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母親的信
等皇帝走遠了,萬凌心才慢慢退出延壽殿,見弟弟還在角落裡等著自己。
沒有人在乎他,一副煢煢孑立的樣子,只有桃夭在一邊打著瞌睡。
他的身子還很單薄,春日裡的衣衫滿是錦繡,可還是映著他無比的落寞。
也是,有什麼能比得上讓一個少年離開熟悉的環境,離開他所有的親人,來的更為讓人難受呢。
「凌軒……」
萬凌心輕輕的一聲呼喚,凌軒便從那殿閣的陰影里走出來,夕陽一下子灑在他的身上,金燦燦的,就像是給他的整個身體鑲上了金邊。
第一次,萬凌心覺得弟弟的模樣俊俏起來。
以前,她總是覺得他還是個孩子,可是今日,他的身上有了一道光,有一種少年人特有的驕矜和純粹。
那種美好的感覺,比春陽還要暖上幾分。
誠然,他們兩個是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可是兩個人都能走向更好的將來,這有什麼不好呢。
萬凌心一下子覺得開懷了,重生一次,她只要把心打開,就能活的更好。
「我先出宮了,有機會再來看你。凌軒,你要努力獲得陛下的喜愛,懂嗎?」
凌軒點點頭,「姐姐,你多保重,我會的。」
等重新回到朝天觀,已經是入夜了。
朝天觀門口站著一個俏生生的身影,她在焦急的走來走去。
「桃葉,你怎麼在這裡?」萬凌心一眼就認出了,在門口的人是桃葉。
「小姐,我可把你盼回來了。」桃葉的眼睛亮晶晶的,彷彿剛剛哭過。
「怎麼,有人欺負你嗎?怎麼還哭過的樣子。」
「沒有沒有,只是他們不讓我進去,說小姐進宮去了,讓我不要在這裡礙事。
他們還說,小姐肯定是不要我了。」
「傻,我怎麼會不要你。先跟我進去吧。」
裡面的人見了是萬凌心回來,立即恭敬的開了門,「萬小姐回來了,快請吧。緋塵道長等著您呢。」
桃葉要進門的時候,那些人又擋了一把,「你怎麼又想混進來?」
桃葉委屈巴巴的叫道:「小姐,你看,他們還是不讓我進去。」
萬凌心回首隻輕輕一句,「她是我的人,讓進來吧。」
那門人立即鬆了手,可還是擋在門邊不讓桃葉進去,「我們朝天觀並不讓女眷留著過夜,這眼看就天黑了,即使是萬小姐的人,也不能壞了規矩。
還請萬小姐不要讓我們為難。」
萬凌心轉過身來,「那這規矩,今天也就該改改了。」
她平靜地說著這句話,可是那門人立即覺得彷彿有萬千的劍射過來一般,不自主的向後躲過去。
「萬小姐說的是,規矩是人定的,這朝天觀以後還不是您說了算嘛。」
桃葉見縫插針般的,一閃身就從那幾個門人中間鑽了進來。
「小姐,我可再不要跟你分開了。」
桃夭在一邊打量著這位小姐姐,想著不知人類為什麼總說著不要分開的話,可是他們卻總是不斷地分別。
到底是他們在說假話,還是命運真的就這般難以捉摸。
看著桃夭獃獃的,萬凌心順勢介紹了一下,「這是桃葉,我的貼身侍女,以後的各種規矩,你都跟著她多學學。
不過,也別學多了,女孩子學那麼多溫柔恭順,也不是什麼好事。」
桃夭聽了用力點頭,「小姐說的是,我空有女孩子的樣子,卻沒有女孩子的性情,但我心裡也不知到底要不要學你們的樣子。」
旁邊的幾個門人都聽了傻了,他們雖然知道朝天觀里有各種稀奇事,可是公然說,女孩子不要學那麼多溫柔恭順,這還是第一次。
以後的朝天觀,怕就是牝雞司晨了,真的是要變天了啊。
這種話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臨安城,就是西湖上的那些船夫都在嚼舌根,說著朝天觀的趣聞。那些游湖的小姐們聽到這些話,非但不覺得天要塌了,反而是覺得這個春天還真是一切都欣欣然起來。
桃葉走到四下無人處,就小聲對萬凌心道:「小姐,我這裡有夫人的一封信。」
萬凌心聽見有母親的信,立即接了過來。
「凌軒說母親又去雲遊了,她對你還有什麼交代嗎?」
桃葉搖搖頭,「夫人只說讓我好好跟著小姐,自有我的果報。她說的我也聽不懂,不管怎樣,我這輩子就是跟著小姐了。」
好像忽然想起來似的,「桃根呢?母親沒有送他一起來嗎?」
桃葉搖搖頭,一行眼淚就簌簌落下:「桃根自從昨晚一起跟來朝天觀,就沒了蹤跡。」
說話間,就有不二道長的聲音響起,「萬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他們都亂成一鍋粥了,都不相信大師父真的去了……你還是快去看看吧。」
萬凌心捏著那封信的手,只好慢慢放下,「我們先去緋塵道長那裡,這宮裡的差事也得跟他交代一下才是。」
不二道長的眼睛倒是好使的很,「萬小姐拿的是什麼?不會是陛下還給了您什麼御賜的書信?您這第一次進宮去,就得了這非同一般的信任啊。
可喜可賀,以後萬小姐怕是要飛黃騰達,這朝天觀也留不住您。」
萬凌心不想跟不二道長在這裡瞎扯,知道緋塵道長這時節怕是難熬,肯定被那些人糾纏的久了。
也是,大師父就這樣仙去,很多人不是不能接受,而是不能接受一直代理庶務的緋塵道長藉機就升上觀主的位置。
畢竟歸雲道長這幾年都是神隱的狀態,大家也都習慣了緋塵道長代理各種事務。
但真要說取而代之,緋塵道長的資歷還是不夠啊。
「不二道長,還請前面帶路吧。」
不二道長見萬凌心並沒有對自己的吹捧那麼在意,心中實在有點不滿,自己這資歷,這排面,卻肯對她刻意逢迎,她竟然還不買賬!
哼,真是一個難相與的,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也不知腦子裡都是什麼東西,竟這樣古怪。
他袖子一甩,就在前面大闊步地走了出去。
似乎步子再邁大一些,就能擺脫萬凌心,就能讓朝天觀回到正常的秩序中。
可是隱隱之中,他已經知道朝天觀再也回不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