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心頭血
寒夜,雨還在下,秋承趕回來,來到女兒房中,所有人幾乎都在這,卻都面露難色,而床上的人,昏迷不醒,嘴唇黑紫,面色慘白,如同風中殘燭。
容與似乎想到了什麼,便起身離去,但南霜見他神情古怪,便跟了過去。
而沐思君房間,只有虞惜一個人守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如此痛苦不堪的樣子,他手足無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脖子處出現了燒傷的痕迹,而且還在慢慢地擴散。
「阿念怎麼樣了?」沐思君忍著痛,此刻她最關心的不是自己,而且沈念。
「他們已經在想辦法了。」虞惜低垂著頭,他們都知道,毒素攻心,沈念此次,恐怕真的無葯可醫……
「阿虞,我想懇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虞惜心裡咯噔一聲,聽她的語氣,像是在交代遺言。
「我想離開這裡……」
他一直低垂著頭,雙手緊緊握拳,強忍著心中之痛。「……你不想我們看著你慢慢地……」
「是!」她承認道。「如果阿念活下來了,她一定不會想要面對我離世的消息。所以,我想要離開,離開這裡,離開她……」
「可萬一她……」虞惜十分為難。
「我會留下記號,若是阿念不在了,你再來尋我的屍體吧。這樣,我與阿念,也能夠葬在一起。」淚水順著臉龐滑落,她又接著說:「但如果阿念活下來了,請告訴她,有人會醫治我,只是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沒人知道我在哪裡,也無人尋得到我。慢慢地,她便會忘記我了……」
「……好,我答應你……」他一直低垂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怕他會捨不得她,捨不得這唯一的家人。
她伸出手,輕輕撫在他的臉上,剛觸碰到她,她便又縮回了手。「阿虞,我的弟弟,我不想你看到我離開的背影……」
「……好……」他哽咽地點了點頭,然後便起身離開,他告訴自己不能回頭,不能讓她擔心自己,所以他迅速地離開,只是走到外面后,他便躲在了角落裡,悄悄地看著,望著。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她有些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虞惜便悄悄跟在她的身後。
廚房。
容與熬著葯,南霜一直在窗外悄悄看著。沈念毒素攻心,已經沒得救了,而且這世上已經沒有羽蒙星雨了。可是,此刻他又在做什麼?他最清楚,沈念已經沒救了!
他拿了一隻碗,一直背對著她,不知在做什麼,只是慢慢地,他的背影有些搖晃,她便連忙破門而入。
走到他跟前,才發現他的心口流著血,碗中的血也已經滿了。「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容與看著碗中的血,蒼白的臉上卻有著淡淡的微笑。「公子我自小百毒不侵,以我心頭血為藥引,興許還能救她一命。」
「公子也說了,是興許,如若不成,公子豈不是白搭了一條性命?」南霜接著又說:「更何況,沈念根本就不知道公子這麼做。三年前公子為她失去一條腿,可她又是如何報答公子的?就算公子的心頭血能夠救她,但沐思君三日後必死無疑,到時,沈念定會殉情,便又辜負了公子!」
「如今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他越來越虛弱,連端碗的手都有些顫抖。「救她,我心甘情願。幫我將心頭血倒入葯中,熬好了葯,便端給她吧……」
南霜不得不接過碗,將心頭血倒入葯中,而容與卻緩緩坐在了地上,慢慢地等待著死亡。
「……公子……」南霜滿臉淚水,卻只能這麼陪在他身邊,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生命緩緩散去。
「葯好了……」容與輕輕開口,虛弱無力的話讓南霜有些聽不清。「快救她……」
南霜知道公子最愛沈念,所以不得不這樣做。「公子等我!」她盛了葯,連忙幫沈念端了過去。
門外,風卷著雨,雨伴著風。
容與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還記得在雲舒谷第一次遇到的沈念,倔強,好強,不肯服輸,守了那麼重的傷也不願他人擔心。但她又不愛吃虧,因此還下毒毀了他要種葯的後山。她不許外人碰她,尤其是男子,但她卻中了世間最罕見之毒——何處尋。慢慢地,他了解了她,卻在不經意之間動了心。但是沈念的心,從來不在他這裡,可是,他多麼想讓她因為自己而快樂和幸福。在西域的那段時間,是最舒適,最讓他幸福的時光。他騙她,說她是自己的妻子,雖然她心裡還是有些抗拒,但那時,她的心裡已經忘記了那個人。
南霜送了葯便向廚房趕,電閃雷鳴,她來到門口,地上的那個人,卻緊緊閉上了雙眼,那麼安靜地睡著,睡著。
外面,虞惜一直悄悄跟著沐思君,而她也未發覺。
她在雨中搖搖晃晃地走著,冰冷的雨水,絲毫不能緩解她身上灼熱的痛傷。
然而就在她拐入另一條街,卻看見一個黑袍人打著油紙傘,她看不到他的臉,但是她並不怕對方會是敵人。她已經如此了,又能差到哪裡去?
紙傘輕輕拿起,她便看到了他的面容。
虞惜跟過去,拐入另一條街,人卻不見了,唯獨地上卻靜靜地躺著一把油紙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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