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底細

「我們林家並不是什麼有錢的大戶人家，相反小門小戶的，日子過得一直都不怎麼富足。我祖父是個做小本買賣的，家裡以前開了家糧油鋪子。後來供我父親讀書，父親的書讀得也不怎樣，到頭來也只是個秀才，始終沒能再進一步。相比起來，我母親的娘家出身則要好許多，我外祖還曾是五品的同知，外祖母還封過孺人。我母親還沒出閣的時候在家也是百般被嬌養，知書識禮，尤其會寫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聽著林硯之說起他的母親，瑤箏滿腦子浮現的是那個堅韌又肯吃苦的婦人，但她想不通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姐怎麼可能嫁給一個小門小戶出的秀才。兩家並不門當戶對。林硯之的做官的外祖父會答應這門親事？

就在瑤箏疑惑的時候，林硯之繼續說：「你覺得我父親配不上我母親是不是？」

瑤箏先是點頭，接著又連忙搖頭，林硯之繼續又道：「據說我祖父曾經對我外祖有過恩惠，在關鍵的時候還救過我外祖一命。我父親跟著我祖父去外祖家做客的時候，父親對我母親一見傾心，再後來對兒子嬌寵的祖父便請了媒人去外祖家提親，沒想到這一提我外祖就答應了，然後做主將我母親許給了林家。外祖一共養了四個女兒，我母親排行第三，因為家裡女兒多，所以對母親並不怎麼稀罕，加上我那些姨媽們嫁得都還行，但就在我母親的婚事上外祖的做法未免草率了些。」

「成家和林家結了親，我母親也算得上是低嫁了，不過我母親對這門親事並不嫌棄，新婚後父母倆琴瑟和鳴，也過了一段恩愛日子。只是後面……」林硯之停頓了下來，他在猶豫後面的話該如何說出口，瑤箏認真地聽著，她也並不急著催促林硯之趕緊往下說，什麼時候結束話題，完全看林硯之自己的意思。

「我父親身體不好，他是個早產兒，據說還沒八個月就生下來了。因此自幼體弱多病。在和我母親成親后兩年裡，我母親都未能有孕。起初祖母只說是我母親身體有毛病不能懷孕，不知請了多少大夫，不知吃了多少葯，可是我母親的身體很好，請了高明的大夫也說沒什麼毛病。祖父母不甘心，又讓父親將我母親的陪嫁丫鬟收了房，又從外面買了一個小妾，可是都不能懷孕，很顯然，問題是出在我父親身上的……」

終於說到最關鍵的地方了，瑤箏也變得緊張起來。

「那時候祖父母才意識到兒子不對勁，可他們就這麼一個兒子，難道就這樣斷了林家的香火？後來他們商量來商量去，最後便決定讓我母親去……找個可靠的人借個種，然後生下來還是林家的子嗣。」

瑤箏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忍不住說了句：「這也太荒唐了。」

「是啊，很荒唐。哪怕是從堂叔家過繼一個也好過這種提議。我母親起初是不答應的，但我父親竟然答應了這個做法，他那該死的自尊心竟然允准這樣荒唐的事發生。事情又過了一年，那時候謝將軍帶著部隊和入侵的外敵作戰，但是在那場戰役中，謝將軍的隊伍損失慘重，他也受了傷，在重傷之際，他的手下帶著他無意間敲開了林家的大門。好心的林家收養了他，他在林家養傷，這一養就是三個月。後來謝將軍從林家告辭的時候，我母親的肚子里就已經有了我。」說到這段難堪的往事，林硯之顯然有些抬不起頭，這是他一生的傷疤，任何時候都不願意被揭開。

「小時候有人罵我是野種，我哭著跑回家去找父母告狀，父親看著我一語不發，母親只是摟著我哭。五年前，我父親從山上摔下來傷著了腿，那本不是要命的傷，但最終他卻因此永遠的離開了我。他走的前一天曾和母親有過大吵，至今也不知他們到底吵的是什麼，第二天去叫他起床吃飯的時候，就發現他已經咽了氣。給父親守完孝，然後母親就帶著我去了京城，投靠到了宋家。原本以為這一輩子就這樣過了，母親曾對我寄予重望，希望我能憑藉讀書出人頭地，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可事實表明，母親這個想法不見得就對。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瑤箏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她才問了句：「你的生父其實是那個謝將軍嗎？」

林硯之點頭說：「應該是的，我也找人證實過了，而他本人也並不否認。」

「你來金華就是想找到自己的生父家，然後認祖歸宗，成為謝家人嗎？」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怎麼可能做回謝家的兒子，畢竟他都不當謝家子，而是跑到廟裡出了家早早的就避世了。」

瑤箏不相通道：「你是說你的生父已經當了和尚？」

「是的，他就是壽光寺里的那位海印法師。」

林硯之將自己的秘密全部托出，對瑤箏並無半點保留。

只是林硯之的這一大篇話對瑤箏而言信息量太大，大得她難以消化。

好一陣她才回過神來，接著問：「你和那個姓朱的聊了一下午嗎？」

「對啊，四小姐，他其實不是什麼壞人，說不定以後我們還要和他接觸。」

「啊？」瑤箏更是吃驚，那個朱則挾持過她，還不是壞人，那世上就沒有壞人了。

聽完林硯之這個長長的故事，瑤箏見林硯之的臉上明顯有放鬆的神情，這麼久以來他背負的這些東西很是沉重吧。他需要一個傾訴者，她就充當了這樣的角色。從今往後，他的思想負擔會不會變輕一點呢？

全盤托出后，林硯之頓時覺得一身輕鬆，他見時候不早了，便要起身告辭。

「太晚了，你也快休息吧。」

瑤箏又問：「我們還在這裡呆多久？」

林硯之道：「看你的意願。不過我不太想在此長留。」

「那我們從這裡離開后，你可有其他的目的地？」

「或許會回一趟南陽吧。出來這些年始終沒有回去，我也該去父親墳前上一炷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