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無恥
少年依舊未抬頭。
「牢里的那位不是我爹,我爹三年前就死了,哪一位是假扮我爹進了刺史府當了三年的凌源刺史。現在將這事兒說來,還望諸位叔叔爺爺知曉。」
那十幾人裡面,忽悠人驚呼一聲,「那你娘豈不是成一個破鞋了?」
說完之後,他立時覺得不妥,趕緊閉上嘴巴。恰在此時,外頭吹來一陣小風。
這靈堂布置地本來就有些壓抑滲人,如今一陣小風吹過來,即便是盛夏時節,還是讓人起了一陣寒毛。
少年猛然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當年的母親什麼都不知道,依舊盡心侍奉那個人,只是後來被傷了心才搬到了佛堂。
為著這事兒,母親身為正室卻不敢入族譜,墓碑上不刻名字,就算赴了黃泉去找父親都不敢向父親承認自己的身份。
加不成家的,竟只是為了這些世俗禮法,而此時,對面那人又說得如此不甘。
少年陰嗖嗖地道:「我敬重各位叔叔爺爺,那還是全看在身上的一點血脈的面子上。既然大家都是親戚,那我便給大家個面子,可是,若是有人嘴上不幹凈,那可就別怪我們去討個說法了。」
「哎呦!」橫肉男道:「幾年不見,咱們小正都成大人了,都能威脅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了。」
「叔叔我也不跟你啰嗦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牢裡面的那位是你爹也好不是你爹也好,父債子還這都是咱們知道的道理,就算說破了天去,也是我們對。今天來,你怎麼也得給我們把這些賬清了,要不然我們這些窮人家,日子沒法過。」
小正道:「既然要債都要上門來了,那也不能讓諸位白跑一趟。」他喊道:「費婆婆,點一點人數,看看今日來了多少位親戚,一人十兩銀子給打發走吧。」
費婆婆與孟嬌進了靈堂來。聽見這一乾親戚毫無規矩無中生有的話,心中怒火早就起來了,只是挨著余悅歡在沒有發作。
「少爺……」
小正道:「父親樂善好施,南邊來的,北邊來的都不曾虧待過,就連門口的乞丐都能分上兩個饅頭,到了我這裡卻守著手中的東西鐵公雞一般一毛不拔,真要是讓這幾位來打秋風的叔叔爺爺空著手回去,倒是讓父親受了白眼兒。趕緊的,左不過就是一百多兩銀子,咱們刺史府難不成還拿不出來了嗎?」
雖是給人家錢,但是小正這話說出來卻是給足了自己的威風。
是了,不論什麼時候,當了刺史也好,還是微末小官時也好,刺史和夫人總是樂善好施的,如今窮親戚打秋風來了,讓人空手回去當真要讓人笑話去了。
費婆婆應了一聲「是」,出了靈堂就要去賬房支銀子,卻比竹竿男給攔住了去路。
「大孫子這話說得怎麼有些陰陽怪氣的,我們這些來討債的怎麼就成了打秋風的了呢?一口口窮親戚喊著我們,難不成你們成了刺史就不把我們這些親戚當回事兒了?可真了不得,好大的威風啊,凌源城內穿的身費刺史愛民如子全都是放屁的不成?
他說話語氣陰陽怪氣,卻還說別人陰陽怪氣。
「不是打秋風,若是討債,先把欠條拿來再說。」
小正道。
竹竿男愣了一下,卻又挺直了腰板。
「沒有。」
沒有還能這麼理直氣壯氣定神閑地說出來,可真是讓人佩服。
余悅歡心中不由感嘆,本來覺得南淮清夠不要臉了,卻沒想現在竟然看到更不要臉的。相比之下,南淮清還算好的,最起碼人家長得好看啊,不想這個竹竿小臉讓人反胃噁心。
想到南淮清,余悅歡竟然還覺得有點想他了呢。
竹竿男又道:「當年借錢的時候你爹是空口打了白條。本來以為你爹能馬上還來著,誰成想竟然拖到了現在這時候。我們當時可是覺得你爹是實打實的親戚,根本沒防備,你爹卻這麼坑了我們一把,可真是好親戚啊。」
費婆婆瞪大雙眼就要罵了出來。
她家刺史一向清正廉明,若非如此,夫人也不肯嫁到他家來吃苦。當日這婚事能成,全是看著刺史的人品好。
她一直在費夫人身邊侍奉,將他們一家的辛酸全都看在眼中。當年刺史不過才是個微末小官,例銀不多,養家糊口卻是夠了,偶爾節儉省出來的一點點錢財沒等著給孩子加快肉就接濟鄰里去了。什麼時候接過他們錢,什麼時候還打過空口欠條。多少年來才積累下來的好名聲,現在竟是讓人在這邊趁機污衊。
她怎能不氣?
「多少錢?」小正問道。
他也不願意跟這些人扯皮了,就是在浪費時間。
橫肉男道:「一人二十兩。」
小正又喊過費婆婆來,「便一人照著二十兩區賬房支銀子。」
費婆婆心中恨恨早就忘了該說什麼了,小正讓她做什麼便做什麼。惱怒之下,大腦有些缺氧,都忘了他們是吃虧的一方,這錢不可以給絕不可以給。
竹竿男覺得自己來著一趟肯定是有些麻煩的,卻沒想小正竟然是個軟柿子,輕輕兩句話就把錢要到手了。
畢竟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啊。
二十兩銀子不少了,夠他們用上好幾年時間。可是這二十兩銀子對刺史府來說不算多。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費直當了三年的凌源刺史,手中的錢多著呢,好不容易來了這麼一趟,怎麼能才拿二十兩回去?
不行不行,太少了。
竹竿男開口道:「二十兩是二十年前借的,那時候的銀子可貴了。現在二十年過去了,這利息也得算進去。」
「就是!」
旁邊有人應和。
他們也看出來了,眼前這個就是個孩子就是個草包,說什麼就是什麼,白給的錢怎麼能不要。軟柿子一個不欺負白不欺負。
「這得多少利息?」
橫肉男問道。
「我隔壁的劉麻子到錢莊里存錢,一年是兩分利。這樣,咱們就按兩分利來算吧。要是費直當年不來借這個錢,咱們存到錢莊裡頭,也得不少利息呢。」
「我們也不多要,就兩分利。」竹竿男嘆了口氣,「哎,兩分利還是二十年前的事兒,現在三分利都不止了。我說大孫子啊,我們可是虧了的,你可別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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