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匣里龍吟

第184章 匣里龍吟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雲借月章。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口中吟著清雋婉麗的詞,一襲白衣的錢楚楚雙臂輕輕揮動,四面八方都是劍光,姿態瀟洒飄逸,宛如驚飛的鴻雁。

耍完了,劍卻不見了。錢楚楚單手拋接著兩顆小鐵球,那鐵球丸藥大小,精光四溢,一看便不是凡物。

劍,就在其中。

錢楚楚被單獨叫到了後院,成毓之靜靜地坐在邊上,臉上的表情神秘莫測。

「夫人送我這麼好的禮物,一定有什麼麻煩事。」

「你猜得不錯,的確很麻煩。」

錢楚楚一邊耍弄著鐵球一邊聽她低聲細語,事情不複雜,但是很大條,會丟掉小命,且死無全屍的那一種。

「好呀,我應下了。」

「錢姑娘,你要慎重。」成毓之無比嚴肅地提醒道。

「夫人放心,我不是看在你收留我的份上才勉強答應的。實在是,好日子太無聊了,現在終於有刺激了!」

錢楚楚翹起二郎腿坐在了竹椅上,劍丸不知被她藏到了哪裡去。

「以前呢,雖然居無定所又吃了上頓沒下頓,但是天天有樂子。再這樣呆下去,我整個人都要銹掉了。」

成毓之笑了,錢楚楚另提了一個要求。

「夫人,你得傳授我一套驚天動地的劍法。」

「驚天動地……」成毓之久違地面露難色。

數日後,成毓之約了趙居簡和馮樂游到大雲寺一敘。僻靜的茶室里,錢楚楚負責給大家煮茶。長成了青蔥少年的了凈,依然笑容羞澀。他看著成毓之從巴掌大的錦囊里翻出了三柄修長的寶劍,其中一柄還是送給他的。

「我,我不會使劍呀。」

「你先試試。」

了凈拿起烏黑的長劍,隨便朝虛空戳了戳。劍尖似乎微微抖動了幾下,他的速度不快卻看不清劍身所在。

「好厲害的劍,有如臂使指的感覺。」

成毓之點點頭,對趙馮二人說道:「你們的劍要互相攻擊,才能看出效果來。」

馮樂游擺了個請的姿勢,不會武的趙居簡握起青銅重劍,這劍比他想象得要輕。青銅劍刺向馮樂游那柄形如柳葉的劍,兩劍相擊,但見柳葉劍發出了刺目的光芒。馮樂游心念一動,柳葉劍瞬間變大,隨即又變得極小。

趙居簡橫劍在胸前,忽而變大的柳葉劍,叮地一聲,撞在青銅劍上。這一撞,原封不動的反彈給了馮樂游。馮樂游又連擊了好幾下,結果還是如數奉還給了她。

三人聽完了成毓之的話,全都猶疑了。

「你們回去慢慢想,想好了,再給我答覆。至於這劍,無論你們應不應,我都是要送給你們的。大亂將至,總要有趁手的東西來防身才是。」

「夫人……」

成毓之抬手制止趙居簡講下去,道:「我們之間,不必客套。」

聚會散去,眾人心思各異。馬車緩緩地走在路上,到了南市附近時卻停下了。路,又被天理局的人堵住了。成毓之索性合上眼,閉目養神,兩隻手掐著法訣端放在膝頭。

「夫人,你說,他們會答應嗎?」

「會的。」

「那他們還猶豫什麼?」

「馮姑娘家大業大,趙掌柜上有老母,了凈則需要師父同意。況且,他們心中也懷疑,我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夫人神機妙算,誆騙他們做什麼?」

成毓之被錢楚楚逗笑了,她睜開眼,目光閃閃地瞧著錢楚楚:「我竟不知你居然如此信任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過幾天,帶你去見個好玩的人。」

「好呀好呀,是誰?」

成毓之不答,笑著閉上了眼,繼續養神。

長安古道,碧盡山斜;芳樽細浪,月輪高懸。

城西的李府為了給族長賀壽正大宴賓客,這一代的李氏族長雖無官職在身,卻積極扶持族中子弟,因此李氏人才輩出。

然而,家丁和護衛都沒注意到一個鬼魅般的身影悄悄閃進了藏書樓。藏書樓的頂層,有前朝高人布下的層層機關,那高人的傳承早就在戰亂中消失,因此李氏最貴重的物品都會藏於此處。

鬼魅成功地打開了鐵門,闖過了暗陣,解開了密鎖。他小心翼翼地掀開純銀箱蓋,紅色絲絨上放著一塊青玉谷紋雙螭璧。

他痴迷地撫摸著玉璧,忽地,神色變得冷凝,一動不動地出聲問道。

「什麼人。」

「成安時。」

窗外,立著一個年輕女子,她毫無敵意的望著他。他覺得這名字和這張臉有些熟悉,手上卻沒鬆懈半分。女子摘下連在斗篷上的帽子,笑道。

「朱公子,還記得外子肖如衡吧。」

「啊,原來是你。」

他朝她的腰間看去,果然還掛著那塊麒麟玉佩。怎麼,這是受了刺激不做官家女眷改做飛賊了?

「朱公子要拿就趕快拿吧,一會兒,李家的人就來了。」

朱遠天把玉璧揣進懷裡,一邊把銀盒放回原處一邊問她找自己有什麼事。成毓之說要請他喝酒,朱遠天覺得古怪,可還是好奇心佔了上風。

「朱公子輕功絕倫,一定會追得上的。」

說罷,成毓之戴好風帽,飛身而去。那黑色的纖細身影,恍如一隻燕子劃過夜空,迅捷而輕靈。朱遠天只能看出她這是道門功夫,腳尖一點,立刻跟了上去。

節物風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須臾改。昔時金階白玉堂,即今惟見青松在。前朝古都的壯麗氣勢逐漸消退,落寞與蕭索侵蝕著長安古城的每一處。

雨歸樓的頂層雅間,二人一前一後的從窗外飛進來。錢楚楚摘下漂浮在飯桌上的符紙,酒菜都和剛剛端上來時一樣熱氣騰騰。

「請坐。」

朱遠天坐下,他抱著雙臂打量著主僕二人。侍女長相清秀,看身形應當是粗通拳腳的。他記憶中的成毓之本就很模糊,那時他在成家的屋頂上借著月色瞧了瞧這位麒麟姑娘的模樣。柔弱的官家小姐,滿是歡喜地依偎在未婚夫懷中。

那份生死未卜后的突然出現,饒是隔得那麼遠他也感受到了她的歡喜。

現在,麒麟姑娘端坐在他對面。並不出眾的容貌,唯有一頭濃密的烏髮,挽著最簡單的圓髻也依然有雲鬢霧鬟之感。也許是道家的修行,也許是歲月的磋磨,麒麟姑娘看起來空靈無念,活像一個琉璃人偶。只是這琉璃堅硬得很,摔不碎,打不爛。

出塵不染,朱遠天給出了綜合的評價。

「這份見面禮,請朱公子一定要收下。」

朱遠天打開侍女放下的木盒,竟是一把寒光四溢的雙頭劍。微微彎曲的劍身,像極了海浪。朱遠天掂了掂雙頭劍,手腕一翻,就這麼坐著耍起了劍。

劍柄隨著他的動作流動個不停,雙頭劍可首尾相連,可顛倒反覆。東南西北出沒的劍鋒眼睛總是要慢半拍才能跟上,真叫一個迅捷如雷。

聽完了她的話,朱遠天收下了劍,卻沒有給出準確答覆。

「我可能來不及趕過去呢。」

「無妨。」成毓之給朱遠天斟了一杯酒,「朱公子願意收下劍就足夠了。」

朱遠天抬手喝了個乾淨,綿柔的酒水落進肚子里卻是火辣辣的。

「夫人怎麼不去陸州看看呢?」以她的身法,來回不過花上半個月而已,這後半句朱遠天沒有說出口。

成毓之的眼裡浮現一絲郁色,輕聲道:「見了還要分開,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朱遠天又飲了一盞酒,起身抱起劍盒準備離開,劍盒似有所感自動變成了巴掌大小。他笑著把劍盒收進袖籠里,揚起下巴道。

「夫人,保重。」

不等她回答,朱遠天便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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