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生一代一雙人(10)
一具一具找過去,沒有她,心裡多麼歡喜,她怎麼可能會在戰場上?她不會來這個地方的!
「大王,您是在找……」
「別說話,本王自己會找!」他厲聲喝住了那個上前來說話的士兵,眸光凌厲,嚇得那個年輕的將領渾身一僵,額頭上冒出冷汗。
其餘眾人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什麼不好惹,偏偏要在老虎嘴上拔毛。
年輕的小將領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依舊固執地說:「屬下……找到一具屍體……」
耶律寒怔住,許久不敢回頭去看那張年輕的臉龐。
不,他聽錯了,不是屍體,不是……
「是慕胤大人的!」
一瞬間,耶律寒臉上風起雲湧,眼底的漆黑變幻萬千。
慕胤……怎麼可能?
「慕胤大人被馬蹄踐踏,已經看不清楚樣子,可是他身上有遙輦部首領的圖徽。末將把他臉上的血跡清除以後,發現他臉上布滿傷痕,可是依舊能看清楚容貌,確實是慕胤大人。」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耶律寒的表情,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
士兵把屍體抬上來,用白色的布蓋住,大雨慢慢變小,淅淅瀝瀝灑在白布上,布底下的輪廓漸漸清晰。
高高挺起的鼻樑,就像挺的拔山脈,讓人覺得堅強。
慕胤,他可以是任何人的守護神。
耶律寒居然單膝跪下,就像世界的某個角落,突然坍塌了一般。
「慕胤……」
……
「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會背叛你,可是我不會」當日的聲音清晰在耳,慕胤以為他忘記了,不,他從都沒有忘記……
究竟忘記的那個人是誰?
……
「把慕胤王子送回遙輦部。」
結局,真的是這樣……
慕胤,已杳無蹤跡。
錦兒,她究竟在哪裡?
陰霾的天空似乎在吟唱一曲千年不變的歌謠,悲傷地把淚水灑向人間。
世人能承受的傷痛,究竟有多深呢?
生離死別都嘗過,還能降下怎樣的傷?
有人說,死亡,其實是生的蔓延,而生,其實是死亡的承載體。
生生死死,就像分分合合。
鏡花水月,那是一場空,可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既知無生又何有生,緣起緣終滅,又何須緣?
楊四郎手持長槍,靜靜地凝視著那個半跪在雨水裡的身影。
耶律寒,他到現在才感覺,那個人是那樣高大挺拔,就像泰山,永遠不會倒下。
心底有種覺悟,在錦兒悄然離世之後,這種覺悟,彷彿澄澈了。
三年後。
大宋真宗咸平六年,冬至,一年中最冷的時刻,因為這一年,汴京城下一場罕見的大雪,大雪封天,不出一夜,整個都城已經被一片皚白所覆。
清早,天上還飄著鵝毛般的雪花,紫宸殿外的宮女冷得縮成一團,瑟瑟地站著,看著遠處的轎子緩緩接近了。
哎,終於等來了,要不她們今天非得凍死了不可!
「快去稟告皇上,寇大人到了。」
一個宮女匆匆進去了,轎子在階梯下停住,出來的卻不是寇準寇大人,而是一位披著白色斗篷的女子,斗篷帽上一圈白色的兔毛滾邊,暖融融地把女子的臉遮起。
寇大人跺跺腳,官靴底下也沾了厚厚的一層雪,把腳底心凍得冰涼冰涼的。年輕英俊的臉上也被凍出一層紅色。他伸出手去,低聲道:「請上去吧」。
女子緩緩邁動腳步,走上階梯,一瞬間,風起雪舞,她白色的斗篷糾纏著隨風而舞,她整個人就像臨風飄起的仙女。
斗篷吹開些,雪花中驚鴻的一抹瀲灧,桃紅唇,眉如遠山,侍女在微微訝異中,看到一雙清靈如泉的眼睛。
衣袂撫過門檻,一轉眼就消失在厚氈簾里,宮女還怔怔出神,互相交換一個眼色:那女子是誰?
「皇上,寇大人來了。」太監輕聲提醒撫著額頭小憩的皇帝,英挺的眉峰略微動了動,慢慢睜開眼睛。
「唔……愛卿來了。」聲音懶懶的,殿內焚著熏香,縹緲地有種恍惚感,是上好的龍涎香。
「皇上。」寇準在兩米之外跪下,而他身旁的女子卻孤高站著,一身白袍,托出一種絕世而立的典雅氣質。
「嗯,平身。」皇上擺擺手,目光停留在女子身上,蹙起眉,「她是何人?」
寇準站起來,不卑不亢地道:「皇上……興許還記得她。」
「哦?」趙恆坐起來,指指她,「把斗篷取下來罷,愛卿今日急著見朕,就是為了讓朕見見她嗎?」心裡有些興奮,這個女子,嬌小玲瓏,不夠豐滿,可是在他看來,卻有種近不得身的高貴神秘,越是這種高貴,越是讓他心癢難耐。平日有大臣為討他歡心向他獻美女,花樣繁多,令目不暇接,可是寇準卻從未有過,今日這般,倒讓他好奇起來了。
女子輕輕福了一個身,沒人看到她嘴角邊涼薄的笑意。
大宋,她曾經的家,用盡生命去守護都在所不惜,可惜這個家,早已拋棄了她。
領口的絨球扣子解開,纖細的十指逐個向下。
趙恆不禁坐直了身子,到底是什麼樣的風姿?妖艷?清純?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德錦。」她平靜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