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郡王殿下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憂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蓋寡。豈取之易而守之難乎?昔取之而有餘,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竭誠則胡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雖董之以嚴刑,振之以威怒,終苟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車朽索,其可忽乎……」
張禮征掃了掃,便放下了張則驥的這篇策論。文章不錯,可就是讓人讀了感覺不舒服。小小郡王,也敢勸誡君父要居安思危,戒奢以儉么。
可笑。
「阿嚏。」
宜章郡王張則驥放下手裡的弓,揉了揉鼻子。分明沒風,怎麼會突然打噴嚏呢?小內侍布福上來詢問要不要休息一下,張則驥搖搖頭,繼續搭箭拉弓。
箭去如流星,十四歲的少年挺拔如青松,眉宇間滿是輕快。張則驥的翻領袍有些舊,頭頂的玉冠也是老物件。尊貴不需要金玉堆,可郡王殿下也太節儉了。
布福暗暗吐槽,節儉是美德,可每次和汝南郡王的人對上,氣勢總是要矮了一截,真是煩死個人。
煩什麼就來什麼。
宜章郡王練完箭回寢宮的路上,好死不死又遇到了汝南王的人。五六名小內侍捧著東西,大搖大擺地慢慢走著。
「見過宜章郡王。」幾人紛紛行禮。
「起來吧。」
張則驥輕聲說完,布福揚起了下巴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怎麼不見汝南郡王呢?」
「我們殿下正陪著陛下用飯呢。」黃琨回了個得意洋洋地笑容,「這些東西也是陛下才賞的。」
「恭喜恭喜啊。」布福的聲音柔得能掐出水,可黃琨知道他成功撩撥到了他,這小子正氣得咬牙切齒呢。
「走吧。」張則驥提醒道。
布福低頭默默地跟著,他回憶著剛才瞥到的東西。如意元寶、定窯瓷瓶、漆煙墨、龍團茶、獅紋錦。
哼,陛下也太偏心眼了!
隔三差五就叫汝南郡王陪著,一年到頭的賞賜從來不間斷。
我們殿下到現在還是個郡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加封親王,就更別提太子了……名正言順的嫡長子,過得像撿來的孩子一樣……
「布福。」
「奴婢在。」
「你的心亂了,去抄書吧。」
布福苦著臉應是,唉,殿下又看穿了他的想法。張則驥吩咐人擺飯,對於方才的所見,他沒什麼不滿。父皇的東西,他願意給誰就給誰。而且,汝南郡王長相和性格都比他討喜,更得父皇青睞很正常。
母后對周貴妃的受寵便是這麼想的。
有些事,暫時不要想太多,先做好眼前的吧。於是,張則驥命人給他舀了一小碗熬得清澈的老鴨湯。
花光院。
午睡方起的周貴妃,精心綰好了髮髻才叫汝南王進來。即便是年幼的兒子,也不能瞧見她梳妝的過程。
望仙髻,金花簪,碧玉釵,薄粉濃胭脂,眼尾上挑的貓兒眼閃著慵懶的光。周貴妃半躺在美人榻上,汝南王坐在圓凳上講著午餐時的情形。周貴妃合上眼皮,叫按摩的宮女加大力度。
「母妃,兒子表現得如何?」
「尚可。」
見周貴妃閉著眼,汝南王悄悄嘟了嘟嘴,抓了顆蜜漬金橘嚼了起來。他的小短腿搖晃著,一臉的忿忿不平。
不夠,遠遠不夠,要讓皇兒入主東宮還需要更多。
眼下的這些不過是鏡花水月,輕輕一戳,就全都沒了。
染著鮮紅蔻丹的纖纖玉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終究是她的身份阻礙了皇兒。清寧宮母子不動如山,想要扳倒他們,真是難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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