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臉（三）

周炳全知道，在龍創電台，任何事都瞞不過楚文斌的眼睛，儘管他不總來公司，卻是耳目眾多，每天對台里的事瞭若指掌，撒謊這條路行不通的。

更何況馬無夜草不肥，現在的電台也好，記者也好，不撈偏門，不爆冷門，哪能博得更多聽眾、觀眾的青睞！

如此推理，周炳全認為自己的理由站得住腳，可在楚文斌面前還是矮三寸，只是膽怯地「恩」了一聲，聲音小到不仔細聽是絕對聽不見的地步。

楚文斌抬頭，眨眼間滿是一種琢磨不透的笑，看了一眼被嚇破膽子的周炳全，繼續道：

「好，真是好啊！你如此為公司著想，我該怎麼獎勵你呢？」

見楚文斌誇獎自己，蔫吧的周炳全像是有人撐腰了一般，臉上爬滿得意，抑制的情緒也瞬間高漲起來，一邊擦去鬢角處淌下的冷汗，一邊道：

「獎勵就不用了，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過今天早上那個女的可真夠辣，竟然不顧身份，眾目睽睽之下動手打人，小王把她撒潑的瞬間拍得那叫一個漂亮，我想明天咱們往報紙上一登，再把那段在電台一播，准火。」

見周炳全有恃無恐地邀功諂媚，楚文斌的臉上不見喜色，卻是陰霾。

「誰允許你自作主張的，你的眼裡還有沒有我的存在？」

其實楚文斌說這話是昧著良心的，倘若今天動手打人的並非市長女兒姚明月，也許他會欣然地任由周炳全做主，繼續追蹤這道八卦。

與此同時，得罪市長女兒的後果，楚文斌更是心如明鏡，與其將這塊兒燙手的山芋捧在掌心，不如借周炳全當擋箭牌，賣市長一個順水人情，豈不是兩全其美。

然而，方寸大亂的周炳全卻不知楚文斌這葫蘆里賣得什麼葯，一會兒風一會雨的，令人難以招架。

「這…事發突然，我也是為台里著想才下令跟蹤這條八卦的，再說…再說不也沒發出去呢嘛！」

見周炳全說這話，楚文斌忍耐許久的情緒徹底爆發了。

「你以為？你的以為都是對的嗎？你口中那個潑辣的女人就是市長姚明峰的女兒姚明月！」

「哼，得虧你還沒發出去，否則我就被你害殘了！」

從楚文斌層層遞進的語氣中，他恍然大悟，認識到事態嚴重的周炳全，頓然啞口無言。

楚文斌稍作冷靜，靠在老闆椅上，假寐道：

「你跟了我二十多年，從沒把我放在眼裡吧…」

「兩條路，第一，撤去副台長之職，派到基層徹底反省，扣薪三個月，以儆效尤；第二，自動請辭，當然，你我共事一場，養老金照付，還會給你一筆安撫費，你自己選吧。」

說完，楚文斌一聲長嘆，不願睜眼，亦不願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