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村19
光明村?
池疏撥的是曹方村的電話,原本也是嘗試,沒想到卻是通向光明村。
「你好,請問你知道『曹方村』嗎?」
「曹方村?哦,這是我們村以前的名字,早就改名了,叫曹方村都是九幾年之前的事了。」這人的聲音比較年輕,還帶著點笑意,估摸不到三十歲的樣子。
池疏將衝到口邊的疑問壓下來,對著崇凌打個手勢,柔和了嗓音,再次嘗試催眠。
關於曾經曹方村發生過的事情,只要是經歷過的村民,肯定不會忘記,那可是幾乎一半村民出事,甚至村子因此改名,指不定還有什麼後續,貿然詢問,對方會不會答,又是否會藏掖,這都很難說。
尤其「曹惠芳」,在曹方村是個禁忌,只能嘗試從光明村入手。
連續長時間使用催眠,精神耗損過大,腦子裡隱隱有鋼針在刺一般。
池疏沒停,只是縮短了鋪墊過程:「麻煩一下,能說一說你們村子九幾年發生的事嗎?」
「啊,那件事啊……」那人明顯遲疑,但在持續的催眠之下,還是講了起來:「那可是我們當地流傳最廣、最恐怖的靈異事件,不少外地人好奇的跑來,還有那什麼網紅主播、媒體記者之類的,早前有人想借這個事弄旅遊,但村裡不同意。唉,村裡經過這事兒的人都忌諱,也不愛讓人談論,我也是私下裡打聽清楚的。」
這人就以一個村民的角度,講述了曹方村事件的前因後果。
這人的思維比較發散,雖然講的詳細,但很零碎,有很多無關緊要的東西,因此花費的時間就特別長。池疏精力不濟,不敢隨便插話引導,怕驚醒對方,一旦對方對眼下情況犯疑,必然脫離催眠,他也沒精力,甚至沒機會再繼續。
崇凌已經提醒了兩次,外面天色真的暗沉下來了,霧也漸漸增多。
池疏五感出眾,甚至能聽到遠處有些微說話聲。
大範圍催眠果然不容易,在時效上減弱了很多,且任何動靜都有可能導致催眠結束。那些談話聲,應該是清醒的村民。
不過,村裡規矩,天黑不出門。
哪怕這會兒還沒徹底天黑,但為著安全,村民們不會離家太遠,所以會來村長家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人。他們必須趕在村民們之前離開,不然會被圍住,還會對之後的處境造成威脅。
「快走!」電話那端還在絮絮叨叨,崇凌卻拽了池疏就朝外跑。
池疏也沒掙扎,出了房門,從村長家廚房側面離開。
小魚和顧明嬌、羅億臣都跟著去了方家。
村裡霧氣絲絲縷縷纏繞,像是粗粗細細的繩子將房屋、草木、村民等等捆縛。村民們大多在自家門前晃動,屋內都點了燈,方大嫂已經在廚房裡忙碌,池疏等人快速跑進屋內,不打算暴露顧明嬌幾個的存在。
晚飯時,顧明嬌幾個藏在房間里,池疏三人照了個借口,把飯帶回來,六個人分一分,勉強墊墊肚子。
去端飯的時候,方大嫂旁敲側擊的詢問他們外出的事,眼睛一直在他們身上轉悠。大範圍催眠的後續,村民們陸續清醒,相互交談,果然還是起疑了。好在,村裡的詭異很多,村民們只是懷疑,但主要對象不是玩家們。
池疏明顯察覺方家夫妻的惶恐忐忑,正因此,對於他們帶晚飯回房吃,沒多阻攔詢問。方大嫂更是接連催促家裡小孩,匆匆吃了飯,收拾廚房,關門上拴,很快滅了燈。
哪怕天色還殘留著一點亮度,但整個村子已經寂然無聲。
「池疏,之前你的電話打到哪兒了?」顧明嬌壓著聲音開口問道。
這會兒屋內沒亮燈,房門被桌椅抵住,六個人待在一起,借著窗外依稀的光,彼此只能大概看到對方的輪廓。太安靜了,也不敢大聲說話,直到這會兒,顧明嬌才有機會詢問之前的疑惑。
「之前不是分析過嗎,曹方村的時間線不對,就像存在時間夾縫裡,被時間遺忘。那麼,真正的『曹方村』呢?我試了試村裡的電話,打通了。」
「通了?」眾人精神一震。
「我問了曹方村曾經遭遇的變故,明天我們就去西邊林子。」池疏只簡單說了幾句,不是故意隱瞞,而是涉及到「曹惠芳」,大晚上談論,怕惹來什麼不好的事情。
「崇凌大哥,快把我綁起來。」魏步凡突然扭動身體喊道。
「開始了?」池疏反應過來,魏步凡三人頂替了村民的身份,每晚都會受到怪病折磨。
一時大意忘記了,這會兒臨時翻找,只找到一卷麻繩,另又將床單扯成繩索,才將三個人各自捆綁。主要是怕三人亂抓亂撞,為掩蓋聲音,把他們的嘴也堵住了。
小魚靠在羅億臣身上,小聲道:「億臣哥哥,你忍忍哦,不綁緊點的話,你會抓傷自己。」
羅億臣沒法出聲,雙手又是綁在身後,就拿臉去蹭了蹭她。
黑暗裡,小魚抿起嘴角偷偷的笑。
池疏朝他們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到底沒說什麼。
「開始了。」崇凌提醒道。
外面的夜色不算太暗,起碼可以清楚的看到瀰漫的白霧。那些白霧越來越多,海水一般充盈了整個村子,又猶如生命似的,將一束束白霧觸鬚從門窗的縫隙朝屋內鑽。
這和昨夜可不一樣,所有人都萬分忐忑。
白霧觸鬚在屋內各個角度遊盪,發現了人,立刻將人一圈一圈的纏繞起來,還試圖朝外拖,但沒能拖動。面對這種詭異的情況,玩家根本無法對抗,只能盡量安靜、警惕。
白霧放棄了拖人,然後更多的白霧充盈而來,直至將房間全部填滿。
池疏敏銳的發現有絲絲沁涼的氣體從鼻子耳朵朝內鑽。
一旁的崇凌抓緊了他的人。
誰都沒出聲。
玩家們畢竟不是初次任務,對任務中的禁忌提醒都記得清楚。
晚上不能點燈,不能出聲……
池疏的視力不錯,哪怕夜晚也能看到較遠的距離,只是,現在視線中只有無窮無盡的白霧,白霧彷彿在麻痹他的神經,當他意識到的時候,他赫然只剩獨自一個,也已經不在房間里。
天還是黑的,黑沉黑沉,沒有星星月亮。
不過,他還是很快分辨出眼下的位置。
這裡是村尾的土路,身後是黑暗宛如死寂的村子,身前是水塘和蘆葦叢。偶爾水塘里有輕微的水聲,間或有風吹過蘆葦,蘆葦蕩漾,甚至還有夜鳥和蟲鳴。
只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幻覺?
池疏嘗試著收斂思緒,意識沉澱,尋找幻境的薄弱點。
卻在這時,有腳步聲小跑著靠近。
扭頭望去,一個人影搖擺而來,沒看到模樣,先聽到女孩兒壓抑的喘息。
池疏本能的想避開,但身體動不了。
終於,那人跑近了,池疏看清了對方的模樣,哪怕有夜色遮擋,依舊認了出來,是小芳!
「書林。」小芳略帶羞澀的一笑:「你早來了吧,對不起啊,我爸看的緊,等他睡著了我才出來。」
「咳。」池疏嘗試著開口,發現能出聲了:「沒關係,我也剛到。」
他大概猜測到了,這個幻境,應該是小芳的一段記憶。
只不過,「書林」,會是小芳耿耿於懷的那個外來者嗎?
身處幻境的玩家,又該怎麼應對?
書林這個人也不知是離開了,還是死了,但能被小芳編織幻境的記憶,肯定不尋常,恐怕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相顧沉默,好一會兒,小芳遲疑的開口:「書林,我爸,我爸他要把我嫁給一個老頭子。我,我不願意,我真的不願意。那人都快五十歲了,兒子都比我大,還愛喝酒,愛打人,就因為對方肯出一萬塊彩禮。」
「一萬塊?」池疏是本能的念叨。
對二十一世紀的人而言,一萬塊不多,但在九十年代,一萬塊很值錢。何況,又是曹方村這樣的農村,小芳雖然漂亮年輕,到底是農村姑娘,周遭村裡都清楚她是早早沒有「清白」的人,尋常人根本都不會娶。
這樁婚事後來肯定沒有成功,但,是因為小芳死了,還是出了什麼別的變故呢?
池疏腦子裡快速分析著處境和身份,開口的速度卻沒慢多少:「我籌錢,這彩禮我出,你跟你爸說,讓他別給你定這門親。」
小芳看著他,似乎很感動,卻又抹了眼淚:「沒用的。沒了這次,還有下次,在他眼裡,我就是個搖錢樹。書林,你帶我走吧!」
「好!」池疏自然是答應。
小芳立刻就笑了:「聽說外面有做□□的,我的身份證被我爸藏起來了,找的話,被發現就麻煩了,還是去外面再弄吧。我也有點錢,我偷偷攢的,等出去了,我找事做,我不怕吃苦,我什麼都能幹。對了,村長小兒子要結婚,還有半個月,等他們都去吃酒席,我們悄悄跑……」
小芳顯然構想過很久了,一點一點述說著離開的準備,充滿了勃勃生機和渴望。
可惜,她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