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神思不屬
他張了張口,一時有些啞然。
說什麼呢,說是他誤會了公主沒有給他請帖,才借口不去的么。
是他親口說事務繁忙,拒絕了顧謹盟同去的邀請,便是那顧謹盟不厚道些,一句話彎了千百道來說,也是他先亂了心神才叫那人有空子可鑽。
他無話可說。
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顧謹淵沉默了,於是長安爆發了。
「少傅大人,若本公主沒記錯,是你許諾了本公主,待公主府一開,你定當第一個親手奉上賀禮。」
長安抑著怒火一條條細數。
「也是你說了,皇城的夜,星穹最是明亮,待本公主一獲自由,定立時一同去看,還拘星樓之約。」
末了,她一甩衣袖,負手而立,那姿態帶出幾分驍皇的威嚴來。
「少傅大人,欺騙本公主,你可知是何罪。」
顧謹淵面上緊繃,看得長安擺出這樣以權勢壓人的姿態來,心尖不由顫了一下。
他知道她不是這種人。
他神情緊繃,有意和她說明事情的真相。
也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了顧老將軍那時說的話來。
「這對門的姑娘門第不能高了,也是委屈你這孩子了。」
門第不能高了。
他眸中泛起旖涼,再開口時,語氣軟了許多,「是臣欺騙了公主,公主要如何與降罪於臣,或是向陛下稟告,臣都認了。」
長安正在氣頭上,自然聽不出他的語氣已經有了幾分討饒的意味。
不過,若是顧謹淵一再說出那樣冷冰冰的話來,只會叫長安更剋制不住怒火地與他對上,偏偏他就這樣認了,不掙扎不辯解。
倒讓長安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顧謹淵恍惚覺得自己沒有看真切,長安的眼睛……紅紅的?
長安轉過身去看天,瞪大了眼睛努力不叫眼眶裡濕濕的感覺再加倍蔓延。
「少傅大人,你明明知道吧,本公主想知道的是什麼。」
為什麼會沖他發那麼大的脾氣。
為什麼他只是沒有來赴宴,只是沒有遵守一個再小也不過的約定,她就好像天塌了一般地衝到他的面前質問他。
顧謹淵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看不真切長安的臉,但那驚鴻一瞥的淚眼好像在自己的心頭灼燒,他愈不見她的面容,愈是禁不住揣度她的神情。
長安又等了半晌,也再沒有聽見少傅大人的聲音,連帶著那些她想要的解釋和回答,一併沒有收到。
「今日是本公主無狀,叫少傅大人看笑話了。」長安回身朝他燦然一笑,笑里浸著許多他不敢看懂的東西,「少傅大人莫要放在心上,之前的話也不用作數,是本公主著相,誤將戲言當諾言了。」
留下這一句,長安轉身就走,只她緩慢的步調不如她話說得這般乾脆。
只可惜,她留了餘地,卻到最後都沒有聽見一句挽留。
她一步步出了長信宮,被留在外面的清歌一直焦心地等待著,這會兒終於見她出來,趕緊迎了上去。
「公主,你怎麼……」哭了。
雖然長安只落了兩滴淚,那風乾的淚痕與還泛著紅的眼眶,還是讓清歌瞧出了端倪。
她臉色沉了沉。
長安搖了搖頭,「沒事,我們回去吧。」她自顧自地離開,也不管其他人有沒有跟上。
清歌,不要再問她。
不能再去想這件事情。
不然,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地落淚。
因為,在那一刻,她終於明了自己是喜歡少傅大人的,可也是那一刻,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少傅大人並不喜歡她。
長信宮的天。
好冷啊。
……
少傅大人又被陛下斥責了。
聚集在陛下的御書房中,幾位朝臣面面相覷。
少傅大人這些日子上朝時總神思不屬,幾次對陛下的問話毫無反應,朝中大事的商議更是一概不發表見解。
今日下朝後陛下點名了幾位大臣,一同在御書房中商議前晉來朝之事,少傅大人竟也敢在此時走神,自然免不了被陛下狠狠地斥責一通。
對於少傅大人這陣子不在狀態的表現,朝中說什麼的都有。
前些日子,榮寵在身的昭陽長公主設宴公主府算是一件大事,那些參加了宴會的人可很是大肆宣揚了一番。
據說……
沒有少傅大人。
有人說是少傅大人貴人事忙沒有去參加,有人說昭陽公主根本沒有將少傅大人放在眼中,少傅大人根本沒有受到邀請。
無論是哪一種說法,都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昭陽公主與少傅大人鬧掰了。
少傅大人不在狀態的太是時候,恰好給了眾人談資,大部分人都傾向於後一種說法,是公主殿下沒有將少傅大人放在眼中。
現下公主身邊的紅人,應當是那位四安將軍。
說來有趣,公主殿下倒像是與顧府有緣似的。
驍皇看著顧謹淵又開始走神的模樣,著實有些煩心,揮了揮手將所有人都趕走了,「明日再議。」
顧謹淵獨身一人走在前頭,神情冰冷淡漠,身後那些竊竊私語像是都入不了他的耳。
「少傅。」
駱長平突然在他身後喚了一聲。
「太子殿下。」
旁邊的大臣們都噤了聲,趕緊閉了口識趣地離開,他們需得出宮,與這兩人不是一個方向。
很快就只剩了他們兩人。
「孤打算去看看長安,少傅不一起么。」駱長平與他走到了一條線上。
顧謹淵聲息頓了一下,「臣還有事。」
駱長平皺了皺眉,「少傅今日總是心神不寧,若是有什麼煩心事說出來,孤也好為你出出主意。」
顧謹淵抿了一下唇,「臣無事,勞煩太子殿下費心了。」
這是不願意說了。
近日朝中傳起的風言風語,他自然也有所耳聞,駱長平無奈地笑了下,「可又是因為長安?」
太子這話意下已經肯定了,顧謹淵也沒有回答。
駱長平沉吟片刻,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樣。
「說起來,父皇近日已經開始為長安物色駙馬人選,長安這回瞧著倒沒有多抗拒了。」
他頓了頓,「許是不久之後就會定親了,以後便不勞少傅大人多費心了。」
話音落定。
駱長平瞧著顧謹淵不覺綳直的唇線,忽而無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