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微熱的風吹過房屋,直到了芭蕉樹。葉子啪啪作響,清澈的響在耳邊。那風雖燥熱,但卻極為溫柔,它輕輕的吹過江九娘臉頰邊,撩起她鬢間碎發,來回的在她瘦削的臉頰邊浮動。
少女早已長成,明眸如星,皓齒蛾眉,肌膚似雪,明麗得不可方物。就是這一瞬間,陸淮覺得自己已深陷在江九娘這裡,不可自拔,若要他死,他可立刻死去。
他雙手覆於身後,道:「你想我罰你?」
江九娘搖頭,「不想。」
誰想挨罰啊,她腦子好著呢。
兩人回了自己家,陸淮問身邊的福祿,江月台是不是又可愛又好看。
這個問題很簡單,但福祿卻不敢輕易答。他若說是可愛又好看,依小郎君佔有慾強的性子,指定要吃醋。他若說不可愛也不好看,他是想死嗎?
福祿摳了摳後腦勺,道:「小郎君,你自個兒心裡甜就甜,為何要問我啊,我還小呢什麼都不懂。」
陸淮右眉高高挑起,道:「你什麼都不懂你知道我心裡甜?」
福祿話語一噎,連忙道:「小的有罪,小的該死,小的不該糊弄小郎君。」
陸淮冷橫他一眼,轉而又想起江九娘來,嘴邊又忍不住浮起笑意。
*
江九娘回到江家一直上茅房,葡萄吃得太多,撐得她肚子都痛了。陸淮每次都逼她吃東西,可她都吃不下了還要逼她吃。
他沉著臉的時候實在太嚴肅,她怕得根本不敢反抗他。
天色很快黑了,夜裡寂靜,只聽得竹林里的鳥兒還嘰嘰喳喳的叫著。江九娘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腦子裡總是出現陸淮那張俊美的臉。
她側躺著看著蚊帳上那隻蚊子飛來飛去,不停的換位置,就是想鑽進來吸她的血。江九娘拿著蒲葉扇給她扇過去,蚊子直接被扇飛,完全看不見蹤影。
與蚊子鬥爭了這麼一小場,江九娘睡了過去。盛夏的夜裡雖熱,但也是極容易犯困的。
*
陸淮發了春夢。
夢裡,是涼爽的秋季,屋外的銀杏已經金黃一片,好看至極。微風輕輕的吹著,吹到窗戶邊,吹進房屋中。
月白色的床帳被微風輕輕掀起,床帳內旖旎一片。
江九娘渾身粉紅,媚眼如絲,在他身下軟成了一團棉花。她嬌嬌軟軟的唔吟著,纖細的藕臂摟著他的脖子,雪白的長腿夾著他的腰。
她動情含羞,魅惑至極,像一個絕世尤物。
陸淮加快了身下的動作,極盡寵愛與疼愛。江九娘在他身下綻放,逐漸妖艷,逐漸火熱。
像一朵盛開的罌粟,慢慢的要了他整條命。
勾勾纏纏,婉婉戚戚,在屋外刮來的一陣微涼風中,兩人登上頂峰。床帳搖啊搖,一切並未結束,兩人從天明到日落,纏綿歡愛,不死不休。
江九娘像一條綿軟的蛇,整個人都掛在陸淮身上,翻雲覆雨,酣暢淋漓。
一道明亮的光線把陸淮從夢中喚醒,他看著熟悉的房間,猛的坐起身,而後掀開薄單,看著自己支起的帳篷,瞳孔驚得放大。
他可是正人君子,竟然做這種夢。
要死。
他起身去耳房沖了個冷水澡,換掉已經髒了的褻、褲,穿上青色長衫,到了茶廳。
王茹正在廳內修剪盆景,見陸淮頭髮微濕的進來,道:「大清早的你沖什麼澡?不冷?」
陸淮沒出聲,嘆了口氣。
他冷什麼,他熱得很。
隔壁的江九娘愈發花容月貌,還很會撒嬌,瞧他臉色行事,他已然把持不住,竟做出這等令人羞恥的夢來。
他這聲嘆息,讓王茹完全明白是怎麼回事,放下手中的剪刀,道:「給你買個通房你不要,後悔了?」
陸淮沒想到她想到了這層,不愧是自己親娘,只是這話說得這麼直白,讓人多臊。
他還沒成婚,沒歷事呢。
再說,通房能和江九娘比?
他要的是江九娘這個人。
王茹見他不吭聲,道:「要是不要,要的話娘就為你尋。你年歲也不小了,娘懂。」
陸淮喝了一口冷茶,道:「不要。」
王茹在他身邊坐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他,問道:「你不會是心裡有人了吧?」
心裡沒人要個通房有甚的。
陸淮又喝了口冷茶,起身道:「有點餓,喝點粥去。」
他起身出了茶廳,步子邁得很快。
王茹見他躲著自己,笑道:「兒子大了,有心事開始瞞著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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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的風暖暖的,一點也不燥熱,林間的樹葉隨著微風嘩嘩作響。陸淮坐在石頭上,一張一張看著江九娘練的字。
她寫的是極為認真的,從一筆一劃中能看得出來。而且這筆落得並不生硬,相反的還很熟練,甚至還有些韻角。
這是寫過很長一段時間字才有的。
這字丑是丑,但丑得熟練。
陸淮看著身旁的江九娘,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神秘,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江家情況怎麼樣他知道,家裡男丁都沒念書,一個女子怎麼可能念書寫字。
她打哪兒來的筆,又打哪兒來的老師。
江九娘見陸淮一直盯著自己看,以為他覺得自己偷懶才把字練得這麼差,忙出聲解釋道:「最近秋收,有很多事情,我...我實在是沒空練字。陸淮,你放心,我會努力練的,你別生氣。」
陸淮道:「在你心裡,我是這麼容易生氣的人?」
江九娘心道:難道不是?
但她不敢。
她沒出息。
陸淮道:「以前你寫過字?不許騙我。江月台,誰都可以騙我,但你不行。」
江九娘一時噎住了,她以前開藥鋪需要記賬,賬本是她寫的,賬也是她算的,
怎麼可能沒寫過字。
但是,那是前世的事情,可以不算。
江九娘道:「以前爺爺教我認字時,拿樹枝寫過,筆還是第一次。」
陸淮對於江九娘說的話是不信的,她在騙自己,但為何她不說實話,應該有她的緣由,這不是什麼大事,他可以不追究。
但她有秘密不告訴自己,這點讓他很氣憤。
陸淮把手中的宣紙放到一邊,一時半晌沒說話。他對江九娘再好,她還是把他當外人,甚至可能還把他當哥哥,沒良心的東西。
陸淮周身都是低氣壓,低得江九娘都快喘不過氣,甚至還覺得冷,冷得渾身起雞皮疙瘩,牙齒咯咯打架。
她甚至想跑,跑得遠遠的,因為她感覺陸淮好像馬上要掐死她。
她不知自己哪裡說得不對,惹他這樣生怒。
軟軟的叫了聲,「陸哥哥...」
陸淮心肝突然一下軟了,軟得徹徹底底,他覺得自己輸了,輸到無力反駁,沒有一點辦法。
江九娘見陸淮還是不吭聲,道:「可不可以不要生氣,生氣...生氣容易老。」
陸淮被她那傻模樣逗笑了,他也才十七,還未弱冠,再老能老到哪裡去?
難不成還能一夜白髮?
江九娘見他笑了,道:「不生氣了好嗎?」
陸淮見她說話溫溫柔柔的,語氣是在哄他的樣子,心情愉悅起來,道:「好。」
江九娘笑眯眯道:「今日咱們學什麼,我會認真學的。」
陸淮從書蔞里拿出一本書來,是唐詩二十首,道:「學這個。」
江九娘道:「不教我詩經了嗎?」
陸淮道:「詩經先放一放,詩經讀多了人容易傻,成書獃子。」
江九娘信以為真的點了點頭,其實陸淮是另有打算。詩經是較難的,她現在學些簡單的便好,打一些基礎就是。越往後學,她會越吃力,所以先改學唐詩。
什麼事情都急不得,打好基礎最為重要。
陸淮教她念李白的詩,說他是個極有才華的人,走遍了千山萬水,寫出了許多有名的詩。
江九娘認真的聽著,跟著陸淮念,「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江九娘詫異的問道:「他殺過人?」
陸淮道:「照我的理解,他應該殺過人。」
江九娘道:「那他豈不是蹲過大牢?」
陸淮道:「他沒有。若我現在把你抓到林子里殺了,場上沒有留一點證據,你覺得我會蹲大牢嗎?」
江九娘驚得咬緊牙關,不敢出聲。
她忽的想起前世來,是不是夏堯把她殺了也沒伏法?甚至逍遙自在,安然度過此生?
想到這裡,江九娘煞白了臉色,如果是這樣她好不甘心。她好恨。
陸淮念了一句之後,發現江九娘沒跟著他念,瞥了她一眼,發現她臉色蒼白得厲害,像白色的宣紙一樣,毫無血色。
他蹙緊了眉目,擔心的問道:「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還是被我嚇到了?我是騙你的!」
江九娘深吸一口氣,調整自己的心緒,道:「我沒事,繼續念吧。」
陸淮有些不信,道:「真沒事?」
江九娘道:「真沒事。」
陸淮繼續教她念詩,直到把《俠客行》教她念會。陸淮又給她講李白在寫這首詩的心境,還有整首詩的意思。
然後讓她背下來。
陸淮說什麼江九娘都乖乖的聽,甚至把陸淮的每一句話都當作真理名言記下來。
畢竟他是日後的進士,未來蓉縣的知縣大人,是很有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