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不是他
夜已深了,無喜悄悄爬起來,穿了鞋出門,直奔後院柴房。
看到小黑貓正窩在角落睡得香甜,她長出一口氣,將白天偷偷藏起的食物摸出來放在布條旁邊,又舀了點水在磨平稜角的碎瓷片里,擺在一旁。
「有了這些,應該餓不著你。」她拍拍手,正打算回去。
剛踏出柴房,忽然聽到角落裡傳來石子滾落的聲音。
無喜敏銳地捕捉到聲音來源,循著那個方向走去,「誰?」她輕聲問道,沒有回應。
府里的人不會三更半夜跑到這裡來,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
「出來吧,我已經看到你了。」無喜站在地當中,昂起頭,故作鎮定地說道。她的眼珠滴溜溜轉,想在銀面人出現時第一時間發現。
發出聲音的雜物堆紋絲未動,卻從相反方向的樹蔭下走出個黑色的身影。無喜背對他,盯著雜物堆出神,直到黑影擋住月光將她攏住,她才扭頭往身後看。
這一看不要緊,連忙後退三步,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
「你不是已經看到我了,至於嚇成這樣么?」銀面人環起手臂,冷冷道。
無喜站起身,拍掉粘在衣服上的灰土,抬起頭來。她忽然覺得眼前人與之前不大一樣。雖然也是一襲黑衣、長發束起、銀面遮臉,可這人身形氣勢都更壓人,離得這麼遠都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的陣陣殺氣。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朝牆角挪去,「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銀面人透過面具看她,片刻后笑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救命恩人?」無喜不解。
「那日你欲從客棧窗口一躍而下,是我把你這條小命給撿回來的。」
「不對,」無喜看著那冰冷銀面,「你不是他。」
銀面人沉默幾秒,大概是沒想到自己的偽裝竟然這麼輕易就被看穿了。
「你到底是誰?!」無喜追問道,「如果你不說實話,我就喊人了!」
銀面人輕笑一聲,背過手去。
借著月光,無喜發現他腰間懸著一枚精緻玉佩。盯著看了兩眼,發現竟是娘親林婉清臨終前交給她的那塊。
她連忙上前要奪,被銀面人閃身躲過。
「要拿回玉佩可以,先回答我的問題。」銀面人居高臨下看她,聲音陰冷。
無喜沒有其他選擇,只好點頭答應。
「你叫什麼名字?」
「無喜。」
「真名。」
這題難住了無喜。無喜只是她的小名,是娘為她取的。她還記得娘對這名字的一番解釋,人活在這世上,快樂與悲傷的總量是固定的。快樂多一些,悲傷也增一分,快樂少一些,悲傷就減一度,如此才能維持平衡。娘親只願她一生平穩安順,無喜更無悲。
見她不答話,銀面人開了口。
「你姓林名子歌,我說的對么?」
無喜大驚。她本以為除了已故的娘親林婉清、親爹梁中道和自己以外,這世上再無第三個人知曉她的身份,不料這黑衣人竟脫口而出她的大名,一字未錯。
「你…你在說什麼?」
梁中道千叮嚀萬囑咐,時機未到,不可暴露身份。無喜怕極了。
「你是林婉清的女兒。」銀面人伸手抓起腰間玉佩,「這枚玉佩是你母親臨終前交給你的。」
無喜頓時小臉煞白。她曾向梁中道保證不會擅自透露自己的身份給別人,這事若是傳出去,她便成了背信之人。爹原本就不喜歡她,經此一遭更不知道會怎麼想。
見她瑟瑟發抖,整個人像是只被鷹盯上的鵪鶉,銀面人笑了兩聲。
「我不過就是說了兩句實話,你這麼緊張做什麼?難道,你的身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無喜腦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該答什麼。現在人為刀俎她是魚肉,落於下下風,毫無還手之力。
「為什麼來梁府?」
聽到這幾個字,擔心與害怕頓時間散了大半。原來這銀面人只知道她是林婉清的女兒,卻不知道她的親爹正是當今相國梁中道。
理了理思緒,無喜抬起頭來。
「我需要一個容身之所。那日偶然撞見相國大人,見我可憐便收我入府做丫鬟,要是沒有他,我早就流落街頭了。」
銀面人盯著她,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利劍,架在她脖頸。
「說真話。」
無喜大驚失色,雙腿不自覺地發起抖來。冷劍泛起寒光在她臉上投下一道白影,閃得人眼花。無喜挪開目光,無意間見那銀面人手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由食指與中指間的縫隙一路延伸至手臂,被袖口遮住。
「我…我說的都是真的。」無喜看著銀面,結結巴巴答道。
「喵~」
旁邊忽然傳來微弱的貓叫聲,趁銀面人扭頭看的間隙,無喜連忙將自己的脖子從利劍邊挪開。不料下一秒,拖著殘腿的小黑貓卻被他一把抓住,提在手裡。
「要它活命,就說真話。」
小黑貓被他嚇得連叫都不敢叫,小小一隻,身子瑟瑟發抖,像是一掌就能捏碎。
無喜咬住嘴唇,蹙起眉頭,感到呼吸也跟著困難起來。
「我…」
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被銀面人伸手拽到樹蔭下,捂住了嘴巴。
無喜睜大眼,片刻之後,看到一個小小身影由迴廊跑來,鑽進柴房,沒一會兒又出來了。她在院中轉了轉,四下看著,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見她不掙扎,銀面人手上的力道減輕,只箍住她的手臂。
那身影在雜物堆里翻了一會兒,又順著草叢一路找,眼看著就快要過來了。這下無喜看清楚了,來的不是別個,正是相府四小姐梁子蓉。
此地危險,不宜久留,需得提醒她才行。可是要用什麼法子呢?無喜正想著,身子一輕,回過神兒時已立於樹梢之上。腰間是一隻男人的手,手上的疤痕觸目驚心。
她兩腿發軟,好不容易才把到嘴邊的驚叫強吞回去。
「別動,否則你和她,一個也別想活。」銀面人在她耳邊沉聲道,聲音冷的像堅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