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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關親生女兒的終身幸福,玉夫人本想精挑細選,可玉容卿前幾天來催她,玉夫人只得託人尋了幾家,這才定下孫秀才。
「我看你表哥挺中意你,可你對他又沒那個意思。如今給你選了個好男兒,抽個時間,為娘安排你們見一面,也好斷了雪生的念想,叫他好好念書。」玉夫人微笑著,自認為給女兒排憂解難,也讓能外甥定心了。
玉容卿有點後悔,自己竟然為了躲陸家草草決定自己的婚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眼下兩方還未相看,兩家沒有正式見過面,婚嫁是不作數的。
她才不要什麼秀才,她只要李沅。
丫鬟端了湯餅來,熱騰騰的水汽迷濛玉容卿的眼睛,她深呼吸吹了口氣,吹散眼前的白霧,鄭重道:「娘,對不起,女兒要辜負你的好意了,我不能去見那秀才。」
「為什麼?」
玉容卿臉頰微紅,腦海浮現李沅那輕聲細語的溫柔似水,「我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玉夫人眉頭一皺,前幾天還催著她找夫婿,這才幾天就有心上人了,變卦也太快了。小小的不滿后,玉夫人更好奇容兒看上了什麼人。
母女兩個對著吃湯餅,吃的熱乎乎的,玉夫人正經問話:「你看上了誰家的公子?或是生意上來往的人?」
「都不是。」玉容卿垂下頭,「他人很乖巧溫柔,沒什麼家底,但是很有教養也讀過很多書。」
「怎麼聽著也像個秀才?」
「不是。」玉容卿搖搖頭,忍住了向人宣布她戀愛了的衝動。若說了,只怕娘親會帶人去把李沅綁起來扔出徐州城,李沅那麼斯文,怎能敵過娘親的來勢洶洶。
當年玉疆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跟隨家中的武教頭離家出走,氣的玉夫人騎上馬追了五百里地,在當年算是一樁為人稱道的事。
玉夫人年輕時是名鎮徐州的彪悍姑娘,賣了家中祖田給清貧的夫君拿去做生意,如此魄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雖然被歲月和玉家的「體面」磨平了稜角,但依舊是不能輕易去惹怒的人物。
感情上從來不開竅的玉容卿竟有了心上人,玉夫人愈發好奇:「你告訴我他姓甚名誰,為娘好去給你問問他們家的意思。」
玉容卿吃一口熱湯,「我們倆的事若能定下來,我定會第一個告訴娘親。」
玉夫人知道女兒主意多,便不再追問,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想管也管不住,幾個孩子脾氣倔也是隨她,如今只剩一個容兒留在自己身邊,她放在手心上疼還來不及呢,哪會去干涉孩子的想法。
「你既有打算,孫秀才那邊我就不再去叨擾,過幾天就是上元節了,我得提前準備著。」
「多謝娘親。」
吃完湯餅,玉容卿飽飽地從暖春閣出來,轉頭要去陸雪生那兒興師問罪。
她昨日赴宴是看在表兄妹一場,給陸雪生個面子,沒想到陸雪生是個不爭氣的,膽子不用在正處,害她在那幾個紈絝面前出了丑。
庭院中,從房檐上灑下的陽光明媚,空氣卻又干又冷,偶有寒風乍起,凍得玉容卿打了個寒顫。
徐州的冬天冷得緊,院子里除了零星幾個的下人幾乎沒什麼人。玉容卿走在路上便看到前頭有人在訓斥誰,走近一看,是爹爹。
被訓斥的是桃花笑酒坊的小二,玉容卿是認識的,他正抱著一壇酒要委屈哭了,「我沒說謊,真是玉家的公子訂的我家的酒,昨天在側門那裡有個小哥來接手,今天遲遲沒見他,交不了貨,我在酒坊里還有活兒要忙呢。」
玉富成揉著腦袋是被氣的不輕,他兩個兒子離家出走是整個徐州都知道的醜事,多虧女兒有本事撐起來整個玉家,叫人家也少說他兒子的閑話,沒想到來了一個小二鬧事。
「我兩個兒子都不在家,只有一個女兒在府里住,你還敢說是玉家的公子買的酒?!」
兩人你來我往的爭執不休,玉容卿忙上去拉架,「爹你別生氣,這事兒肯定有誤會,讓我問問他。」
玉容卿轉頭問小二:「跟你接手的人是什麼模樣?你怎麼知道買家是我們玉府的公子?」
小二看了玉容卿一眼,緊張地看向地面,「那人一身小廝打扮,衣裳是灰色的,看著懶懶的不愛說話。買酒的公子每次去我們酒坊都要提到玉家,我認不得幾個人,便以為他是玉府的公子。」
玉容卿若有所思,不經意提到:「爹爹,表哥不是在咱家住著嗎?他的小廝看著是不愛說話,會不會是表哥……」
玉富成擺擺手,「胡鬧,你表哥來咱家是為了專心讀書,怎麼可能會買酒。」
年紀大了總會有腦筋轉不過來彎的時候,唯有眼見為實。
玉容卿扶著父親往前走,「咱們不如去問問表哥,讓店小二能明明白白的回去交差,不好叫他在咱們府里待著,被人知道了,還以為咱們玉家人個個都是酒鬼呢。」
此言有理,玉富成忙招呼兩個家丁帶上小二跟著。一行人不多時就到了玉白的院子,陸雪生就住在此處。
門戶大開,屋裡的爐火不知何時熄滅,熱氣都沒了。
進去一看,地上躺著兩個七扭八歪的人,睡的死沉,不知天地為何物。玉富成當即就慌了,上去晃晃陸雪生,鼻息微重,還有一身酒臭味。
「成何體統!」玉富成更生氣了,叫家丁去把這兩人叫醒。
玉容卿不知她醉酒後發生了什麼,不過看這架勢也知道是莫竹乾的好事——門都不關,也不怕把人凍死。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爹娘眼裡愛讀書的好外甥被捉了現形,玉容卿心裡總算暢快了,又說:「昨日表哥請我吃酒,還有好幾個公子哥作陪,動手動腳的不成體統,女兒便藉機離席了,看來表哥跟他的好友們沒少喝啊。」
真是不成器,玉富成怒道:「他爹求著說咱家院里清靜,我才同意讓他來讀書的,沒想到書沒讀兩天,酒喝了不少!」
玉富成聽女兒話裡有話,轉過身低聲道:「雪生要請你喝酒那事問過我,我也沒多想就答應了,沒想到他竟然夥同狐朋狗友去羞辱你。是爹不好,不該替你做決定。」
玉容卿微笑著,「沒事,我不怪爹。不過我看姑姑一家把表哥送來,只怕是想著別的好事。」
「怎麼?」
「陸家的造紙坊快撐不下去了,家裡只有表哥這一個兒子,文不成武不就,總得找個依靠。」玉容卿本就不喜歡陸家嫌貧愛富,如今爹爹看清了陸雪生的為人,她便將事情都告訴父親。
「姑姑是您的堂妹,但人心隔肚皮,我聽娘親說過,咱家一貧如洗的時候,姑父家資豐厚瞧不上咱家,如今他家為了維持產業,竟想讓表哥毀了女兒的名聲叫女兒不得不下嫁給表哥。」說著,玉容卿抬手掩面,又氣又委屈,「若不是女兒反應及時,恐怕就被表哥欺負了。」
一番話點醒夢中人,玉富成嘆了口氣,一邊是寶貝女兒和玉家產業,一邊是不懷好意的陸家和不成器的陸雪生。
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與此同時——
月令酒樓中,店小二正忙著招待客人,便見一隻白到發亮的手撩開厚厚的門帘走進來,那人衣著清秀素凈,長相俊美,舉止端莊不凡,簡直是天仙下凡。
那男子直奔柜上,彬彬有禮,問收錢的賬房先生:「敢問先生,昨日下午有五位公子在樓上雅間參加陸公子的酒席,先生可否告知在下他們的名姓?」
面前的男子白凈又高大,舉止也是大家風範,賬房不想得罪人,便將五人的姓名告訴了他。
「多謝先生。」李沅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他作封口費,「請先生不要告訴別人在下問了什麼。」
男人說話清冷不近人,賬房接下銀子,應了聲「好」。
李沅走出酒樓,拐進巷子里。
兩邊的高牆遮擋了暖陽的光亮,李沅眼中的溫和消失殆盡,只剩下徹骨的冷漠與陰沉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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