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孟陶陶請求的徹查和義絕之事完成得十分容易,這麼多年她隱姓埋名拿到的各方證詞足以證明山難來時杜文山卷了知府家私棄城而逃,因著他知府丈夫的身份,這才讓受難的百姓生了誤會,以至害死了孟知府。只是當年審訊過度本就不是光彩的事,才把這件事壓了下去,甚至給孟家的補償也到了杜文山身上。
刑部審案很快有了結果,杜文山流放三千里,孟家財產盡數歸還,許孟母與他義絕,自杜家祖墳遷墳而出。孟陶陶為母正名心切,不究蒙蔽之事。
不過,與傳統一甲進士直入翰林不同,敬文二十一年的一甲三人只有榜眼留在了翰林院,這不僅安撫了一甲兩人皆為女子后朝堂老派人士敏感的神經,也有人說這就是這位孟狀元得到的懲罰。
不論外人怎麼說,孟知府遷墳的那一天很快到來,暮春的細雨打濕了作為太子妃來監督的司梨的衣袖,杜家族老們畏縮地站在旁邊,不敢多言。挖墳起棺,孟陶陶的青衫在泥水裡已經染成了別的顏色,她起身時晃了晃,司梨上前一步撐住了剛剛磕完頭的孟陶陶身形。
「九十九步走完了,別把身體熬壞了倒在最後一步,知府大人也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的。」
向來溫和淺笑的孟陶陶神色一片空白,臉上辨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我要回家了,阿梨。」
「一路順風。」司梨用力抱住了她。
孟陶陶領的調令是雲越省忻州的六品通判,實際官職比傳統狀元入翰林授從六品職位要高,但算上翰林的清貴和自古京官高一級,再加上雲越多山多異族,這著實不算個好去處。不過,她甘之如飴,甚至擇了吉日起棺后,就要扶靈回忻州。
用她的話說,母親一輩子都為了忻州嘔心瀝血,自然是要回去的。司梨尊重她的意願,與蕭綺來送她一程。
「你們也一樣。」孟陶陶望向旁邊的蕭綺,「此去一南一北,記得給我寫信。」
蕭綺拍了拍她的肩,抱了抱兩人,笑容一如既往地燦爛,卻多了些沉穩,「我會的。」
送孟陶陶走過十里長亭,蕭綺與司梨一起坐車回京,一路沉寂,司梨打破了寂靜,「你什麼時候動身?要我幫忙說一句就是。」
探花蕭綺自請外放,在西北燕雲省做了從六品的布政司經歷,離她長大的西北涼州很近。春闈結束后,離別的日子連著到來,司梨看著瘦了許多的蕭綺,不知該安慰還是鼓勵。
「好哇,你這就膩了我了!」樂安郡主生猛的休夫之舉包括那天的言行已經傳遍了京城,蕭綺故意做出嫵媚表情往司梨身上貼,委委屈屈道,「不然,你與我一同前去?你曉得我少不了你的。」
「免談。」司梨在她靠上來之前推開,「你想複製群英書院和匠學的例子,自己去忽悠那些學生,我最多送你兩本書。」
蕭綺的確按著司梨的建議去找了群英書院的夫子們,不知是怎麼說的,硬生生拐走了剛建立的雜科一位夫子。學生們她倒是沒忽悠走,司梨送她離京前那天,在群英書院找到蕭綺,剛好聽到她的許諾,「等你們學有所成,不論科舉如何,涼州總有你們一席之地。」
好么,原來是搞可持續發展的忽悠。
司梨腦殼生疼,要不是她知道如今的掌權者不會因此猜忌邊關守將,光蕭綺這句話都夠她下獄的。
在京城只待了兩年多的蕭綺被依依不捨的同窗送出門外,瞧見等著的司梨,嬉皮笑臉地一揖,「司夫子久等了。」倒是有了幾分初見時的跳脫樣子。
「不再多留兩天?」
蕭綺牽著她的小紅,隨司梨慢慢走出城門,回望著京城巍峨城牆,笑了笑,「該走了。你知道的,時間不等人,我已經迫不及待回涼州看看,再讓群英的名字留在那片沃土之上了。」
「狄羅滅了,還有羌人,羌人走了,還有草原之外的異族。我們可以不向外征戰,但不能讓兵卒畏戰,我的教材寫了一半,但最好的軍學只能在邊關誕生。京城終究太繁華了些,不適合我,我要回去找小叔了。」
司梨並沒有刻意詢問給一甲三人授官前東宮書房裡他們和江衡雲談了些什麼,但她知道,他們都在為了讓大寧變得更好而努力。
「那我就等著叫你山長了。」司梨笑了笑,瞧見駛出城門的又一輛馬車,馬車後跟著板車和護衛,她牽住了準備上馬的蕭綺,「等等,有人與你同路,路上也有個照應。」
簡晴雅從後來的馬車裡探出頭招了招手,「錦官!」
年初簡晴雅與松年方成婚,這次是去西北行商,簡秉德已經出海,家裡是簡夫人與簡全福兩人留守。幾人都是熟識,不必司梨介紹,司梨確認了簡家的貨物齊全,便送走了三人。
簡家的貨車上不僅有過往售賣的瓷器和琉璃,還有司梨剛做好不久的奶茶茶包,一衝即飲,對游牧民族再合適不過。瓷器絲綢茶,向來是豐富中央國利的利器。簡家商隊里混著禮部一行,若是情況好,這次還會深入草原查探商路。
商隊的影子漸漸在十里長亭看不到了,司梨折下柳枝,輕嘆一聲。背後忽然響起轆轆車輪聲,司梨回頭時剛好看到小廝撩起車簾,端坐其中的蕭尚書面容比過往更嚴苛了些,老態從皺紋里泄露出來。
看到司梨,蕭尚書怔了怔,半晌沒說話,直到司梨告辭準備離去,才叫住了她,低聲問道,「她走了嗎?」
蕭綺離京前沒有回家過,與她在簡家過了年節的司梨對這件事相當清楚。她點了點頭,蕭尚書筆直跪坐的身形有些微頓,神色說不清是後悔還是感慨。
司梨輕聲告辭,繞了些路,自南城門入城。下課的學子們正逆流出城,衣裳乾淨樸素的少女們湊在一處,口中背書的聲音順著風傳進馬車。
往來居的生意依然紅火,唐掌柜把剛下學回來的王小蟲扛上肩頭,正笑呵呵地招待著食客,司梨示意清河去取早早借旁人名字定下的羊蠍子鍋,沒有驚動任何人。
阿香燉的羊蠍子鍋如今只聞氣味已經與她的完全一致,正當季的番茄在鍋中浮浮沉沉,染紅了醬色的羊脊骨,酸甜的香氣飄出很遠,司梨加了爐子,擺開青菜豆腐,靜靜參考著皇后的手稿寫著新的一本教材規劃,等著去議事的江家兄妹回來。
等她再抬起頭,月光已經蓋過了燭火灑落一地,剛進門的葫蘆深吸一口氣,沒讓自己的口水流出來,「殿下,殿下和公主在文淵閣還要耽誤些時候,讓您先吃飯,別壞了身子。」
司梨點了點頭,並不意外。皇帝幽禁宮中,江衡雲越來越多的走到台前,被他拉著一起處理政事的江如翡也在極快成長,這樣晚歸的日子不少。
到了晚上雨漸漸停了,被雨逼進室內的燥熱讓人額上見汗,司梨讓清河和小雀幾人各自去吃東西,留了葫蘆稍等。爐火上酸甜的羊蠍子鍋涮上青菜和凍豆腐,羊肉的鮮和果味的清融合,讓菜品多了些油脂的美味,司梨分出小半鍋湯,剩下的蓋上蓋子,喚葫蘆進來取走。
「釋之他們和閣老們應是忙著做事沒顧上吃飯,我記得茶房裡有小爐,你辛苦些把鍋帶去,給他們加個夜宵吃。注意著別讓釋之吃太多,他那霸道性子,非得搶完了不行。」
葫蘆抱起銅鍋就一愣,「您不再吃些?」去年司梨的苦夏沒胃口讓整個東宮如臨大敵,有太子上行下效,身邊親近些內侍們輪著盯著司梨吃飯,江衡雲回不來時也讓葫蘆看過司梨的飯量,以至於他們這些侍衛在私底下還猜過太子妃是不是有了身孕,等到冬日來臨才知道太子妃是真的胃口小了。
司梨指了指大碗盛著的湯和煮好的蔬菜,催促道,「快去。」
葫蘆應了一聲,心底暗暗記下,準備等見到殿下與他說說太子妃今日似乎胃口不佳的事。
酸甜的番茄湯沒放多久,等碗里的蔬菜撈得差不多,湯水剛好放到適合入口的溫度,司梨吹了吹湯麵浮上來的油花,將湯一飲而盡,背後出了層薄汗。
屋外星光明亮,司梨本就出了汗,也不急著洗漱,將偏殿暖閣里的零零碎碎收拾了一遍,瞧見江如翡不知何時漏下的碎紙片,搖搖頭扔進了還有些水漬的碗里,墨痕迅速洇開。
江衡雲在宮中時常待在暖閣,窗邊的軟榻自冬日去后許久未有人用,司梨挪開上面放著的棋盤,一不小心,滾落一個棋子。
白玉棋子骨碌碌滾進了軟榻邊緣,司梨探身去拿,忽地觸到了一處空隙。撥動一下,棋子像是硌在了下面,非得把空隙里卡著的物事拿出來才行。
司梨勾著空隙里卡著的長方體邊緣花紋,將它拽了出來,卻是個很輕的匣子。
莫不是江衡雲背著人藏的私房錢?司梨記得這個位置是他常坐的,念頭剛起就被自己打消,好笑地搖搖頭。一國太子,哪用得著藏私房錢?
將掉在下面的棋子重放回棋盤,司梨撥了下鎖栓,木匣用的鎖十分精巧,像是個益智拼圖,左右無事,司梨乾脆放任了自己的好奇,和這塊拼圖鎖較上勁來。
蝕刻銅紋圖案勾連對上,匣鎖咔噠一聲打開,司梨掀開蓋子,熟悉的印刷體紙條映入眼帘。
怎麼會?
司梨發了一會呆,有了上一次的掉馬事件,她發現自己居然對這次發現接受良好,聯想到系統品鑒看到的那隻手,和先輩評語與系統評語分開出現的事,之前的線索串聯了起來。
穿越后和「先輩」的對話一點一滴被保存良好的紙條喚醒,司梨戳了戳最初那張寫著難吃的紙條,哼了一聲。
文淵閣離東宮不太遠,比內宮近得多,夜色漸深,宮道里的腳步聲急促而輕快,江衡雲進了大門,偏殿里的燭光帶來了家的氣息,留下妹妹一個人應對老頭子們的愧疚被迫不及待見到妻子的心情掩蓋,手中編了一路的梔子花手環剛剛完工,他推開門,「今日的鍋是誰的手藝?」
含笑的聲音回蕩在暖閣中,原本司梨聽到他認出不是自己的手藝會高興,畢竟阿香如今的水平已經與她做羊蠍子鍋的水平差不多了,但今日聽到江衡雲的聲音,卻沒有心情笑出來。
屋內的沉寂與江衡雲所想不同,他很快看到了司梨手中的木匣,臉色微白,手中折好想送給心愛姑娘的手環無聲無息地掉在了地上。
「梨梨,你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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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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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倒計時啦,考慮一個現代paro番外,沒人想看就不寫了orz
已完結古穿美食文《穿到沒有辣椒的世界后》小可愛們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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