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北境之寒
無喜撐著身子站起來,瑟縮著挪到門邊,伸手去推那道緊閉的大門。可她使盡渾身解數,也未能撼動那厚重的門板分毫。
「你這是白費力氣。」身後傳來丞王的聲音。
無喜扭頭看他,蹙起眉,不解地問道,「為什麼?門外明明沒有其他人,而且進來的時候,我也沒聽到落鎖聲。」
「因為這道門根本沒有上鎖。」丞王輕扯嘴角,「只不過這門是由玄鐵製成,憑你,絕無可能推開。」
無喜並不知道玄鐵是什麼東西,可是聽他那意思,大概是像石頭一樣又重又硬的東西,她推不開也就不奇怪了。可屋內寒意更甚,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的手腳已凍得幾近麻木,快要失去知覺了,只好不停揉搓取暖。
知道自己逃不出去,無喜沉下心,凝神細思。下月初五丞王便要送她入宮,想也知道不會讓身負重任的她就這樣凍死在這冰屋裡。既然死不了,寒冷也就沒那麼可怕了。
她挪到丞王身邊,伸手摸了摸冰榻,連忙收回來。光是站在這兒就能感受到周圍懾人寒氣,真不知道他是怎麼鎮定自若坐在上面的。
「你剛才說北境就是這樣,是真的嗎?」無喜問道。
「是真的。」丞王語氣平淡,「北境素來都是苦寒之地,正因如此,邊境一直不太平。」
關於北境戰事,無喜多少也知道一些,只不過都是聽旁人閑聊時說的。先前到過趙大娘居住的城邊陋巷,聽那小乞丐說,去年冬日邊關告急,不少壯丁都被抓去上了戰場,一去不回。留下的老弱婦孺日子越過越難,迫於生活沿街乞討的也不是少數。都城尚且如此,更別提其他地方了。
「好端端的,為何要進犯?」
聽到這話,丞王忍不住笑出聲,「把你困在這冰屋中,外面就是溫暖宜居之地,卻以那是旁人的地盤而不放你出去。換做是你,你會如何?」
無喜想了想,點了頭,「確實不公平。可如果這公平是以犧牲成千上萬條人命為代價實現的,更不能稱之為公平了。」
「站在你我角度確實如此,可若你是他們,如果有機會南下一舉奪取都城,從此族人便能遠離北境,到這中原地帶來生活,犧牲的區區人命也只不過是造福後代的英雄。」丞王問道,「你覺得,這樣值得么?」
無喜睜大了眼,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立場竟然這麼容易動搖。確實,沒有人生來就該忍受嚴酷的環境,誰還沒有資格幻想改變命運呢?
「這樣說來,誰都沒有錯,只是立場不同。」
丞王勾了嘴角,「縱然立場不同,人活在世,也只能二者取其一。」
這話無喜沒太聽懂,他是皇帝的兒子,是四皇子,從出生起便已被早早決定好了立場,有什麼可選的呢?可這疑惑只能憋在心裡,不敢開口問。
「你好像不那麼冷了。」
無喜連忙縮起肩膀,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還是冷…」
說到這兒,她忽然很好奇,「你不冷嗎?」
丞王搖了頭,「不冷。」
「不冷?」
無喜本以為他是強作鎮定,故意說自己不冷罷了,可看他的樣子,確實沒有自己十分之一的狼狽。在這丞王府中單獨建起這樣一座偌大的冰屋,顯然不是為自己預備的,難道…這丞王有什麼特別的癖好?
「我在北境生活過多年,已經習慣了。」
無喜大驚。如果她沒記錯,眼前這位可是皇子,從小生長在這都城之內,養尊處優,怎會跟北境扯上關係?
正納悶兒,發現丞王犀利的眸子正停在她身上。
再次審視眼前這身材瘦小、看似弱不禁風的小丫頭,丞王心裡的想法已悄然發生改變。起初他也對無喜產生過懷疑,懷疑銘城的判斷是否真實準確。經過剛剛一番對話,倒是更讓他相信,眼前這名喚無喜的小丫頭定是林家人的後代,不會有錯。
無喜被他看得雙頰發熱,這熱氣順著臉蛋向外擴散,很快便將她整個包裹住,像是要燒起來一般。剛剛還渾身瑟縮的她現在只想去那冰榻上躺一躺。
丞王見她臉色不對,正欲伸手,卻見這小丫頭晃晃悠悠倒在地上,失了意識。
睜開眼,聞到不知哪裡飄來的香氣,無喜支起身子,見兩個丫鬟正在往木桶中倒熱水。碧寧立在榻邊,見她醒了,主動上前。
「感覺怎麼樣?」
無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怎麼了?」
「你在冰屋待太久,失溫暈倒了。」
無喜這才想起先前為了讓她親臨北境之寒,丞王親自帶她到冰屋試煉。可是何時出來的,她已完全沒有印象,只記得渾身都像火燒一樣熱。
「那就是失溫的癥狀。」碧寧解釋道,「再久一點,恐有性命之虞。」
「我已命人幫你準備好生薑熱浴驅寒。」
房門關上,無喜才從榻上爬起來。摸到木桶邊,見裡面竟然真的撒了些生薑片,不由愕然。從來只見過用生薑熬湯的,用來泡澡這還是第一次。
她除下衣物,浸入水中,熱水刺激皮膚,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無喜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忽然覺得好笑,彎起眉眼,自言自語道,「這人可真有意思,冷也哆嗦,熱也哆嗦,到底是冷是熱呢?」
沒一會兒,聽到門前異動,似有人影走過,無喜警覺地問道,「是碧寧嗎?」
無人應聲。
無喜再也無心泡澡,連忙離開木桶,穿好衣服出門看。院中寂靜,迴廊之中空無一人,讓她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住在丞王府這幾日常有這樣的情形,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照理說,這王府守衛眾多,不應該是很安全的地方嗎?
正欲往回走,忽然聽到草葉摩擦的聲音。
無喜扭頭,循著聲音來的方向,一邊瞪大了眼睛觀察,一邊放輕腳步走去。撥開草葉,什麼也沒有。
「呼…」她長出一口氣,「原來只是虛驚一場。」
提起的心剛落下,忽然被身後來人捂住了嘴。
「別出聲,敢叫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