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皆有因由
「在哪呢?人在哪呢?」一陣急切的聲音傳來,帶著熟悉的音色。
只是多了些許沙啞。
從樓梯上上來的,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老頭,剪著利索的短髮,腳踩黑亮的皮鞋,絲毫不顯狼狽,到有幾分精緻之感。
這人正是我的爺爺,殷昌平,只是比在斷脊山看著鋤頭干農活的時候,好似年輕了二十歲。
而父親一臉憔悴不堪,倒像是老祖宗的模樣。
「兒啊。」爺爺朝著他沖了過去,完全無視我的存在。
爺爺雙手顫抖著站在他面前,看著他鐵青的面色,渾身肌肉萎縮,稀鬆的頭髮,已經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這也是我無法承認他就是我的父親的原因之一。
「二十年不見,你怎麼成了這樣子,他們就這麼樣毀了你,害人不淺啊……」爺爺聲音顫抖著,瞬間老淚縱橫。
「爸,我這不是還活著嗎?咳咳……」殷文故笑了笑,握上爺爺的胳膊。
「你的手好冰啊,你這身子,全毀了啊。」爺爺手摸著他猥瑣的四肢。
觸目驚心的鐐銬痕迹。
「活著就好,就好……」爺爺轉頭抹了一把眼淚,不住的點頭,朝我看來帶著悲愴之意。
我則是淡淡的看著,說實話,我對殷文故除了血緣,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少了二十多年的親情,這些東西是短時間無法彌補的。
我更不願意,也開不了口叫他「爸」。
「爸,你不要在為我奔波了,我們終於能夠好好的團聚了。」
「我知道,看著你活著,比什麼都強,一切慢慢來。咱們殷家都會好起來的。」
聽到這裡,余道元風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向著房間而去,蘭夜拉著龍柒朝著樓下而去。
「這些年多虧你照顧生兒,離開的時候還是嬰兒般弱小,如今已經成人,還有一番作為,我深感欣慰。」
殷文故這麼說著,我呆愣的看著窗外的天空。
夕陽的光芒打在山峰上,照著一片片金黃的山巒,格外的美麗,崑崙蒙上了金色的光芒。
不知道他們說了多久,爺爺氣呼呼的衝過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
「臭小子,這麼珍貴的時刻,你還發獃!」爺爺拉著我將我拽道殷文故的面前。
「跪下,給你爹磕頭!」爺爺叉著腰喊著。
「老頭子,你憑什麼命令我,是我將他救出來,為什麼要我跪!」
「小子,你還敢頂嘴了?你有今天都是你爹在你背後保護你,若不是,你活不到現在。」爺爺吹鬍子瞪眼,但我倔強的脾氣也上來。
「那這些年他在哪?安排我的人生,還不是為了給自己報仇!」
我一口氣喊了出來,殷文故一怔,眉心皺緊,未央走過來拉著我的袖子道:「少主,你不要這麼說。」
像是被點燃的憤怒一般,爺爺讓我去認他,觸動了我二十多年的心酸事。
「爺爺,你早就知道他的魔王身份,是不是?你們都在瞞著我,將我當猴子耍,看著我在你們的手中被耍的團團轉,如今還要利用我達到你們的目的。」
我憤怒的質問出來,爺爺啞口無言,眼神凝重的看著我,殷文故低垂著眼神。
爺爺的面目憋的通紅,他朝著我一腳踹過來。
「臭小子,若不是為了你能活下去,為了救你媽,你爹能受那麼多罪嗎?」
「媽……」我呢喃起來。
記憶中那個溫柔的笑臉朝著我慈和看過來的眼神,震撼著我的世界。
「既然到了這個時候,我也就不瞞你了,你媽媽並非你我能夠企及的,她的血脈是神族之血,在這分三六九等的世界,神族佔領頭等,而我們只是最卑微的人。」
我其實已經猜到了,只是在面對的時候,心依舊被揪起。
深深的刺痛了。
「而你的體內有著我和你媽媽共同的血液,半神半人。」殷文故嘆息一聲。
「所以這也是神界的領域,也只會神族能夠自由出入,結界的大門,我卻能進的原因?」
我猜測著,殷文故點著頭。
「還有天上的火紅色天雷,也沒辦法傷我分毫。」心一沉。
越來知道自己身上種種特異之處的真相,就越發的沉重。
背負的越來越多,漸漸里斷脊山的少年時光也越遠。
好像從我決定踏出斷脊山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一發不可收拾。
「阿生,每個人活著都有自己的使命,這就是你的使命。」爺爺嘆息著拍著我的肩膀,我怔楞了一下。
「使命……」
我活著為什麼?
「使命由我自己定。」
我堅毅的眼神看著殷文故,他久久的看著我,露出賞心悅目的神色。
「我媽在哪?」我問起。
「神界的冰荒山,我目前知道的就只有那麼多,但是聽說自從天地大動之後,神界就將冰荒山重兵把守,以我現在的模樣,如何還能去見她……」
殷文故凄婉的聲音,就像捶頭打在我的心中。
雖然我並不能接受沒有親情的他,但是不代表我否認這樣的關係。
我插在褲兜的手,攥著陰陽雙魚,站在他面前。
「躺下。」我聲音冰冷,帶著一股彆扭的怨念。
「嗯?」殷文故不知道我要做什麼,爺爺走過來看著我,不明所以。
「想要去見她,就按我說的做。」我話沒有多說,拿出陰陽雙魚,他一看怔楞著。
「你這是要用你血脈中的神力,為我重塑?」殷文故震驚之餘,眼神中起了漣漪。
「廢話這麼多。」我沒好氣的說著。
手上陰陽雙魚被召喚出來,未央帶著期待的退了出去,此時客廳內就剩了我們三人。
他手上一揮,魔界黑紫色的結界,籠罩在客廳內。
「我準備好了。」他信任的看著我。
爺爺看著我們點著頭,帶著期待之感。
「忍著點。」
魚兒翻騰在虛空中,我指引著他們進入殷文故的身體內,在撞擊進入的時候,殷文故悶哼一聲,嘴角出現一縷縷的血絲。
我趁機感受著他體內的氣息,與我想想的天差地別。
如今他已經完全進化成為魔,體內的血肉全部是魔肉魔血魔氣。
與人絲毫不相干,就像陰魂般,成為另一個維度的存在。
已成魔,我的陰陽雙魚,並沒有儲存魔氣。
很奇怪,在我怔楞,不知道從何下手的時候,他一把握住我的手,眼神灼灼的看著我。
好像知道我內心所想。
「放手大膽去做,你可以的。」
他的手很有力量,魔氣透過手心傳入我的體內,被黑洞所吞噬。
我凝重的閉上眼睛,皺緊眉頭。
按照之前的經驗,先將他身體的血液透過陰陽雙魚轉換,不知道是不是初次轉換魔血。陰陽雙魚顯得格外的緩慢,不斷吸收著僅有的少數魔血。
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殷文故的身體更加乾癟。
「阿生,這樣下去不行啊,你爹會被耗死的。」
我心一緊,人死了我可以找瑨塵,魔死了,我可束手無策了。
陰陽雙魚依舊在運作,殷文故的體內傳來「咔嚓」的斷筋聲音,肌肉抽搐的他不斷悶哼出來。
我將靈識轉入體內,朝著有規律驟縮的黑洞而去。
進入其中,龐大的一股氣息衝擊而來。
這裡雜糅著很多氣息,有人間的陰陽之氣,冥界的陰氣,還有仙氣,靈氣,精元之氣。我努力尋找著魔氣,或者可以轉化魔氣的規律。
在氣息中摸索,漸漸的我發現漂浮的魂玉珠,正是母親之前留給我的。
在我完成身體淬體之後,它竟然到了這裡。
依舊在這釋放著能量,一股熟悉的氣息,我仔細的回想,正是神界內的氣息。
而且無比純凈。
這樣的純粹氣息,我在很多地方感受過。
比如龍柒的身上,它是龍族的最佳後代,擁有生下來的人身。
比如冥界的虞靈身上,它與冥界本為一體,是系統般的存在,掌控者冥界的生死幻滅。
比如蓮鳶,她是仙界的仙尊,非常純粹的仙氣。
但是他們都是人身,有形的化身,而這顆魂玉珠卻只是一個珠子,單一的載體,毫無生命怎麼能承載這麼純粹的氣息?
不可能。
「除非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母親她將自己的神根放在這裡。」
可是失去神根,那她……
非死即傷。
我一把抓住魂玉珠,將靈識從體內抽出來。
「我媽到底是怎麼將魂玉珠留下的?」我膽戰心驚的問題,一時間竟然害怕聽到那個答案。
殷文故一看,頓時臉色大變,他從我手中一把搶鍋魂玉珠,身體顫抖起來。
「小黛,小黛,你……怎麼這麼傻,咱們的兒子我自然會護著他,你何必……何必將你的神根留給他,那你怎麼辦啊……」
殷文故頓時不淡定起來,這也與我的才想不謀而合。
爺爺紅著眼眶,拍拍殷文故的肩膀,嘆息一聲。
「生兒也是她的兒子啊。」
殷文故在悲痛過後,臉上躺著淚水,他將魂玉珠捧給我,眼睛紅的像個兔子,一點沒有剛才的高冷樣子,全然像個孩子。
「既然是小黛留給你的,這是她的神根,你千萬不要浪費她的苦心。」
我手緩緩抬起,他將魂玉珠放在我的手中。
「可是這股珠子一直在我體內,又有何用?」
「我現在就教你,融合神根的辦法,你跟著我念。」殷文故神色哀婉,擔憂充滿希冀的看著我。
那一刻,我內心沉重萬分,猶如上了鐐銬。
這是母親拿命換給我的。
「神族無上之長,萬物之靈始,得天地無極終途。造化萬種之神命,今夕呈天地之命,萬物之源,化神成一……」
殷文故越說,眉目中越加的堅毅,且透著一股不平的憤怒。
我亦是如此。
這樣的融合之詞。令我覺得憤恨,可我們都別無選擇。
頓時,魂玉珠亮起,懸浮之中,一股股黑氣散盡,散發著七彩的光芒,在其中躍出,頓時照亮了整個空間。
還沒在我看清之時,朝著我的印堂而去。
「咚」的一聲,感覺腦袋被人狠狠捶了一把,嗡鳴聲中,周圍一片白花花的世界。
遠處一個女人的身形,正朝著我走來。
渾身一震,我拚命地朝著她奔去,大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