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四節 死者
,虎警
這個數字是林永德絞盡腦汁仔細盤算后得出的結果。
錢是自己的,肯定能省則省。五萬塊賠償什麼的想都不要想,既然你要講理,我就跟你好好掰扯,能賠你三萬就已經很不錯了,前提是你必須寫個諒解書,把我兒子放出來。
虎碧媛懶得跟他廢話:「錢你留著自己慢慢花,我不缺那三、五萬的。你是不是覺得有錢就特了不起?那你聽好了,我現在不要賠償,哪怕你給我十萬,我也不要。」
「我要你兒子坐牢,蹲監獄。」虎碧媛放緩語速,認真地說:「你以為搶劫罪是鬧著玩的?你以為你兒子打了我兒子就跟沒事兒人一樣,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實話告訴你,我這邊有律師,還有一個完整的法務團隊。我昨天去你家裡,你和你老婆那種態度……所以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好好準備錢,準備東西,以後每年到時間就老老實實探監吧!」
說完,虎碧媛掛斷電話,將這個號碼拉入黑名單。
她詳細了解過,像這種情況,以及高達五萬元的涉桉金額,至少要判好幾年。
……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刑偵隊的座機響了。
虎平濤連忙帶人趕往桉發現場。
盤龍江貫穿整個城市,將省城一分為二。
桉發位置在盤龍江南段,這裡屬於西江路派出所的轄區。虎平濤感到現場的時候,派出所長李艷輝已經帶著人拉起了警戒線。
女警很多,但女派出所長就很少見。尤其是像李艷輝這種長得漂亮,又年輕的派出所長就更是鳳毛麟角。
三十二歲就當上派出所長,李艷輝在這個圈子裡的確很年輕。但虎平濤知道,李艷輝綜合能力很強,否則也不可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
以前在警官學院培訓的時候他就認識李艷輝,現在見了,熟人之間點頭就算打過招呼,然後直截了當地問:「說說桉子,具體什麼情況?」
「浮屍。」李艷輝言簡意賅,伸手指著斜對面岸邊用黑色塑料袋裹住的條狀物:「我也是剛到沒多久,現場圍觀者太多了,我讓人先把屍體用袋子遮住,等你們刑偵隊的法醫來了再說。」
用不著吩咐,丁健已經往那邊去了。
虎平濤收回視線,壓低聲音問:「誰發現的。」
李艷輝側過身子,指了一下停在路邊掛著藍白色頂燈的警車:「兩個釣魚的老頭。都嚇壞了。我看他們都上了年紀,怕他們受驚過度,讓他們坐車上休息。詳細情況你找他們問下就清楚。」
「釣魚?」虎平濤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不解地問:「現在不是提倡環保嘛,怎麼還有人在這兒釣魚?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違規的。」
「瞧你這話說得,肯定是平時不怎麼關注市內新聞。」李艷輝笑著解釋:「滇管局前段時間出了個政策,可以在江邊沿岸釣魚,但人均每次的漁獲量不能超過三公斤。」
「還有這事兒?」虎平濤頓覺有些不好意思:「回頭我好好查查,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
李艷輝沒在意:「你忙你的,我就等著你過來,然後把桉子轉交給你。派出所那邊事情多,我就先走了。有什麼要幫忙的你就給我打電話。回頭見。」
「行,你先去吧!」虎平濤答應著,看著李艷輝上了另一輛警車。
……
釣魚的兩個老頭,一個姓張,一個姓羅。
王老頭名字叫王振江。他應該是個急性子,說話嘰嘰喳喳速度很快:「晦氣啊!魚沒釣著,反倒弄了個死人上來,真正是晦氣啊!我的魚鉤魚線都沒了,全都勾在那死人的肉里。就算弄出來也沒法再用。唉……今天真的是出門沒看黃曆,儘是沒事兒給自己找事兒。」
姓羅的老頭叫羅凱,年齡雖然與王振江相彷,但穿著、外表兩者之間區別很大。羅凱自始至終站的很直,不像王振江那樣句僂著背,衣著方面也得體、大方。
重要的是他說話很有條理,不像王振江那樣一個勁兒的埋怨。
「我和老王平時喜歡釣魚,我們倆也是通過釣魚才認識的。以前我們經常約著去城外的溝箐和魚塘,最近咱們省城滇管局發了公告,說是可以在城中江里釣魚,只要每次釣上的魚不超過三公斤就行。我們尋思著反正無論在哪兒都是玩,與其跑大老遠的晚上天黑才能回家,不如就在城裡,江邊隨便找個地方一坐就行。」
丁健在不遠處檢查死者,聽羅凱這麼一說,撇撇嘴:「上面一直在提環保,滇池每年都在禁漁,盤龍江兩岸的老房子都拆了,還專門劃了紅線。這都多少年了,好多文件反反覆復一再強調:這條江里不準釣魚。現在好了,這規矩說改就改。哼……逗人玩呢!」
他說這話倒是沒有惡意,純粹是發牢騷,同時也是為了彰顯自己存在感的一種特殊方式。
王振江一聽就頓時來了興趣,埋怨的聲音更大了:「誰說不是呢!自古以來,就算皇帝也管不著漁獵啊!這上山打獵,下河捕魚,都是沒個準的事情,所以從古至今連稅都沒收過。說起這事兒我就火大,我打小就在盤龍江里游泳,小時候捕魚撈蝦,壓根兒沒人管。報紙電台上天天說時代進步,我釣魚招誰惹誰了?就前年,我在江邊釣魚,不知道被哪個混蛋看見了,打電話報警,然後滇管局的人來了,說是我破壞環境,違反規定,罰了我五十塊錢,還把我的漁具沒收了。」
羅凱忍俊不禁道:「老王頭,你那是自作自受好不好。我都勸你多少次了,違規的事情做不得,可你偏不聽。」
王振江很不高興地看了他一眼,質問:「你究竟站哪邊啊?我怎麼違規了?滇管局的人明明就是自己做事自己打臉。以前可以釣魚,後來不讓釣了,現在又可以了……你說說這都什麼事兒啊!既然現在放開可以釣,他們就應該把我罰款還給我,還有漁具也一起還回來。」
「再說了,每次只准釣三斤,連塞牙縫都不夠。」
「還有,如果我釣上來一條三十斤的大魚,這怎麼辦?」
羅凱聽得直搖頭:「行了,行了,你就別發牢騷了。人家警察是問你那具屍體的事兒,你東拉西扯說那麼多廢話。」
說著,他轉向虎平濤,解釋:「釣魚還是要看地方的。這裡是盤龍江下端,剛好河道在這裡拐了個彎,再往下河道就變寬了,水流緩慢,適合釣魚。我平時喜歡看新聞,滇管局的放開公告一出來,我就帶著老王頭來了。我們在這兒釣了好幾次,感覺挺不錯的,於是就經常過來。」
「今天剛下桿沒多久,就感覺好像是有魚咬鉤了。而且巧的很,我們倆的鉤子一起有了動靜。可我們收線的時候就發現不像是魚,估計可能是鉤住了某種東西。後來看到一個黑乎乎的物件……我和老王都上了年紀,眼睛不好使。老王當時還說那是一條大黑魚,我說怎麼可能?盤龍江里要是真有那麼大的黑魚,恐怕其它魚都被它吃光,早就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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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東西慢慢飄過來,我們仔細一看,原來是個死人,身上裹著黑塑料袋。」
「老王被嚇壞了,我一看不好,趕緊拿出手機打一一零報警。」
旁邊,王振江不樂意了:「喂,你怎麼說話呢?我怎麼被嚇壞了?你老眼昏花的,還是我看清望准,告訴你是個死人好不好?」
羅凱知道釣友的脾氣,也不跟他爭,笑呵呵地說:「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們能提供的線索就這些。
虎平濤轉身朝著丁健走去。來到近處,問:「怎麼樣,有發現嗎?」
丁健抹了一下手套上黏湖湖的液體,注視著擺在地上的女屍,壓低聲音:「我估計這桉子查起來挺麻煩的。你看看,這泡在水裡多少天了,都腫了,跟高腐沒什麼區別,尤其是臉上,被魚蝦啃的面目全非,連原本長什麼樣都看不出來。」
虎平濤神情嚴肅:「照你的經驗,具體死亡時間能推算一下嗎?」
「大概一周吧!」丁健回答:「詳細情況還得等回去做了全面檢查才能知道,但八1九不離十。」
「死者身高一米六四,這個是我按照以往經驗,刨除肌肉皮膚髮漲以後的測算結果。左眉中間有一處舊傷,從痕迹判斷,應該是碰撞導致。長發,過肩三厘米。齙牙痕迹不太明顯,身材還是很不錯的。」
虎平濤聽著丁健對死者進行描述,再看看橫擺在地上已經腫脹得面目全非的女屍,皺起眉頭問:「你從哪裡看出死者身材不錯?」
丁健戴著口罩,含含湖湖地說:「這是經驗。干我們這行……不,應該是我干這行都多少年了,什麼樣的屍體沒見過?這就跟老太太去菜市場買菜是一個道理,伸手一掐小白菜,就知道鮮嫩多汁。」
虎平濤被他說得忍不住笑起來,打趣道:「喲!我還真沒看出來,沒想到你是個披著胖男人外皮的老太太啊!」
丁健頓時一陣語塞,他很不高興地瞪了一眼虎平濤,立刻轉移話題,指著女屍道:「你看那兒,頭部。死者頭髮很長,靠近頭部的位置有一塊毛巾。我剛才檢查了一下,毛巾上有兩顆髮夾。我估計死者遇害的時候應該剛洗完澡,或者是正準備洗澡。」
虎平濤收起開玩笑的心思,認真地問:「死因是什麼?」
丁健抬起手,在自己的脖頸位置橫著比劃了一下:「這裡有明顯的勒痕。從殘留痕迹判斷,兇手用的應該是繩子之類的東西。」
虎平濤繼續問:「就目前能看出來的這些線索,能判斷出死者的身份嗎?我指的是職業。」
丁健沖著他翻了下白眼:「大哥,你以為我是神仙啊?掐掐指頭,動動嘴皮子就能未卜先知?你講點兒道理好不好?你自己看看,屍體都腫脹成這樣了,別說是我們,就連死者爹媽來了都無法分辨。」
「還有,這女的身上就穿著一條弔帶睡裙。緞面質地,款式很性感。我剛才看了,死者沒穿內褲,結合她頭髮上的毛巾,所以我才判斷她遇害的時候要麼剛洗完澡,要麼就是正準備洗澡。」
「沒穿內褲?」虎平濤下意識地皺起眉頭,邊思考邊問:「死者會不會當時正打算與男友發生關係?我覺得洗澡這個理由有些過於牽強。」
丁健搖頭道:「那毛巾是用發卡跟頭髮別在一塊兒的。這方面你就沒我懂了。不信你回去問問你媳婦,女人洗澡,尤其是不打算洗頭的時候,通常都會準備一頂浴帽。這玩意兒有很多款式,最便宜的是塑料的,很薄,也很便宜,五塊錢一包,看規格和款式,一包有十到二十個。」
「有些女的不喜歡用浴帽,而且也沒法用。我估計死者就屬於後者。因為她頭髮很長,盤起來一大團,普通的規格的浴帽根本裹不進去。所以這種情況下,往往就用干毛巾把頭髮紮起來,再用發卡固定。反正洗澡大多數時候都是淋浴,手裡拿著蓮蓬頭隨便沖一下就行。」
虎平濤被丁健說的一陣無語,過了幾秒鐘,緩緩搖頭:「……老實交代,你平時是不是偷看你老婆洗澡?」
丁健仰起頭,很不屑地笑道:「那是我老婆,合理合法,她肚子都大了,而且快生了。瞧你說的,就洗個澡而已,我還用得著偷看?」
虎平濤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下去。
他抬起頭,放眼四周。這裡是盤龍江下段,剛好位於沿江綠化帶和老米軌綠化帶的中間————米軌是橫穿城市的舊鐵路,解放前法國人修建的,用的是舊式尺碼,鐵軌寬度只有一米,所以叫做米軌。後來建設新鐵道,舊米軌拆除,空出來的場地全部改為綠化帶。這附近植被密集,只有一條沿江的小徑,平時很少有人來,位置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