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殘渣餘孽
乍雨還晴,花弄影,紅殘纈。冰荷覆,瑤琴歇。
晴霄居里格外靜謐,綿綿正招待著義母。延嘉郡主剛才去見了成毓之,榻上的人,淡眉如水,睫毛一動不動,呼吸輕淺到似有若無。膚色青灰,她的睡容寧靜而沉重。
唉,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想到了肖惟的延嘉郡主撂下茶盞,她指了指桌上擺著的幾個錦盒,道:「這些東西,太後娘娘不願饒了你娘的清靜,所以叫我帶來了。」
綿綿點頭道:「義母辛苦了。」
延嘉郡主柔聲問道:「你呢,可還好?」
綿綿直視著義母的眼睛,笑著答道:「還好。」
「書院呢?還打算去嗎?」
綿綿有些愧疚:「暫時先不去了,娘親的病離不開我。」
「唉,我知道了。你要是累了煩了,就來蘭芽園轉轉。」
「好呀,到時候一定去打擾義母。」
延嘉郡主神色一轉,語氣微沉道:「府上的護衛要上心,天理局可有好幾條漏網之魚。」
「多謝義母提醒,夜間的巡邏已經加強了。」
有些孩子,遇事只會變得更懂事。
送走了義母,綿綿去看錦盒裡的禮物。野山參,百花蜜,纏枝寶相花紋銅鏡,玉石玻璃太平花盆景。最搶眼的,就是這座玉石盆景,栩栩如生,煥彩生輝。
芸兒的眼珠子都快黏到白玉花瓣上了:「小姐,這花真好,永不凋謝呢。」
「是啊,搬到母親的房裡吧,小心點。」
「好嘞。」
雨中過半,些子新晴。閑拈小調詠芳卿。
亥時了,梳洗完畢的綿綿卻不準備就寢,反而換上了半舊的缺胯袍。系好革帶,蹬上長靴,她端著空瓷盞,在卧室門口溜達來,溜達去。芸兒打著哈欠坐在門檻上,小姐最近老是這樣,大晚上不睡覺穿男裝玩。
芸兒不懂這有啥好玩的,但是小姐喜歡她就得陪著。
蛙鳴,蟬噪,芸兒的嘴才張到一半,檐廊下的燈籠忽然滅了。明明沒有風啊,芸兒吞了口口水,扭頭去看屋裡的蠟燭。
也滅了。
綿綿把瓷盞遞給小丫鬟:「芸兒,進去,把門關嚴。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是。」
綿綿在院子正中央站定。
自從收到天理局有人逃脫在外的消息,綿綿便每日一卦,預測吉凶。卦象越來越凶,綿綿不得不打起精神值夜。娘親布下的陣法很嚴密,可,萬一讓他們找到了可趁之機呢?
「現身吧。」
右手的食指中指一併,朝高空中一點,一縷燦如瑩水的銀芒從綿綿指尖飄出。月光,星光,影影綽綽間,藏在暗處的人跳入她的眼帘。
兩個。
「嗖——嗖——」
綿綿眼前一花,強烈地暈眩感幾乎讓她站不穩。
她定住心神,右腳向前踏出一步,橫在臉前的雙指間夾著一張符籙。風吹過,除了晴霄居的草木氣,還能聞到一股血腥味,散發血腥味的符籙變成了黏膩地黃水。
嘙——
黃水消失的同時,綿綿左手的金色紙符也飛了出去。
自下而上,升起了一場金色的濛濛細雨,這些牛毛般的雨絲,看上去溫柔而無害,落在身上卻是鑽心蝕骨般地痛,它有個好聽的名字。
金潤之雨。
妖異冰冷的藍色火焰跳了出來,漫天遍野的藍火似猙獰地鬼頭,享用起了金雨。渾身發冷的綿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識得這是專克金系符籙的瀝火焚天符。
綿綿沉心凝神,合掌運氣。
啪——
金色紙符沖向天際,綿綿的碎發和衣袂胡亂地飄動起來。她揚起嘴角,背信棄義的藍火不再吞雨,反而掉頭去攻擊暗處的二人。天上又掉下了雞卵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爆炸出陰氣。
這枚水煞陰冰符,既能反彈術法,又能凝結冰氣攻擊敵人。
只是以她現在的修為,使出這枚符籙還是有點吃力。綿綿握緊腰間的琉璃鳥補充元氣,冰雹發出的雜訊這麼大,府里的人怕是要被驚醒了。
轟——轟——隆隆——
腳下的地開始劇烈地搖晃,土腥氣溢滿了綿綿的鼻腔。綿綿立刻抽出琉璃符筆,龍蛇飛動,渴驥奔泉得畫出九枚符紋,符紋向四面八方漫延,定住了晴霄居。
地不動了,裂開的土石卻朝她而來。綿綿的眼睛牢牢盯著不斷逼近的巨石砂土,土系煞氣逼得她面無血色,她卻絲毫不為所動。
琉璃符筆突然亮了起來,一粒光點從筆尖鑽出,一張漁網從光點中展開,巨石砂土一碰到漁網就粉碎成了普普通通的飛灰。右手持筆的綿綿抵抗著強大的壓力,她的頸子上凸起藤蔓般的青筋,彎曲的後背顫慄著,蹬著長靴的雙腳陷進了青石板里。
「去!」
綿綿一聲清喝,空著的左手又祭出了一枚金色紙符。
唰啦啦,唰啦啦,耳畔突然響起風吹過樹葉的聲響,潮水般的嘯音席捲著晴霄居,地面再次顫動!暗處的二人臉色鐵青,戾氣在他們的體內橫衝直撞,攪得人丹田不穩!
萬壑松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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