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子夜時分,夜深如墨,素日里官道上偶爾才會駛過幾輛馬車,像今夜這般一整列車隊似的,著實是少見。
正中的一架綴飾尤其華麗,黑楠木的車身四面披裹著精緻的蘇綢,反鉚榆木質輪裹了雙層草皮用以避震,及往上兩邊的四椀棱花窗格皆被厚縐紗遮擋,絲毫不透。
然而,蘇果在裡頭躺著,實在有些難忍。
還未入冬,秋風涼爽,是不至於在車馬上添暖爐地寶的,但此番約莫是就著蘇果尚在昏迷的緣故,司設監這次便以冬日的規制布置車廂。
廂內四壁皆以椒為泥塗抹,掛了雁羽壁毯,連紅木雕平頭桌上都多擺了一小盆炭薰籠,暖氣融融,熏香陣陣。
蘇果當時在殿內因怕被人識出女子身份,不僅緊著棉服夾襖不肯脫,躺在床上披氅都未取下,最後竟然原封不動地被陸則琰抱進了馬車裡。
馬車就算再寬敞,也比不得內殿。不一會兒蘇果就悶出了一身薄汗,偏偏她理當在『昏迷』,不能動不能說,可不就是難受的很么。
陸則琰掀眸看了眼蘇果額髻沁出的汗,手中閱著的題奏恰好翻過一頁。
他是故意吩咐這般布置的,想著小太監熱得憋不住,自然裝不下去,沒想到,她還挺能忍。
再這般下去,她好端端的,也怕是要被悶成了真暈。
陸則琰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將手中冊本一收扔在平頭桌上,彎腰走近蘇果躺著的廂椅前。
蘇果覺得眼前一黑,似有人影靠近,車內就只有她和大人,想來也知道靠近的人是陸則琰,只是,大人要幹甚麼。
「小太監,我要動手了。」
動手?
蘇果沒想出個所以然,領褖處已經察覺到微涼的觸感,她心頭一顫,躺在廂椅上的背也跟著緊繃起來,玲瓏玉足腳心發熱,不自覺微微蜷縮。
陸則琰見狀,輕笑一聲,「怎麼這麼敏感,別鬧,替你脫兩件,再捂下去,你就要生痱子。」
「...」
蘇果闔著眸,總覺得大人的語氣怪怪的,彷彿看透了她是裝暈似的。
不過她是真的好悶熱,大人無需給她脫太多,至少把披氅和外衫脫了,裡頭還有夾襖,蓋住身段,應當也看不出甚麼不妥。
已然熱糊塗了的蘇果連半推都沒有,直接就著陸則琰的手,泰然地等他替她脫衣。
陸則琰被她這盲目信任他的表現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他摺了摺袖口,指節修長的手指搭在蘇果的領口,輕輕往後一勾扯,先將氅袍抽走擱在了架台上。
至於她身上的齊肩圓領的太監袍,畢竟寬大,脫起來也並不費事。
如此一來,蘇果還剩下夾層的薄襖子,然後便是中衣,這樣雖然依舊稍有點熱,但不至於發汗。
大人不會再繼續了,蘇果莫名地這樣覺得,哪知道下一息,她整個人驀地就被環背提起,襖子兩排襟扣設在肩后,她的頭被陸則琰單手壓抵在胸膛,幾乎能感受到背後一個個結扣被指尖挑開。
按說隔著夾襖觸覺該是不敏銳,但是陸則琰的每一個動作,都好像鼓點,咚—咚—咚的,震在她耳邊,打在她的心上。
蘇果半摒著氣被褪掉了夾襖,身段也露出了她的本來面目。
寬大的男式中衣雖則不太稱身,但有素粉的花邊絲絛系在腰間,愈加束勒出細薄長挑的姿態。
面容清艷絕俗,裸露出來的肌膚白膩如雪,既有少女的天真爛漫,又不乏骨子裡流露出的俏麗嬌媚。
陸則琰的指腹順著鎖骨中央緩緩向下滑推,在蘇果胸前衣料的褶印上有節律的打著圈。
他原本也是擔心小太監過熱,但是真替她褪了兩件,才發現她當真是穿的臃腫,難怪今日抱她上馬車的時候,連丁點兒軟肉都沒捏到。
「唔,確實瘦了。」
冷不丁冒出這句,按著大人碰觸的位置,蘇果面上發燙,她不由得哼哼唧唧佯裝不舒服,翻轉了個身,企圖背過陸則琰。
陸則琰當然是不會順著她的意的,無聲地笑了笑之後,又將她翻了回來。
「暈了還要折騰。」
「...」
蘇果側身對著男子,衣襟松垮,這番來回之後,微微敞開的領口漏出一角輕圓滑膩,隨著她胸口起伏若隱若現,宛若被壓制已久的小獸,渴望被解除禁錮。
陸則琰自問不是專於□□的人,但是她總是太懂得如何勾起他的慾念,還不自知。
由得她繼續裝,好像也不錯。
陸則琰托腮湊上前,嘴角斜斜一挑,語氣輕佻,「小太監,再不醒,我可要繼續了。」
他的鼻息噴洒在蘇果頸間,熱氣酥酥麻麻,每說一個字,就會更靠近一點,說完這句,他的鼻尖幾乎要碰見她的頸骨。
蘇果是無論如何再也裝不下去了,她猛地睜開眼,正好對上那雙極近,帶著促狹笑意的琥珀色雙眸。
她哪裡還想不到,陸則琰分明就是耍她的,他早就知道她醒來的事。
蘇果又羞又惱,「大人一早就曉得,為何還騙我....」
陸則琰被她說笑了,「是么,到底是誰騙誰啊?」
這件事上蘇果的確覺得她不佔理,但憶起這麼做的緣由,她彷彿霎時回到了衍慶宮的配殿前,心情落入谷底。
她支起身往後挪了挪位置,「王爺,既然奴婢醒了,不若將奴婢放下,奴婢可以自行回宮的。」
蘇果音色依舊溫軟,但語調平緩,還有那頗為刻意的稱謂,總歸是耍起了小姑娘的脾氣。
陸則琰是挺喜歡看小太監與他彆扭的,反正她接下來的好長一段時日都逃不開他手心,他慢條斯理地坐回廂椅,手搭在綢靠上,盯著她幽聲道:「不放。」
「...」
蘇果張了張口,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能威脅到他的話,總不教她跳車吧,她是難過了些,倒還不至於去尋死路。
「王爺,奴婢又沒什麼用,您帶著我去鄂西豈不是累贅。」
「誰說沒用。」陸則琰頓了頓,勾唇道:「本王正好缺個暖床的。」
大人向來對她如此,只道是逗她,卻分明是不缺女子服侍的,既然如此,何必來招惹,徒害的她自作多情,心神不定。
蘇果忍不住出聲,「王爺這般對奴婢說的話,怕是嫚雅姑娘聽了會傷心。」
「她傷不傷心關本王甚麼事。」
「怎麼不關了,你明明都——」
陸則琰挑眉,「都什麼?」
蘇果不好意思說出口,或許連她自己都不夠看清,她更怕的,是大人真的當著她的面應了她那句話。
說起來可笑,近乎於親眼瞧見的事,她還存著似有若無的期翼:或許是她聽錯,或許是大人失了興緻沒有繼續,或許大人因著公事臨時走開,或許...
這些勉強的藉口便是她這幾日面對陸則琰還能做到不瓦解潰散的浮木,所以,她要怎樣有勇氣才能明知答案,還問出口。
陸則琰將她的神態盡收眼底,是挺奇怪小太監怎的連問都不敢問,他對女子素來不大了解,蘇果是頭一個他想去寵的,偏偏還常常滿腹心思。
上位者慣了,哪怕在意,還是不習慣主動地去與人解釋。
兩個人各自坐在廂內兩側,你不言,我便不語,話題硬生生尷尬地停留在最後那句問話,直到晨光微曦,架馬的車夫向後回稟,說是快到碼頭。
「王爺,我們不是去鄂西么,怎麼會來碼頭。」蘇果疑惑出聲,而且她也不記得應天府半日內就能抵達的地方有渡頭。
陸則琰掀開綢簾看了眼車外,「走水路。」
「哦。」
蘇果輕輕應了句,反正她是逃不脫,去就去吧。
因急著要下馬,蘇果身上還只著中衣,便四下尋找方才被脫下的官袍,正打探間,眼底餘光忽地瞥見伸過來一隻手,修長的指節如玉,指尖勾著她要尋的那間外衫。
「奴婢謝過王爺。」
蘇果恭敬地接過,在衣料觸手的那刻,她被反握住驟然一拉,整個人瞬間失了重心地往前栽倒。
她甚至來不及驚訝,因為陸則琰的眼神太過明目張胆,未加掩飾地訴說著他的故意,緊接著就直接將人攬入懷中。
又如此了。
大人就是這樣,言語動作待她曖昧,她也曾為了這些欣喜的徹夜難眠,可倘若他真喜歡她,又如何會去寵幸別人,所以啊,還是玩寵,也只是玩寵。
蘇果垂下眼瞼,軟糯的語調卻帶著以前不曾有過的疏離,「王爺,要下馬車了。」
陸則琰的下顎抵在她的頸窩,少女身上淡淡的體香,有清甜的味道,是他喜歡的。
他一點兒都不想放手。
蘇果蹙著眉,往外推開,「王爺,你放開奴婢,已經到了。」
「蘇果。」
蘇果覺得她越是掙脫越是緊,陸則琰勒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沒辦法,只能任由他繼續箍著,「嗯,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她想好了,哪怕大人再說些曖昧話,她也絕計不會往心裡去。
只見他埋在她的肩頭,傳出的聲音悶悶的,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