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陸淮吃了閉門羹,連著半月都是。江九娘拒不見陸淮,每每陸淮來江氏藥鋪,江九娘都是叫顧揚把藥鋪大門關了,連生意也不做了。
陸淮爬牆進了院中,江九娘早已離去。陸淮四處尋人,才知江九娘住到沈府去了。
陸淮便去沈府見人,桂娘也沒將他拒之門外,而是將他引進府內,好茶好水好酒好菜招待,但卻半句沒提要讓江九娘出來見他的意思。
陸淮知道桂娘經營生意多年,自有一身本事,不過是周旋一人,對她來說,實在太過簡單。
可陸淮也不想就此離去,在沈府等了半日,沒等著江九娘結果等來了趙剪。陸淮哪想見他這個粗武夫,起身便離開了府中。
江九娘避著陸淮,陸淮見不著人,日思夜想,吃不好睡不好,半月下來,憔悴了些。
陸淮知這次江九娘是生了大氣,可能一時半會兒哄不好。但也無妨,他有耐心,不管多久他都等得起。他便不信,江九娘還能避他一輩子。
這日,天色陰沉,烏雲密布,時而刮著微熱的風。陸淮走至江氏藥鋪門口時,已經下起了雨。
他見藥鋪大門大開著,鋪中也沒有顧揚的身影,便大步邁進了鋪子,掀開帘子,進了院中。
結果,竟見江九娘和顧揚正在冒雨收著院中所曬的藥材。初秋的天氣難免如此,一會兒天晴一會兒暴雨。
陸淮跑進雨幕之中,幫著江九娘搶收藥材,雨水嘩嘩嘩的落下來,很快打濕了他的外衫。
江九娘見他來,有些震驚,但也沒出聲,而是把藥材收好,搬進了堂屋內。顧揚和陸淮兩個青年男子,力氣大手腳快,很快便把院中的藥材搶收完畢,全部堆進了堂屋之中。
只是這雨下得又大又急,藥材也被淋濕了不少。
三人進了堂屋躲雨,身上都已濕透。
陸淮斜睨了江九娘一眼,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藕粉色長裙,如今皆已濕透,衣料緊貼著她的身段,將她婀娜的身姿彰顯而出。尤其,衣料濕透,連著料子也有些露,陸淮眼睛微眯,微微側身,擋住了顧揚的餘光。
他知顧揚是正人君子,並非是輕薄之人,但他的至寶,不許一絲一毫被人瞧見。
江九娘察覺到陸淮的細微動作,知道他在為她遮擋什麼,於是進了卧房,換了一身乾淨的衣物。
她拿著兩張帕子出來,一張遞給了陸淮,一張遞給了顧揚。
顧揚看向陸淮,道:「陸知縣今日來藥鋪又有何事?」
陸淮道:「看病。」
顧揚蹙眉道:「看病?看什麼病?」
難道不是來找江掌柜的?
陸淮看向一旁的江九娘,道:「相思病。」
顧揚面上帶笑,只差沒笑出聲來,好一個陸知縣,這求窈窕淑女,但真是直白,一點也不含糊。他還以為像陸知縣這般的讀書人,是要作詩吟賦,來求娶江掌柜呢。
江九娘撇過臉去,耳根微紅,但也沒出聲。
顧揚見兩人氣氛微妙,怕是吵了嘴還沒和好,知自己有些多餘,想著快些離去才好,可是這雨越下越大,並沒有要停的意思。
顧揚心裡盼著雨停,於是心裡默念著,快停雨,快停雨。
可老天就是跟顧揚作對似的,雨下得更大,幾乎寸步難行。
陸淮也覺得老天在跟他作對。
一刻鐘后,大雨變成了小雨。顧揚總算鬆口氣,與二人道:「我回去換件乾淨衣裳。」
顧揚快步跑出了堂屋,身子沒入了小雨中,他雙腿修長,很快便跑進了前屋,身子不見了蹤影。
陸淮看向身旁的江九娘,道:「還在生我的氣嗎?」
江九娘道:「陸知縣金貴,也回縣衙換件衣裳吧,省得病了,怪罪在我頭上。民女不過普通百姓,可擔待不起。」
陸淮走近她,道:「月娘,我從未看輕你,你在我心中重之又重。這些年我身邊並未有旁的女人,我只有你。」
江九娘道:「陸知縣請回。」
陸淮輕喚:「月娘…」
江九娘眸中含淚道:「陸淮你知道嗎,我曾想若是我們圓了房,我有了身孕,我就把孩子生下來,孩子跟著我姓。我想,你不給我名分,也就算了。可是我心裡還是抱著希望你會娶我。可我沒想到,你會折辱我,你肆意傳喚我,把我當作一個娼、妓,一個你可以隨便發賣的通房丫鬟、一個你養在外面的外室。我雖出身卑微,可我從不曾輕賤自己半分。可你….你把我當什麼?」
陸淮道:「不是…不是這樣,月娘,我要娶你,我會娶你的。那日我傳你,雖有想與你溫存之意,但我更多的是想要你說,要我娶你。你我自小一起長大,年幼時我對你多有照拂,你一直喚我陸哥哥,我怕你真把我當哥哥。我對你做這些事,是想要你明白,我對你並非兄妹之意。」
陸淮將人抱入懷中,在江九娘耳旁道:「我要你喜歡我。」
江九娘眸中落下淚水來,道:「我都容你對我做了這些事,你卻還以為我不喜歡你。陸淮你知道我喜歡你,你就是不說要娶我的話,你就是心腸黑,你就是想欺負我。我是女兒家,你讓我怎麼說得出口。我在蓉縣可並非愁嫁的女子,我才不要眼巴巴的求你娶我。」
陸淮見她淚眼婆娑,俯身吻干她的淚水,溫柔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江九娘一把推開他,一邊哭一邊道:「我絕不會就這麼輕易原諒你,王八蛋!」
陸淮從懷中摸出手釧遞給她,道:「那先把這個戴上好嗎?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江九娘伸手擦乾了臉上的眼淚,道:「誰要戴你的東西,我不戴。」
陸淮一把將人抱起來放在桌上,江九娘偏頭不看他,陸淮就扳過她的臉頰讓她看著自己,他俯身吮了一下她的下唇瓣,道:「我半月沒見你,日夜都在想你。」
陸淮將手釧戴在她手上,「這是我贈你的定情信物,你怎麼能隨便扔下。」
江九娘垂眸看著手釧,道:「定情信物?」
這手釧難道有特別的含義?
陸淮沒教江九娘念那首詩,江九娘自然不知玲瓏骰子是何意思,不過也沒關係,江九娘早晚會知道。
陸淮道:「日後告訴你是什麼意思。」
江九娘道:「不告訴我便罷,我也…不太想知道。」
陸淮知道她還在生氣,捧著她的臉頰落下輕柔的吻。原本他想做更多,但她現下恐怕不會同意。於是陸淮到此為止,與她道:「我先回去,我知道你現在還不太想與我說話。」
陸淮轉身進了雨幕之中,消失在江氏藥鋪。
次日,陸淮在縣衙咳嗽起來,還有些低燒。初秋的雨已有些冰冷,陸淮不知怎的就著了涼。
福祿在一旁道:「大人,我去請個大夫來幫您看看吧。」
陸淮搖了搖頭,道:「休息兩日就好了,不用請大夫。」但他轉念一想,忙與福祿道:「你去請江氏藥鋪的大夫來幫我看看。」
福祿面上帶笑,道:「我這就去。」
還是小郎君有辦法,估計今天就能把江小娘子哄好。
福祿去了江氏藥鋪,請了顧揚來給陸淮看病,顧揚看過之後,與陸淮道:「陸知縣不過是著了涼,待我開副葯,您煎著喝完就能好。」
陸淮也沒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福祿送顧揚出去,與顧揚道:「顧大夫應該能看出來我家大人喜歡江掌柜吧?」
顧揚道:「自然。」
福祿道:「我家大人把江小娘子給惹生氣了,您幫幫忙,給撮合撮合。」
顧揚淺笑出聲,點頭道:「我懂我懂,小事一樁。」
福祿道:「那我便替我家大人多謝顧大夫了。」
顧揚回了江氏藥鋪,至江九娘身前,道:「有些話,顧某不知與掌柜的當講不當講。」
江九娘道:「有事便說。」
顧揚道:「剛剛我出診去了,掌柜的猜猜我診的是誰?」
江九娘道:「你診的是誰?」
顧揚道:「是陸知縣。許是他昨日淋了雨,讀書人難免體弱些,今日就發起高熱來,我去的時候,已經燒得糊塗,病得厲害。唉,也不知我開的方子吃了能不能好。」
江九娘垂下眼帘,掩蓋住自己眸中的慌亂,雙手緊扣在一起,出聲道:「他病了?」
顧揚道:「是啊,病得很重。掌柜的要不要去看看?」
江九娘道:「我去做什麼,我就不去了。」
顧揚眸中含笑,她一定會去。
*
江九娘是下午去的縣衙,剛進三進院子之時,福祿便迎上來,面帶愁容道:「江小娘子,您總算來了,大人病得很重,可他卻怎麼也不肯喝葯。」
江九娘道:「他為什麼不喝葯?」
福祿道:「大人說他想見你。」
江九娘嘆口氣,提著裙子進了屋中。
這是江九娘第一次進陸淮的卧房,屋內被布設得極為雅緻,一應陳設都是好東西,且屋內整潔,寬敞大方。
江九娘看向床榻,見陸淮正靠在靠枕上,面帶淺笑的看著她。江九娘走至床邊坐下,伸手去碰陸淮的額頭,發現是有點燙,但沒有顧揚和福祿說的那麼嚴重,這幾人敢情串起火來騙她。
陸淮抓住江九娘的手腕,怕她生氣離去。
他道:「別生氣好不好?我只是想見你。」
江九娘道:「我哪裡值得陸知縣大費周章的只是為見我一面。」
陸淮道:「月娘,我縱有錯處,可罪不至死是不是?你就看在我生病的份上,原諒我吧。」
江九娘道:「你生病和你欺負我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陸淮神情蔫蔫,道:「那我就不喝葯,病死我自己。」
「你這是在威脅我?」
陸淮拉過江九娘,將人抱在懷中,道:「我想娶你,月娘。」
江九娘身子一僵,沒想到陸淮會突然說出求娶的事,她道:「我不嫁。」
陸淮眉頭蹙得緊緊的,輕撫她烏髮的指尖輕顫著,道:「月娘,你想看我死嗎?」
江九娘唔吟道:「你又威脅我。」
陸淮用臉頰蹭了蹭她的脖頸,在她耳旁道:「我是說真的。」
江九娘感覺到他身上的滾燙,知道他尚且低燒,看了眼放在一旁熬好的葯,道:「你先把葯喝了。」
江九娘起身拿過葯碗,見葯正好溫熱了,遞給他。陸淮卻不接葯碗,雙眼纏綿的看著江九娘,道:「你喂我。」
江九娘拗不過陸淮,只好一勺一勺的喂他。待把葯喂完之後,陸淮覺得嘴裡苦,要吃蜜餞。
江九娘只好拿蜜餞給他,亦拿著蜜餞喂他。她知道陸淮會讓她喂。
陸淮一口吃下,卻不小心觸碰到江九娘的拇指和食指,陸淮的嘴唇溫熱,碰到江九娘時,她身子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陸淮握住她的手道:「留在這裡用晚飯好不好?待會兒若是天黑,我送你回去。」
江九娘道:「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陸淮道:「我不要你去廚房,我要你在這裡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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