜酒,村長家擺的流水席。新娘子是方家的,是我男人他堂爺爺那一支的,我們去了還坐在村長家大院子里吃的席面呢。」
「那天吃了席,又幫著收拾,忙亂了一天,第二天才聽人說,村裡好些人不見了。這事兒的確很怪,那些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好多人家的房門都敞開著,東西也沒丟,就是人不見了。才開始幾天大家只是奇怪,後來才到處問人,找人,可惜啊……」
方大嫂說到這裡,眼神有些放空。
「消失了多少人?」池疏又問。
「有一百多人吧,多半都是一家子齊整整的消失。」
池疏忽而聯想到什麼,忖度著問道:「消失的那些人,都去吃過村長家的喜酒嗎?」
「都去過吧,也有幾家沒去的,那些都是有仇的,只要面上過得去的,哪怕不吃喜酒也要隨個喜,人家是村長,一個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哦,對了,那些人都是吃的流水席,吃完了就走,那些流水的席面可沒我們吃的席面好。」
池疏略有些同情的看了方大嫂一眼。
他有個猜測,只怕吃喜酒真正出事的不是那些消失的人,而是方大嫂這些人。
再者,那些無人的空房子池疏他們進去看過,屋內物品毫無丟失,就像主人暫時外出一樣,這種情況擺明異常。且不說別的,人或多或少有佔便宜的心理,更何況一個村子難免有幾個偷雞摸狗的,那些屋子房門大敞,卻沒人進去摸個什麼,甚至屋內還保持著原有的模樣,沒多少凌亂。
池疏在那些空屋子裡沒什麼太多發現,但心裡還琢磨著。
這個倒是可以放一放,隨著和方大嫂聊天漸入佳境,池疏直接問了最敏感的問題:「村裡各種怪事,都是喜宴之後陸續發生的嗎?」
「……對。」方大嫂想了想,點頭。
「村長小兒子的婚事,是你情我願的嗎?」
「是,兩個年輕人自己談的,本來村長不大滿意,但他小兒子喜歡,拗不過,婚事還是成了。方家那個堂妹,還沒18呢,小學都沒讀完,又懶又饞,整天穿的妖妖嬈嬈,抹粉擦唇,跟著村裡一幫子小年輕胡混。村長小兒子也不是啥好鳥,這村竄到那村,來往的都不是正經人,聽說前兩年還把一個女的肚子弄大了,村長花錢給擺平的……」
方大嫂嘴裡八卦個不停,把那些事講了個透。
池疏沒打斷,也從中聽出了玄機:「那些人私下設場子賭錢?在村裡?」
這事兒其實挺常見的,但池疏覺得方大嫂口氣不太對。
「儘是些不幹正事的王八羔子!」方大嫂惡狠狠的咒罵:「要不是我發現的早,我男人也被哄去了。不止賭錢,還玩女人,哼,一次五十塊錢呢,老娘辛辛苦苦種地……」
「賭場在哪兒?」
「西邊林子,那裡有兩間屋子,早沒人住了,那些人就聚在哪兒。」
西邊林子?
池疏一下子就想到村裡人打獵的舉動,難道就是在西邊林子?
心裡記下,又問:「村裡一共有多少人?」
「一百多人吧。」方大嫂沒法給出確切的數字。
池疏又問:「除了我們考察團的人,村裡還有外人嗎?」
「沒有,都是自己人,沒外人。」這話說的很肯定。
「村裡一直鬧怪事,外面就沒人來?」
「來過,但都不在了。」
不在了?卻不是「走了」。
「死了嗎?」
「有的被狼吃了,有的被燈籠抓走了,還有的,犯了村裡的忌諱。」
狼和燈籠,池疏都親眼見識過,倒是村裡的忌諱……
村裡怪事太多,忌諱肯定囊括的也多,再說池疏最想弄清花名冊里多出的那個人是誰,因為這個多出來的人,應該就是村子隱秘的突破口。一百多人呢,從哪兒問起?
思來想去,最終將目標放在方大嫂鄰居——方芳和小惠這對姐妹。
村裡出過方來喜殺人、方大嫂上吊,此外還有顧明嬌頂替身份的姑娘投河,魏步凡頂替身份的年輕人水塘里溺水。
之前推測,村中這154人都是出事的人,那麼,所有人應該都是死過的人。
所以他問:「方芳她們姐妹出過事嗎?」
「那個騷狐狸!她能有什麼事!她在村裡吃香著呢,那些不要臉的男人就會護著她!」提及方芳,方大嫂戾氣橫生。
不等池疏再問,方大嫂自顧自的繼續唾罵:「就是個破鞋!爛貨!不要臉的小彪子!是個男人就能睡,一身賤皮子,欠男人的!」
滿嘴的污言穢語,池疏忍不住皺眉,瞅個空隙打斷,問道:「就沒人找她麻煩?」
方芳畢竟是個女人,一個年輕女人,又沒爸媽,她行事無忌,別說勾動整個村子的男人,就是勾搭一個,男人家裡能不找事?男人偷腥,家裡老婆通常都是找外頭女人的麻煩,做不了別的,找到人打罵出氣是常規操作。
然而聽到這番問話,方大嫂滿口的唾罵戛然而止,面上肌肉抽動扭曲,顯出一片猙獰,眼中也似泛起紅光:「她、她……」
見勢不妙,池疏連忙中斷催眠,強制其進入睡眠。
方大嫂咕咚栽倒在地。
池疏正要找個由頭去應對方家大哥,卻見本該睡眠中的方大嫂哎喲著從地上爬起來。
「我咋躺地上了?碗還洗完呢。」方大嫂對之前的一切完全沒印象,也一點兒沒好奇沒起疑,甚至忽視了廚房內的池疏,自顧拍拍衣裳繼續清洗碗筷。
短暫的驚訝后,池疏瞭然。
村裡人家家戶戶都會死而復生,大概就是方大嫂眼下這種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