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一更)
南弦正坐在自己的船艙之內,思索著事情的蹊蹺。
他對綠袖是絕對沒有非分之想的,除了良玉之外,他看不上任何一個女子。
可他確確實實冒犯了綠袖,這是眾人有目共睹的。
但是這並非出自他的本意,他很疑惑,他怎麼就會把綠袖看成了良玉?這兩人長得分明一點都不像。
難不成是對良玉太過想念,這才產生了幻覺?
這不可能。
幻覺是從喝下茶之後才開始產生的,南弦不禁把目光落在了那杯花茶之上。
他跟綠袖沒有半點恩怨,綠袖會有理由來陷害他嗎?
若是她在茶里下了葯,那說明她腦子實在不怎麼靈光。
但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性,依舊要叫大夫來查一查這杯花茶有沒有問題。
正想著,就聽見船艙外響起了腳步聲,下一刻,段楓眠的身影出現在了面前。
船艙門沒有關,段楓眠便直接進來了,臉色一派陰沉。
「南弦,你看上去倒是一本正經的,沒想到,行為舉止如此放浪,朕把你當成客人對待,你把朕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朕身邊的人,是你能隨便碰的嗎?你究竟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裡?」
他不止氣惱南弦碰他的女人。
更是氣惱南弦不懂規矩,不知敬重君主。
平時倒看不出來這麼隨便輕浮。
「陛下,你誤會了。」南弦淡淡地解釋,「我對綠袖姑娘並沒有非分之想。」
「你的意思是——這些侍衛的眼睛都是瞎的?綠袖無緣無故陷害於你,利用她自己的清白?」段楓眠冷眼看他,不滿之色溢於言表。
「陛下,能不能請您的隨行御醫來,檢驗一下這杯花茶?」南弦指著綠袖端給他的那杯茶,道,「這是綠袖姑娘送來的,喝下這杯茶之後,不知為何,我竟然把綠袖姑娘看成了……我的心上人。」
段楓眠自然不知南弦的心上人是誰,聽著他這話,輕嗤一聲,「想要證明綠袖有沒有在茶里下藥,對吧?好,朕就叫御醫過來檢驗,希望這不是你為了撇清自己要找的借口,如果是你見色起意,朕絕對不會輕饒你的。」
……
「殿下,那些人可真不愧是死士,嘴巴硬得很,鞭子和烙鐵都用上了,他們似乎也不畏懼,有幾個都快不行了,你看這如何是好?」
船艙內,鳳雲渺聽著侍衛的彙報,不咸不淡道:「這樣的結果本宮猜到了,一開始,自然不能讓他們吃太大的苦,這些都是最基礎的刑罰,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旁邊嗑瓜子的顏天真聞言,接了一句,「聽你這話的意思,是要升級刑罰?」
「當然了,鞭子跟烙鐵怎麼能稱之為酷刑?這只是基本刑罰而已,受的都是皮肉之苦,許多鐵骨錚錚的漢子都不懼怕,想要讓他們鬆口,我自然還有更高明的招數,天真想不想見識見識?」
「不是都有幾個快死了嗎?再虐待下去,咽氣了怎麼辦?」顏天真道,「這才一天,就得死幾個,我怕他們吃不消,就拿不到口供了。」
「放心,快死的那幾個,我不會再虐待他們,對付他們,自然是有比較溫柔的刑罰。」
「溫柔的刑罰?」顏天真這下倒是有些好奇了。
「你跟我來,你就知道了。」鳳雲渺低笑了一聲,起身邁出了步子。
顏天真一向膽大,便跟上去了。
她想要看看,鳳雲渺會怎麼從死士嘴裡套話。
「我一定要拿到他們的口供。」鳳雲渺道,「段楓眠若是不來給我賠禮道歉,我就要把這些口供貼到大街上去,讓他堂堂大國君主被萬人恥笑。」
以為派死士過來就萬無一失了嗎?
死士的確不怕死,可也得有力氣去自殺才行。
他讓人給死士喂下的迷藥,讓他們連咬舌頭的力氣都沒有。
鳳雲渺走到了那間關押著死士的船艙,推開船艙門,迎面一股血腥味飄過來。
「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
行刑的侍衛上前來行禮,叫人來給二人搬上了椅子。
鳳雲渺牽著顏天真,坐了上去,望著眼前的情形,面不改色道:「有幾個人撐不下去了?」
「回殿下的話,有五個人已經奄奄一息了,不宜再用刑。」
「那就不用讓他們受皮肉之苦了。」鳳雲渺淡淡道,「抬到另一間去,上輕羽之刑。」
「這是什麼意思?」顏天真問了一句,「這刑罰我還沒聽過。」
名字起得倒是文藝。
旁邊的侍衛笑道:「回太子妃的話,這道刑罰,是最溫柔的了,雖然溫柔,卻也讓人無法招架。這輕羽嘛,就是孔雀的羽毛,用藥水浸泡過後,軟硬適中,然後,這人的腳底下都是有穴道的,找准幾個穴道,用小刀劃上幾道血痕,受刑者會察覺到刺痛,這時候再用經過藥水浸泡的羽毛去撓腳心,那就是又痛又癢,直讓人抓心撓腮,想撓又撓不到,這個刑罰不死人,也很折磨人的。」
顏天真:「……」
這個世上,不怕痛的人倒是挺多,不怕癢的人,卻是真少。
五個人被抬走了,便還剩下十五個人。
鳳雲渺朝旁邊的侍衛伸出了手,侍衛會意,當即遞給了他一個竹籤筒,裡面有十幾支簽。
「本宮手上的這個竹籤筒,每一支簽上面都寫著一種刑罰,本宮不想給你們用同一種刑,這樣太乏味了,接下來你們的命運就交給上蒼,輪流來,本宮搖到哪一支,就按照上面的刑罰來用刑。」
鳳雲渺說著,望向第一排的第一個人,「從你先開始。」
話音落下,他便開始搖動手中的竹籤筒,片刻之後,抖出了一隻。
侍衛撿起來,道:「碎骨之刑。」
這個刑罰,顏天真是聽說過的。
之前船隻被水寇襲擊的時候,抓了一群俘虜,當時鳳雲渺就想用這個刑罰,水寇比不上死士有骨氣,嚇得屁滾尿流,很快便招供。
碎骨之刑,是將人身上的骨頭捏碎,先從手開始,從小拇指的指骨開始捏,再到大拇指的指骨,手指捏完捏腳趾,腳趾捏完捏脊梁骨,令人痛徹心扉。
「那就行刑罷。」
鳳雲渺一聲令下,兩名侍衛便走到那死士面前,摩拳擦掌,開始用刑。
這些刑罰是東宮刑罰,刑部沒有,只有東宮的侍衛才曉得其中細節。
顏天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一步一步地對俘虜用刑,聽著那人壓抑的悶哼聲,彷彿想要嘶喊出來,卻沒有力氣。
兩股戰戰,渾身顫慄。
鳳雲渺手中的竹籤筒在繼續搖動,很快又搖出一支。
「旋轉陀螺。」
顏天真一聽這名字,立即想起一個事,「是不是之前把白路折磨死的那個?」
兩條繩索,一左一右地繞過胯下、繞過腰間、胳膊,在雙手手腕上纏了幾圈,吊在船艙頂的木板上。施刑者揮舞著雙手,將受刑者整個人像陀螺一樣地旋轉,至少能把最近兩天內吃的東西全吐出來,吐到沒有就乾嘔,能吐出胃酸,停下來之後,就算聞到再美味的食物,也不會激起半點食慾。
這個刑罰不是對皮肉的折磨,而是對精神的折磨。
白路死前就是這麼遭罪的,到後頭,他央求著死亡,渴望解脫。
有兩名侍衛已經準備好了繩索,去捆第二個木架子上的死士。
鳳雲渺繼續晃動手中的竹籤筒,又抖出了一支竹籤。
這一次,撿竹籤的侍衛都咽了一下口水。
顏天真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連忙問道:「這次又是什麼?」
侍衛道:「回太子妃的話,是——梳洗宮刑,這人可真倒霉。」
顏天真:「……」
「把刑罰的具體過程念出來,給這位受刑者聽一聽。」
在鳳雲渺的命令之下,侍衛開口道:「梳洗宮刑,將受刑者埋於地下,在受刑者頭頂生火,火候差不多了便從地里刨出來,輕而易舉能脫下一層皮,用刑者以鐵梳在受刑者下體緩慢刮肉……」
「要殺要剮,能不能痛快點。」對面傳來一道微弱聲音,打斷侍衛的話,雖然有氣無力,卻也能聽出怒意,「用這樣慘無人道的方法折磨人,泯滅人性,你也配做一國儲君。」
「這話我可不愛聽了啊。」不等鳳雲渺說話,顏天真搶先一步道,「我為刀俎,你為魚肉,這個世界本就如此陰暗,弱肉強食,人與人之間的爭鬥是很殘酷的,你們認為,我們對所有犯人都這樣嗎?並不是。」
略一停頓,又道:「大多時候我還是願意給人一個痛快的,可你們的主子,與我們之間有利益糾紛,你諷刺我家殿下不配做一國儲君,這句話我還給你們陛下!他大國君主,一派小人強盜行徑,他要是真得手了,也算他厲害,兵不厭詐嘛,可他偏偏失敗了,那就要承擔失敗的風險!別輸不起。」
對面那人道:「好,我招,但求給個痛快。你猜得不錯,我們的主子乃是東陵國國君,半宸。」
顏天真伸手揉了揉眉心,「姑奶奶本來還想著,給你換個輕點的刑法,偏偏你要這麼蠢,害我更加生氣,來人!梳洗宮刑就梳洗宮刑,此人挑撥大國之間關係,不可輕饒,拖下去!他要是不招,刑罰就不用停。」
在許多大國國法中,離間友國關係,造謠生事者,斬立決。
酷刑,這是很有必要的。
那人被拖了下去,顏天真臉色陰沉地坐回了椅子上。
段楓眠派出來的人怎麼就跟他一樣不要臉呢。
「我這個被罵的都還沒生氣呢,你倒氣上了。」鳳雲渺低笑一聲,捏了捏顏天真的臉頰,「犯不著為這種渺小的螻蟻置氣,這都是他自找的。」
國與國之間的利益糾紛,犧牲人命是在所難免的。
心慈手軟,只會害自己損失。
因此,身居高位者,大多狠心。
「死士,大多都是經過洗腦的,愚忠。」顏天真搖了搖頭,「他們不會判斷是非,他們眼裡心裡只有命令,你用酷刑對付他們是對的,或許只有殘酷的皮肉之痛與精神折磨,才能喚起他們的一點點求生慾望,讓他們招供。」
這些人的口供,太重要了。
口供一出,可阻擋段楓眠,那廝要是知道丟臉,便會就此收手,還得要他賠禮致歉。
私了不行就公了,看他丟不丟得起這個人。
沒有口供,他必然耍賴到底。
正惱著,忽聽船艙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侍衛奔上前道:「殿下,那五個奄奄一息的傢伙,其中有一人嚷著要喝水,他說,他要招供。」
「小心被忽悠。」鳳雲渺道,「這些人死都不怕,更不怕說謊,你給他喝了水之後,他也不一定會說,大不了就是被繼續用刑,他對水有多渴望?如果真那麼想喝,就讓他先招供,他的手還能不能用?讓他直接寫口供,把段楓眠交代他們的事,一五一十仔仔細細地寫下來。不寫就繼續用刑,無視他們的所有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