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1章 『陳州』先生,撒揚娜拉!
男子看到程千帆走進來,眼睛瞪大,然後情緒變得無比激動,眼眸中閃爍著濃烈的恨意,竭力掙扎,只不過嘴巴被黑布堵住了,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程千帆露出驚愕的表情,然後他看了一眼男子,又看向荒木播磨,眼眸中的驚愕已經轉變為興奮和喜悅。
荒木播磨努努嘴,意思是這份禮物可還滿意?
「荒木君,你這份禮物,我太滿意了。」程千帆哈哈大笑,「我太滿意了。」
說著,雙慢條斯理的掏出煙盒,給荒木播磨遞了一支煙,然後彈出一支煙捲塞進了嘴巴里,分別給荒木播磨和自己點燃香煙,深深吸了幾口。
然後,他徑直走到了被五花大綁在刑柱上的男子身邊,「汪先生,好久不見啊,我可實在是想念你啊。」
「宮崎君,你請自便。」荒木播磨笑著說道,隨即帶人離開了倉庫,倉庫門也被重重的關上了。
……
炭盆里,烙鐵燒的通紅,散發著炙熱。
在角落裡,還有一個水缸,缸里裝了鹽水,一隻皮鞭正浸泡在鹽水缸內。
靠近牆邊的木架上,懸挂了一排排用刑器具,有的刑具散發出污血碎肉長期沾染遺留的惡臭味道。
程千帆嘴巴里叼著煙捲,倒背著雙手,打量著男子。
程千帆嘖了一聲,拿掉了汪康年嘴巴里的堵布。
「汪隊長。」程千帆猛吸幾口煙捲,吐了口煙捲,然後一隻手摁住汪康年的腦袋,另外一隻手直接將煙頭摁在了汪康年的額頭上。
「啊啊啊啊!程千帆!」汪康年雙目圓睜,發出痛苦的嘶吼聲。
「看來汪先生這兩年過的不錯嘛。」程千帆將已經滅掉的煙蒂隨手扔在地上,他冷笑著,說道,「都胖了呢,聲音還是一如兩三年前那般洪亮。」
……
「程千帆,你我之間本無私怨。」汪康年咬牙切齒說道,「你我都是投靠了日本人的,一切誤會都是因為公事,你不能公報私仇。」
「沒有私怨?」程千帆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翹著二郎腿,慢條斯理的抽了兩口煙,說道,「你數次要置我於死地,還說沒有私怨?」
汪康年就要開口說話,程千帆直接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砸在了汪康年的腦袋上,頓時汪康年腦袋頭破血流。
最重要的是茶水是燙的,燙的汪康年慘叫不已。
……
「好,我們不說私怨。」程千帆冷笑一聲,「你是紅黨特科大名鼎鼎的陳州啊,你難道忘了,程某人我最恨紅黨了。」
「放狗屁!」汪康年滿臉鮮血,歇斯底里吼道,「且不說汪某投靠日本人後,兢兢業業幫助日本人做事,抓了不少紅黨分子,就說我為國府效力的時候,汪某在黨務調查處履立功勛,死在我手裡的紅黨沒有幾十個也十幾個了,我會是紅黨?」
「這就是你們紅黨的狡猾和可怕之處。」程千帆搖搖頭,「你們為了所謂的信仰,甘願犧牲自身來保住你這個紅黨特科的大魚陳州。」
「放你他娘的狗屁!」汪康年嘶吼道,他咬牙切齒,忍著痛楚,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雙目赤紅,滿臉鮮血,狀若瘋魔,咬牙切齒罵道,「程千帆,你就是公報私仇,民國二十五年、霞飛路那次,我就應該把你定性紅黨,弄死你。」
……
荒木播磨腦袋上戴著耳機,手中捏著一支鉛筆,表情嚴肅的坐在椅子上。
在他的身旁,是同樣幾名戴了耳機、聚精會神監聽的特工。
刑訊倉庫的牆壁內早就被埋設了大量的銅管和喇叭,以供這間屋子的監聽之用。
一名特工輕輕推門進來,就要開口說話,卻是被荒木播磨嚴厲的目光一瞪,立刻閉嘴,輕輕退了出去,關閉房門。
……
「民國二十五年?霞飛路?」程千帆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是若有所思,他問道,「你和程某人的梁子是那個時候結下的?」
隔壁房間,荒木播磨閉目,他的腦海中在思考,想象:
宮崎君對於汪康年的話,應該是疑惑的,然後是有些明白了,順勢反問,問的是『程某人』和汪康年的舊怨。
程千帆看著汪康年,冷笑一聲說道,「你這人心思陰狠,小肚雞腸,程某人對你所說的民國二十五年的事情早就沒有什麼印象了,而你竟在那個時候就想要害我?」
「你不記得了?」汪康年說道,「不可能。」
他搖搖頭,卻是一陣傷痛疼的他呲牙咧嘴,「民國二十五年三月份的時候,霞飛路發生槍擊案,那天一名紅黨在霞飛路被擊斃,你當時從法電二路下車,正好在現場附近……」
「有這事?」程千帆故意露出思索之色,「我怎麼不記得我那時候在霞飛路做什麼?」
荒木播磨睜開眼睛,他用鉛筆在紙上寫下了:
順其所說,宮崎君在套話。
「你的手裡拎著兩瓶酒,還有滷菜。」汪康年說道,他的狀態有些奇怪,似乎是陷入某種回憶中,神情有些恍惚,「你是準備去拜訪麥蘭捕房的蘇稚康,蘇稚康喜歡吃萬氏豬蹄,你去霞飛路買豬蹄的。」
「霞飛路槍擊案,初春,稚康兄……」程千帆沉吟著,他點點頭,「你這麼一說,我似乎是有那麼一點點印象了。」
隔壁監視暗房,荒木播磨在紙上寫下了:
宮崎君演技不錯,順水推舟引汪康年說話。
寫到這裡的時候,荒木播磨露出一抹遲疑的表情,他隨後緩慢的畫了個圈,將『演技』這個詞圈起來了。
……
「程千帆,你不要隱藏了,我早就看透你了。」汪康年突然說道,「我知道你的身份!」
「看透我了?你知道我的身份?!」程千帆皺眉,然後他直接走到了鹽水缸那邊,拿起皮鞭,沖著汪康年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抽打。
一邊抽打,一邊還罵道,「你知道我的身份,竟然還敢對我如此不敬的態度?!」
一頓皮鞭下去,汪康年皮開肉綻,慘叫連連。
皮鞭抽人也是需要費力氣的,程千帆的額頭泛起汗珠,他收起皮鞭,看著血肉模糊的汪康年,心情大為舒暢,點燃了一支煙捲,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說啊,繼續說啊。」
「你那天實際上並不是去霞飛路買豬腳的,你實際上是去霞飛路與紅黨老廖接頭的。」汪康年咬著牙,恨聲底里吼道,「程千帆,你是紅黨,你是老廖的上線,你知道是我弄死你的下線的,你恨我,所以你千方百計的要弄死我,是你一直在構陷我!」
……
「紅黨程千帆,程千帆你是紅黨!你才是紅黨!」
程千帆看著狀若瘋狂的汪康年,他的表情是玩味的,帶著淡淡的戲謔之意。
他的這幅表情,似乎完全出乎汪康年的意料,汪康年慢慢的閉嘴了,就那麼的看著程千帆。
「程千帆,你彆強裝鎮定了。」汪康年說道,「被我識破了你的真實面目,你現在一定很恐慌吧。」
汪康年大聲喊道,「你現在是不是恨不得立刻殺了我,滅我的口!」
「來吧,汪某人若是在你這個紅匪面前皺一下眉頭,就是小娘養的。」
程千帆看著汪康年,汪康年的種種表現,似乎是愈發證實了他的猜測。
「你說程千帆是紅黨?」程千帆皺著眉頭,看著汪康年。
「程千帆,你承認你是紅黨了!」汪康年興奮不已,喊道。
「除了這個猜測之外,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程千帆是紅黨?」程千帆看著汪康年,「或者說,還有其他什麼疑點能夠佐證你的懷疑?」
汪康年沉默了,他確實是沒有切實的證據來確定程千帆的紅黨身份,這一切只不過是他被關押這幾年期間,天天琢磨,琢磨出來的一種猜測:
他和程千帆的仇怨,或者說,他第一次關注到程千帆這個人,回到原點,正是民國二十五年初春,霞飛路抓捕紅黨老廖的那起案子,當時進入到小四的照相機鏡頭的程千帆。
於是乎,汪康年有了一個猜測——
關於程千帆就是和老廖接頭的那個上線紅黨!
倘若這個猜測是正確無誤的話,那麼,隨後發生的一切,程千帆與他之間的種種仇怨,似乎就都說得通了。
但是,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似乎可以解釋的通一切的猜測,他並沒有掌握到任何可以拿來有力指證的證據。
……
「你沒有證據。」程千帆略失望的搖搖頭,然後他點點頭,「不過,若是有時間的話,倒是可以查一查。」
說著,程千帆嘖了一聲,「竟然還有這種事,端的是有趣啊。」
汪康年看著程千帆,他有些聽不懂,看不透此時的程千帆。
然後,他想到了方才程千帆說話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古怪的話語『你說程千帆是紅黨』?
「程千帆。」汪康年不解的目光看著程千帆,「你說『你說程千帆是紅黨』,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這樣子說話?」
「汪隊長果然機靈聰慧啊。」程千帆撫掌讚歎說,「發現不對勁了嘛。」
說著,程千帆打開槍套,取出了自己的配槍,放在了桌子上。
他坐在椅子上,將轉輪彈巢卸下,倒出所有子彈,然後,他從兜里摸出了一張手帕,小心、仔細的擦拭著子彈。
每擦拭完畢一枚子彈,便將那枚子彈塞進彈巢。
程千帆就這麼的一言不發,很認真,卻又似乎並不急躁,就這麼的慢條斯理的擦拭子彈,安裝進彈巢里。
「你做什麼?你做什麼?你要做什麼?」汪康年露出驚恐不安的表情,大聲喊道,「程千帆,你這是要殺人滅口,你被我拆穿了你是紅黨,所以你在殺人滅口!」
程千帆看著汪康年,他的嘴角是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在觀看一出小丑劇的演出。
他沒有說話,就那麼緩慢的,認真的,擦拭完最後一枚子彈,裝進彈巢,然後熟練的一甩安裝好,右手拿起轉輪手槍,槍口對準了汪康年。
「程千帆,你如果殺了我,荒木隊長一定會懷疑你的身份的,你要冷靜,你不能殺我。」汪康年露出驚恐不安的表情,說道。
「浮誇!」程千帆在心裡對汪康年的演技評價道。
……
「荒木君既然把你作為禮物送給我,我如何處置你都是我的權利了。」程千帆淡淡說道。
「我這人心善,既然你問了只有死人才能知道的秘密,那麼,我就成全你了。」程千帆說道,「汪桑。」
汪康年的臉色一變,似乎是一種錯覺,總之是奇怪的感覺,他覺得隨著程千帆說完這句話,整個人的形象和氣質都變了。
現在的程千帆,整個人散發出那種倨傲、不屑一顧的情緒,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的眼眸中那肆意發散的殘忍嗜殺的氣息,這甚至令殺人如麻的汪康年都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你,程千帆,你——」
「汪桑,正式認識一下。」程千帆微微點頭,面色嚴肅,嚴肅中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大日本帝國上海特高課宮崎健太郎,正式見面,請多指教。」
汪康年完全愣住了,他看著程千帆,滿眼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雖然面上的表情因為臉上的污血被遮掩了,但是,程千帆從他的眼中讀到了這些。
「程千帆,你,你不用宮崎一夫這個名字了?」汪康年問道,「這又是哪個太君給你取的名字。」
程千帆投靠日本人後,取了個日本名字叫宮崎一夫,此事,汪康年是知道的。
「宮崎一夫是我的化名,正如同程千帆只是我現在的假身份一般。」程千帆淡淡說道,「汪桑,站在你面前的是,大日本帝國的公民,大盒民族的子民,帝國上海特高課特工宮崎健太郎。」
說著,他向汪康年展顏一笑,「汪隊長,現在,你的,聽明白了嗎?」
汪康年完全傻掉了,他想到過很多種可能,也對於今天這次會面想到過無數種可能,唯獨這樣的結果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
「汪桑,我說了,這個秘密是死人才有資格知道的。」程千帆微笑著,「能夠死在大日本帝國優秀特工的槍下——」
說著,他看著汪康年,忽而皺起眉頭,「汪先生,你的真名叫什麼?」
不等汪康年說話,他又說道,「都到這個時候了,我覺得,你不必再隱瞞什麼,你完全可以自豪的以『陳州』這個真實身份和代號上路了。」
程千帆的臉上帶著認真,認真中帶著戲謔的笑意,「『陳州』先生,現在,你可以高呼『中國紅黨萬歲了』!」
汪康年就那麼怔怔的看著程千帆,一言不發。
「紅黨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又臭又硬啊。」程千帆輕輕搖頭,「這樣啊,我替你喊吧。」
「我是汪康年,我真實身份是紅黨『陳州』。」程千帆喊道,他的表情是嚴肅的,目光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中國紅黨萬歲,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喊完,程千帆只覺得渾身舒暢,他對汪康年微微一笑,「替你喊完了,不必客氣。」
說著,他就那麼微笑著,槍口對準汪康年,左手朝著汪康年揮了揮,「『陳州」先生,撒揚娜拉」,緊跟著,他就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砰砰砰……
看著被打成馬蜂窩,死的不能再死的汪康年,程千帆將子彈清空的配槍隨手丟在桌子上,忽而嘆息一聲,「怎麼突然覺得無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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