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你應當多笑笑

第408章 你應當多笑笑

太后壽誕前一日,宮中諸事大都安排妥當了,帖子也送到了文武百官乃至皇親國戚府上,屆時百官來賀,自然會十分熱鬧。

蘭舟收到裴瑛的消息,喬裝回了公主府一趟,這幾日皇城內外都在忙活著壽宴一事,公主府進出的人也多了不少,他混入其中,瞞過了附近禁衛軍的眼。

剛踏進前廳的門,便見裴瑛站在窗下,調理了多日,臉色瞧著好了不少。

「皇姐。」他上前。

裴瑛回過頭沖他笑了笑:「明日便要動手了吧,可有疏漏之處?」

「皇姐放心,雖不能說萬無一失,但八九成的把握還是有的。」蘭舟莞爾,「昨日我與岳將軍見了面,如何做,如何說,都交代清楚了。」

「那便好。」司菀感慨地嘆了一聲,「五年了,這一日我們等了五年……」

蘭舟默了默,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來交給她:「這是鐸世子托我轉交與皇姐你的。我和阿昭明日都要入宮,剩下的事,就要拜託皇姐了。」

裴瑛會意地點了點頭,旋即道:「明華今日來了,你去看看吧,總不能一直這麼避著。」

她指了指他之前住的院落。

蘭舟稍作遲疑,朝那邊走去。

剛走到院門口,便見裴嫿屈著膝坐在石階上,百無聊賴地擺弄著地上的雜草,身邊的丫鬟也不知去了哪裡,只留她一人,看樣子已經等了許久了。

聽裴瑛說,她每隔幾日便來一趟,在前頭等一等,又上這等一會兒,儘管裴瑛已經告訴過她,他近日不會回來,她還是時常過來。

他靜靜地望了一會兒,還是走到了她跟前。

「你不是要練琴嗎,怎麼成天坐在這?」

忽然聽到他的聲音,裴嫿都以為自己等得久了,出現了幻覺,仰著臉望了他好一會兒,才嚯地站了起來。

「小小小小……小琴師!」她的臉色跟活見鬼了似的。

蘭舟嘴角一抽:「殿下,草民不叫『小小小小小琴師』。」

「你真的回來啦!」她提著裙子從台階上沖了下來。

蘭舟往後退了退,以免她一個剎不住,撲到他身上來。

「聽聞殿下時常過來,長公主殿下不是已經告訴您草民出遠門了嗎?」

裴嫿皺了皺眉:「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萬一你突然回來了呢?你明明說會教我彈琴的,怎麼說話不算數?」

他乾咳一聲:「草民家中有點事,故而離開了幾日。」

「幾日?這都快一個月了!」裴嫿一本正經地同他算賬。

蘭舟不免有些頭疼:「草民離開之前,不是將指法和曲譜不是都教給殿下了嗎?」

裴嫿一臉苦悶:「難道你就沒想過我萬一哪兒出問題了想來請教一下你?」

「……草民記得,宮中也是有琴技高絕的樂師的。」

聞言,她登時就委屈起來了:「可……可你不是答應了我么,突然就不管了,要走也不同我說一聲,我向皇姐打聽你去了哪,皇姐也不告訴我……你要是不想教我就同我直說嘛!幹嘛這麼躲著我?我又不會拿你怎麼樣。」

蘭舟沉默了片刻,有些無奈:「草民沒有不願意教殿下,只是的確有要事在身,故而不辭而別,若是惹得殿下不快,草民在這給殿下陪個不是。」

裴嫿吸了吸鼻子,坐回了台階上,拍了拍身旁的位子。

蘭舟遲疑須臾,順著她的意思坐了下來。

「作為賠罪,你就陪我說說話吧。」她道。

蘭舟看了看落滿陳葉的台階,道:「殿下,地上臟,您是金枝玉葉,不如……」

裴嫿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就坐一會兒,成天待在屋裡,悶都要悶死了,我以前還想到樹上坐會兒呢,總被攔著。」

看著她一本正經地抱怨,蘭舟啞然失笑。

「你笑什麼?」裴嫿轉過臉來。

他乾咳一聲:「沒什麼,只是忽然想起一個人,她從前也很喜歡坐在樹上。」

他還記得阿昭小時候一不注意就往樹上躥,還美名其曰登高而望遠,學了些功夫后更是攔都攔不住,一襲紅衣,往樹上一座,便覺得自己是個大俠了,倒是嚇得他和宮人們在樹下膽戰心驚。

裴嫿彎了彎嘴角,道:「我好像還是頭一回見你這樣笑,你笑起來倒是比那些成天文縐縐的公子哥兒們好看,應當多笑笑才是。」

他怔了怔,斂起了笑意。

裴嫿撇撇嘴:「小氣……」

就給看一眼。

她頓了頓,又問:「除夕那日和岳家世子一同回來的女子你認得嗎?」

蘭舟回想了一番,曉得她說的是季望舒。

「姑且認得,怎麼了?」

她托著腮,嘆了口氣:「真是個難得的美人,若是好好打扮打扮,定然跟仙女似的……」

蘭舟不解地望著她:「殿下想說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將影哥哥的眼光還不錯,找了個比我好看的……」她嘀咕道。

「殿下屬意岳世子?」他問。

她點了點頭:「差點就賜婚了,不過現在想來還好沒降下聖旨,不然成了親才發現他另有心上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默了默:「所以殿下現在是同草民在訴苦?」

「說不上來……」她似乎有些弄不明白了,「本來覺得自己應當挺難受的,但好像也就難受了一小會兒。」

之後滿腦子都是「那姑娘真好看啊」。

她也覺得自己有些沒骨氣,但憐香惜玉之心也不只有男子才有嘛。

蘭舟覺著這話真接不上,這小公主的腦子裡到底想什麼呢,自己的心上人屬意別的女子,她倒好,也是心寬。

「殿下為何會屬意岳世子?」他印象中的岳將影,除了行軍打仗,倒也沒瞧出別的長處。

哦,跟阿昭吵架倒是挺能耐。

阿昭都不曉得有多少此想打折他的腿。

裴嫿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因為他一直很照顧我吧……我爹娘時常在外打仗,我經常一人留在楚京等著,姑姑們看得嚴,我也不能隨意出門,只有他和溪明樂意陪著我。仔細想來,我在他眼中,可能就像溪明那樣,他這人寵起妹妹來沒個邊兒,又不曉得收斂,我便誤會了。」

她把這種寵愛,誤認為是他對她有意,便就這麼稀里糊塗地糾纏了好多年。

直到除夕那晚,她望見岳將影看著那女子的眼神,才醒悟過來。

那是不一樣的。

被當成妹妹照顧的人,和被他放在心上的人,是不一樣的。

他似乎惹那姑娘生氣了,他那等脾氣的人,總是很容易就惹得別人生氣,在將軍府便沒少挨岳將軍的揍。

那時他眼中的溫柔和無奈,讓她很是羨艷,期望著有朝一日也有一個人用那種眼神望著她,卻並未有那心如刀絞的感受。

或許她也誤會了自己吧。

「還是說說殿下的琴吧。」蘭舟岔開了話,「殿下明日便要在太后的壽宴上彈奏了,曲子練得如何?」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曲子倒是已經練會了,就是還有幾處覺得不大對勁。」

他起身,去屋中取來了琴:「殿下彈一曲試試。」

裴嫿將琴橫在膝上,許久沒在他跟前彈琴,她不免有些緊張,謹慎地彈了一曲,而後抬起頭望著他:「……怎麼樣?」

蘭舟眉頭微皺:「撥弦太用力了,起調過重,收弦略急,胳膊太僵,放鬆些。」

裴嫿點了點頭:「我,我再試試……」

她將手放在琴弦上,按他說的重彈了兩遍。

待她彈完,他點了點頭:「如此,便能在壽宴上獻曲了。」

裴嫿面露喜色:「小琴師,你可真是個好師父!」

「草民只是稍加指點,當不起殿下的師父。」他當即給她駁了回去,「明日要用的琴,殿下可選好了?」

裴嫿想了想,道:「我的臨月閣中倒是有一把琴,但總是彈不出今日這種琴音。」

「琴材不同,琴音自然不同,殿下的琴或許不適宜彈奏這曲子,若是殿下不棄,這把琴便借與殿下一用。」他道。

聞言,裴嫿眸光一閃:「真的?」

他點了點頭。

「我借走了你的琴,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他略一沉吟:「想要的……暫且沒有。不過殿下若是能答應草民一個請求,草民感激不盡。」

「何事?」

「明日壽宴,長公主殿下有事在身,入宮會稍遲一些,勞煩借殿下的馬車,帶草民和一位友人入宮瞧個熱鬧。」

「這……」裴嫿陷入了猶豫。

明日太后壽宴,可是極為熱鬧的,就連宮門前都會點起一路的明燈,但守備也會增添不少,不過她的車馬倒是不必盤查,要帶兩個人入宮,也並非什麼難事。

只是這個節骨眼上,似乎有些不大尋常。

她靜靜地望著蘭舟,他目光清明,神色坦然,倒像是她多疑了。

她皺了皺眉,道:「有時我總感覺你在騙我,我也分不清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甚至皇姐的話,我也不知該不該信了。小琴師,你真的只是想去瞧個熱鬧就回來嗎?」

他莞爾:「自然如此。」

她踟躕片刻,抿了抿唇:「好吧,我明日會想法子帶你入宮的。」

……

裴嫿走後,蘭舟便留在了府里,顧如許那邊都安排妥當了,她明日喬裝之後會跟著傅雲月和文慧一行入宮。

時過夜半,公主府的後門被敲響,他與裴瑛前去,打開門后望見來人,裴瑛露出了歡欣的笑意。

「許久不見了,純嘉姑母。」

……

與此同時,鄭府。

忽有下人來報,請白先生去書房一趟。

沈雖白心頭一緊,隱隱有了猜測,收拾了一番后,便隨之前去。

書房中,鄭承已然等了他許久,他走過廊下,便察覺到周圍的暗衛都聚集過來了。

他跨過門檻,躬身行禮:「大人萬安。」

鄭承起身,望著他:「這麼晚了還讓先生過來,實屬無奈,先生的傷勢如何了?」

「謝大人挂念,好多了。」他答道,「不知大人急著喚在下過來,可是有要事?」

鄭承嘆了口氣:「的確有一事要託付先生立刻去辦,先生可還記得曾答應過老夫,願為老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目光一沉,垂眸道:「在下深受大人恩惠,大人儘管吩咐,在下萬死不辭。」

「好!」鄭承笑道,「安兒走後,這府上除了先生,老夫已不敢再信任何人。先生也曉得,因那胡姬細作一事,陛下已經懷疑到老夫頭上,這楚京不宜久留,今後的事,老夫已有打算,今夜需要先生幫老夫一個忙。」

說罷,他便解下腰間翠玉,放在書架貔貅像后的一處凹槽中,當著他的面打開了牆上一道暗格。

沈雖白暗暗吃驚。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機關所在,原來打開機關的鑰匙乃是鄭承隨身之物。

果然是個謹慎的老狐狸……

鄭承從暗格中取出一隻錦盒,遞給他:「先生只要帶著這隻錦盒,即刻出城,自會有人與你接應,將東西交出去,便可。」

看著手中錦盒,沈雖白皺起了眉:「這個時辰,若是出城,便趕不及回來了。」

鄭承淡淡一笑:「先生無需擔心,老夫都安排好了,先生只需將這隻盒子交到那人手中,其他的就無需多問了。此事若成,日後榮華富貴,都少不了先生的。」

沈雖白暗暗收緊了拳。

這隻盒子中裝的是什麼,他也能猜得出,這個時候鄭承讓他去送邊防圖,看來是打定主意近日便要離開楚京。

十一他們明日便會動手,這個時候若是鄭承起疑,說不定今晚便會動身。

以鄭承的性子,連至親都能下得了手,而今怕是也不會留他的活口,今日敢給他看自己掩藏多年的暗格,卻不擔心他泄露出去,再加上門外那些暗衛,他想做什麼,已昭然若揭。

今夜他一旦出了城,便再也回不來了吧。

十一那邊,他已報了平安,娘他們此時多半也與長公主殿下見了面,這個節骨眼上,可出不得任何差錯。

無論如何,得賭上一賭。

他從鄭承手中接過了錦盒,毅然道:「在下這就出城,定不負大人所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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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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