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沒心沒肺?
「一言難盡?皇后這意思是很難下咽么。」半宸的臉色有些黑沉,「朕從未進過廚房,今日之所以進來,也只是為了煮兩道你喜歡吃的菜。」
半宸這話一出,趙丹兒倒是有些驚奇,「陛下是為了我才下廚?」
「不然呢?」半宸磨了磨牙。
趙丹兒如此不解風情,真不知什麼樣的行為才能將她打動。
「陛下,你屈尊降貴來下廚,是因為有求於我?其實陛下犯不著如此,你要是有什麼難題,大可直說,除了子嗣之外,你其他的煩惱,我都會儘力幫你解決。」
半宸:「……」
除了子嗣,什麼都好說?
可他眼下要解決的就是這個問題。
二人說話間,顏天真已經端著兩碗湯上前來了。
她料到半宸初入廚房,做出來的菜可能味道不太好,這時候,就需要喝點鮮美的湯,來壓壓這兩盤菜的味道。
加了那麼多辣椒,還有些糊鍋,想想那個味道多半是辣中透著苦,不太好下咽。
「剛出鍋的湯,小心燙。」
顏天真提醒著二人,順便伸手捏了一塊蝦仁放入口中。
入口的那一瞬間,她便想要呸出來。
果然是炒焦了,還有點嗆。
想想之前趙丹兒都沒吐,她也就只能忍一忍,勉強咽得下去。
「你這面色都扭曲了,有那麼難吃嗎?」半宸冷冷道了一句,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放入口中咀嚼著,面不改色。
他看似淡然,內心深處也禁不住暗道一句——
果真難吃。
他自己都不敢抬舉自己,也難怪其他人神色怪異。
「罷了,朕承認,對廚藝就是一竅不通,做不出什麼好菜來。」他將筷子摔在了桌面上,瞥了一眼顏天真,目光略帶警告。
顏天真看出他在趕人,便聳了聳肩,轉身走開了。
的確應該讓他們二人獨處,她在場便有些不合適了。
於是她轉身返回御膳房之內,雙目在御膳房周圍掃視了一遍,笑道:「雲渺,這裡有現成的食材,咱們來包餃子吃。」
……
「陛下,你這醒酒醒得倒是挺快。」趙丹兒喝著顏天真端來的魚湯,道,「關於今夜的刺客一事,是陛下胡編亂造的罷?派人將我的鳳棲宮包圍起來,說是護衛,實則軟禁。」
「不錯,朕已經知道你的意圖了。」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半宸索性就開門見山,「丹兒,朕與你相識這麼久,咱們之間,就不說客套話了。你想走,朕是絕對不同意的。」
「陛下就算是把我留下來,又如何?」趙丹兒的語氣一派平靜,「我本以為,我不願意的事,你從不會逼迫我做。」
「你進宮為後,這是第幾個年頭了?這幾年來,朕何時逼迫過你,何時虧待過你?對你幾乎都是有求必應,前些日子,朕對九龍窟有想法,因為你的勸阻,朕也就不去插手了,朕對你怎樣,你心裡難道就沒點數?」
半宸說到這兒,冷哼了一聲,「從來就沒對你要求過什麼,如今只想求你一件事,你卻固執得不肯答應,究竟是朕強人所難,還是你沒心沒肺?」
「我沒心沒肺?」趙丹兒白了他一眼,「你待我不薄,我幫你的難道就少?你捫心自問,我對你就十分涼薄嗎?我早就說過了,你有什麼煩惱的事都可以與我商量,但我絕對不生孩子,生孩子是女人乾的事。」
「你不是女人嗎?」
「我並不想承認我是。」
「你——」半宸磨了磨牙,終究嘆息一聲,「做女人有什麼不好,不用肩負太大的責任,朕還覺得做男人累呢,男子不可一事無成,女子則悠閑得多。」
「陛下如此不喜歡做男人,而我卻如此渴望做男人,若是你我二人能互相換了軀體,該是多麼好的一件事。」
趙丹兒笑了笑,「從小就聽家裡人說,女子這不能做,那不能做,走路要緩慢從容,吃飯要櫻桃小口,出門在外少與男子說話,不能出入青樓賭坊等,否則就是不正經。反觀男子,什麼事都能幹,舉止不用太優雅,左擁右抱也毫不顧忌,你都不知道,我多羨慕男人。」
「……」
「陛下有三宮六院,卻不懂得享受,若是換成我擁有這一切,我一定會盡情享受。」趙丹兒冷哼一聲,「男人總是叫女人容忍他們的花心風流,卻無法容忍女人紅杏出牆,我真希望,那些家中三妻四妾的男子,他們的原配都能出去勾搭小白臉,這樣才解氣呀,你說,是不是呢?陛下。」
趙丹兒說著,又仰頭喝下了一大口湯。
「丹兒,你終究還是個姑娘,你不甘心做女人,是覺得做男人更痛快。但其實,無論做女人還是做男人,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女子當中也有花心人,男子當中也有痴心人,你實在不必要排斥所有的男人。」
「陛下這麼說我,那你自己呢?你還不是排斥所有的女人?你明知道女人也有好有壞,也不願意試著去接觸那些良家婦女啊。」趙丹兒反駁道,「給陛下難堪的是青樓女,不是良家女,你何不嘗試著,選一名良家女來給你傳宗接代?」
半宸靜默了片刻,道:「你不就是嗎?」
趙丹兒被哽了一下。
「你入宮五年,除了朕之外,似乎也沒有勾搭過其他男子,當然了,你調戲女子不算,朕也調戲過面首,如此一來也就扯平了。你不勾搭外男,可不就等於是良家女了嗎?」
聽著半宸的話,趙丹兒撇了撇嘴,「反正我不幹,你找別人去。」
「朕不幹。即使克服了對女子的厭惡,也不代表朕就不挑剔,如果要選一名女子來共度餘生,朕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其他人……看不上了。」
趙丹兒頓時無言。
他這是——在表明心意?
看來太陽真的是打西邊出來了,斷袖皇帝都要變正常了。
這一切來得有些突然,她還沒那麼容易接受。
半宸見趙丹兒不語,試探般地伸出了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觸摸到的那一瞬間,心中想的是:從前也牽過她,怎麼就不曾發現她的手如此柔軟。
心態不同,感覺也就不同了。
曾經是稱兄道弟,如今——是真的把她當成他的皇后看待,而不是一個兄弟。
御膳房之內,顏天真與鳳雲渺包著餃子,她時不時將視線往外看,在這一刻,看到窗戶外的情形,連忙用手肘頂了一下身旁的鳳雲渺,「雲渺,看,牽手了牽手了……」
而就在鳳雲渺轉過頭的那一瞬間,石桌邊上的趙丹兒『呲溜』將手抽走了。
半宸察覺到手底下一空,臉色沉了下來。
這女人怎麼就這麼……難搞定。
他忘了,趙丹兒不是正常女人,就算是發自肺腑的感人話語,尋常女子聽了會心潮起伏,她聽了也是無感。
頂多心湖泛上那麼一點點波瀾。
他確實挺喜歡她的爺們性格,卻不希望她一直把自己當成爺們,活成了一個爺們,那她跟他,這輩子就只能做兄弟了。
「丹兒,朕從今以後不好男風了,也不會左擁右抱風流成性,這麼一來,你——還願意接受嗎?」
他望著她,目光中帶著期盼。
趙丹兒與他對視了片刻,忽然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溫度似乎挺正常,應該沒病。
再拿手背觸了觸他的臉頰。
也不是很燙,應該也沒喝醉。
她的舉止,讓半宸的臉色又難看了一分,「你該不會是覺得朕腦子不正常?朕告訴你,朕已經決定了,要試著做一個正常男子,父皇留給朕的那段不堪記憶,朕一定要遺忘!不能讓那段記憶伴隨著朕的後半生,如果朕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就太失敗了,你來幫朕忘掉,可好?」
「幫你忘掉?」
「對,只要我們在一起,朕遲早能忘掉。」半宸再一次抓住她的手,「你我本是夫妻,好好的夫妻不做,做什麼兄弟?這世上有哪對夫妻活成像我們這樣?」
趙丹兒這一次倒是沒有掙脫開,慢條斯理道:「夫妻活成像我們這樣有何不好?稱兄道弟,多獨特,多新穎?」
「……」
半宸深呼吸一口氣,耐心道:「不要獨特,不要新穎,你我還是做一對俗不可耐的正常夫婦罷。」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似是在醞釀,隨即道:「今後,朕還是會對你百依百順,朕不會再夜夜笙歌,其實那些男寵也不好玩,只是無聊時打發時間罷了,你我在一起總不會無聊,為何叫你生兒育女,你就想跑?我們生一個繼承人有什麼不好?這東陵國的天下都是我們這一家子的。」
「可我依然覺得不公平。」趙丹兒掰開了他的手,「你現在想要浪子回頭是么?陛下你雖然沒有玩過女人,可你玩了那麼多俊俏小白臉,你這副軀體也不幹凈了,我接受不了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你我之間,做兄弟可以,做夫妻不行。」
「誰說朕不幹凈了?」半宸擰起眉頭,「朕所說的玩弄,並不是與他們發生不潔的關係,朕只是喜歡逼著他們在朕的面前演出活春宮,或者按照書籍上所畫的的,讓他們搔首弄姿,完成朕命令的動作,玩物而已,不用侍寢的。」
趙丹兒聞言,瞪大了眼,「你沒跟他們……」
「沒有。」半宸乾脆利落地接過話,「令人搜羅俊男回來,頂多是揩油吃豆腐,朕喜歡看,喜歡玩,但是不願親自上陣,明白嗎?」
「……」
果然斷袖斷得不夠徹底。
原來他所謂的特殊癖好,並不是想象那般……
「朕一直都很排斥女人,曾經也想過,是不是應該讓俊男來服侍,但其實朕也接受不了與他們纏綿,因此……玩歸玩,朕的軀體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碰的,你若是不接受朕,朕此生都要一個人孤零零,你可明白?」
「你把自己說得這麼可憐,是為了博取我的同情心嗎?」趙丹兒目光中閃爍著狐疑。
母親說男人最會騙人。
此刻她連半宸都不敢信。
「朕所言句句屬實。」半宸磨了磨牙,「朕一連兩個晚上都沒睡好,整夜都在想著,戰勝那死去的皇帝老兒。他人雖死了,給朕留下的不堪記憶卻還存在,朕不該被影響一輩子,否則豈不就是輸了?朕一直在想著克服,朕忽然覺得自己十分滑稽,有一個合心意的皇后在身邊,五年以來,都沒有好好珍惜。」
趙丹兒撇了撇嘴,「陛下,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說這些話,不是為了騙我生孩子?」
「你——」半宸幾乎拍桌而起,「平時看上去挺聰明一人,關鍵時刻怎麼就犯蠢?朕跟你已經浪費了五年的時間,若是早兩年就開始試著打動你,沒準現在我們已經有繼承人了。看看其他大國,哪個皇帝到了朕這個年紀,沒有一兒半女,朕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朕就知道,趙丹兒你一定會生下東陵國的繼承人。」
「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孩子。」趙丹兒面無表情,「為了讓我生孩子,陛下還真是煞費苦心。」
「你!」半宸伸手指著她,似乎想要張口罵人,卻覺得兩眼一黑,修長的身軀轟然倒下。
「陛下?」趙丹兒眼明手快,一把撈住了他。
「陛下,你怎麼了?」她伸手拍打了兩下半宸的臉,「陛下,醒醒。」
「怎麼了這是?好好的人怎麼就倒下了?」
顏天真透過御膳房的窗戶,看見半宸倒下,便奔了出來詢問。
趙丹兒道:「我也不知怎麼的,說著說著他就昏倒了。沒有一點兒預兆。」
顏天真問道:「你們是不是談崩了?方才我透過窗戶,看他的情緒似乎不太平靜。」
「我們並未吵起來,我只是覺得——陛下在忽悠我。」趙丹兒扶著半宸坐下,讓他趴在了桌子上,嘆了一口氣,「母親說男人最會花言巧語,她當初就是被父親哄騙得團團轉,嫁了人,生了孩子之後,才看透父親的風流本質,父親喜新厭舊,年輕時對母親的許諾都成了狗屁,男人啊,你一定要提防著他們。」
顏天真聞言,伸手揉了揉眉心,「並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混帳,你把他和你父親相提並論,就不怕他著急上火?」
「他與我在一起五年,過去的日子裡,幾乎不會與我曖昧,我們二人稱兄道弟嘻嘻哈哈,真是歲月靜好,令人難忘。」
趙丹兒說到此處,瞥了一眼半宸,「可是現在,我似乎覺得我與他之間的情感變質了,他對我不再真誠,為了騙我生孩子,他……」
「想不到,趙皇后比我想象的更加愚昧。」空氣中響起一道清冷的男子聲音,打斷趙丹兒的話,「面對相識五年的人,竟然連真心與假意都分不出來。他急著要繼承人是真,你又怎知他的話一定就假?」
「我不是說了嗎?我做皇后五年,都沒有與他談情愛,如今他被子嗣煩惱,突然就對我表明心意。這突然的心動,顯得多麼不真實?倒像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讓我不能去信。」
「丹兒,你要明白,他是曾經有過心理陰影的,因此,對待男女之情遲鈍,後知後覺,這也是正常的。他從不曾與女子談風月之事,或許他對某個人動心,自己都未曾發覺,直到他意識到,再不說出口,或許就要失去,這才鼓足了勇氣。」
半宸對趙丹兒的情感,絕對不是突然,而是這五年來所積攢的點點滴滴。
這裡頭或許包含了兄弟情、親情、還有一部分他自己未曾發覺的男女之情。
否則,他不會在知道趙丹兒要離開之後,想方設法地去挽留。
他並不是天生的斷袖,只是被先帝逼迫得厭惡女子。
他養著男寵找樂子,是因為他閑暇之餘沒事可做,他不能像尋常帝王那樣閑暇時還能泡一泡溫柔鄉,既然接受不了女子的觸碰,當然只好玩小白臉了,至少不是那麼排斥。
否則,他還有什麼事可做?
他所謂的特殊癖好,完全就是閑出來的。
「你們以為,陛下是對我動了真感情的?」趙丹兒眉眼間浮現疑惑,「你們確定他真心實意嗎?」
顏天真不答反問,「你入宮五年,他對你都挺不錯的吧?」
「的確是很不錯,幾乎是有求必應。」
「看吧,如此就說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絕對不低,你們一直相伴,他從來不覺得會失去你,因此,日子就這麼一直過下去,他也不會想到要跟你表明心意。子嗣問題,其實是一根導火索,讓他真正意識到了對你的感覺,你想跑,他著急,從頭到尾他都不曾想過要別人去給他生繼承人,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他的真誠?」
「等會兒,等會兒,我有點亂,良玉妹妹,你先別說了。」
趙丹兒伸手扶了扶額頭,「他若是真心,我就一定要以真心回饋嗎?若是他從今以後不好男風,開始接受女子,等我給他生兒育女之後,他便要開始寵幸後宮,雨露均沾。等他克服了他的心理障礙,他對女子也就不會再排斥,我對他來說,也就不特別了,那我還有什麼留下的必要?那我跟我母親有什麼區別?我還能擺脫身為女子的宿命嗎?」
「身為女子的宿命,什麼宿命?」鳳雲渺接過了話,「在你看來,做女人真的就那麼累嗎?你為何要讓自己累?若是他真的三宮六院雨露均沾,你大可紅杏出牆不用顧慮。真正懂情愛的人,心只會分給一個人,若是分成了好幾份,那這個人就不值得你留戀了,你及時回頭,依然可以隨心所欲。」
鳳雲渺說著,笑了笑,「他說的話你不信,不如試探試探他?你可知這世間有一種情蠱,叫鴛鴦劫?這情蠱是一對,種在一對有情人身上,女子一旦紅杏出牆,與她交合之人就會死,男子一旦與其他女子結合,便雙雙死亡,你問問他,堂堂九五之尊,敢不敢用這樣的情蠱?」
趙丹兒聽得眼角一抽,「怎麼有這種東西?太不公平了吧,女子背叛就死個姦夫,男子背叛就與情婦共同死亡,這實在……」
「因為這情蠱就是女子所發明,當然就偏愛女子一些。」顏天真挑眉道,「如果你真的不信任他,等他醒來,你問問他。」
趙丹兒想了想,道:「好。時辰不早了,我扶他回寢宮去休息,你們也歇著吧。」
「好。」
眼見著趙丹兒扶著半宸離開,顏天真轉頭看鳳雲渺,「鴛鴦劫這玩意,上哪去拿?」
「沒有了。」鳳雲渺慢條斯理道,「花和尚說,一共就兩對,一對用在你我身上,還有一對在花寡婦手裡,花寡婦準備拿來約束花和尚,她哪能願意給我們,只怕出多少錢都不賣,我方才那麼說,也就只是讓趙丹兒試探半宸罷了,真要我拿出來,我可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