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不信
太醫診完了脈,加了幾劑方子,叮囑了袁小蝶要按時服下。
袁小蝶看了一眼,唯喏應下。
有一個中年算命先生進入花廳,杏了照之前雲羅想好的八字奉上,那算命先生立時瞪大眼睛,拉了甜媒婆就跑。
袁小蝶疑惑不解:「公子……」
三個折入內室,杏子方笑道:「我所報的八字乃是假的,是一個天煞孤星的命格,誰遇著誰倒霉,別說是訂親,只怕接近都會被剋死,正好應了公子無父無母、無家人的命。那算命先生哪有不怕之理?便是他算了,也要降他幾月的運程。」
袁小蝶抱拳,不由得吃吃笑道:「公子厲害!」
雲羅面色一沉,「楊采萍失蹤,在我們盯著她時,還有人也在盯著她,而盯她的人是豫王府的影衛,我懷疑……」
袁小蝶道:「公子是說,她被慕容禎給抓了?」
杏子眸子一轉,「難怪豫王爺夫婦要把禧郡主許給公子,定沒安好心。」
楊采萍跟著雲羅身邊的時間不長,卻也不短,許多事她也是隱隱約約知道的,雲羅最信任的是玉靈兒和梁杏子二人,一則杏子是與她一起長大的;而玉靈兒的母親、姐姐都在她手底下。
袁小蝶沒有任何親人在她手裡,難以管束。楊采萍亦是如此,對於這二人,她多了一些防備。可再防備,究竟在她身邊,難免不會無意間得到什麼,又看到什麼。
袁小蝶小心地張望四周,穿過窗欞,能看到神態鬼祟的客棧小二,就連服侍的女小二也總東張西望,「公子,我們被豫王府的影衛給盯上了。」
雲羅微微頷首,「此地不易久留。」
杏子面露慌色,「公子不該留楊采萍這個麻煩。」
袁小蝶道:「公子是與李盟主求助,還是……」
「去京城……」她脫口而出,然,很快就淡定下來,「且容我想想,先扮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該做什麼還做什麼,這些日子我們小心一些。」放低嗓門,「我懷疑,洛陽雲宅已經被慕容禎給尋著了。」
雲宅可建在豫王府的影衛營附近。
雲羅用心細想,被敵人制住,不如反敗為勝趁其不備,既然她不知道豫王府到底知曉多少,何不同樣拿住豫王府的短處。「杏子,與李爺飛鴿傳書,我要拿到豫王府對朝廷不忠、皇帝不義的事,越多越好。」
杏子應聲從屋子裡出來,佯裝無事,和往常一樣抓藥、煎藥,如此想要的東西便拿到了,一路上她又留意了一番,果如袁小蝶所言一般,她們主僕已經被人盯上了,既便跟蹤的人很小心,但杏子也是受過江湖高人的訓練。
雲羅接過石頭送來的東西,一目十行,看罷一遍,又在心裡默記,如此反覆三遍就記牢了,點著紙片在火中焚化,「豫王府的人想對付我,豈有如此容易。」
她沒有離開,而是如約進了大戲院的名角兒大賽的評委席上,聽最後六個戲班的名角競相登台,這六個戲班裡,有一個是來自民間的戲班——李家戲班,聽說早前原是雜耍班子,最擅絕活兒,在唱功上差了些。
小玉傾城為了守住自己的第一花旦之稱,從不敢放鬆,也自創了幾樣絕活兒,彎腰銜花,耍飛劍,她表演的是最拿手的曲目《盜仙草》,寫的白蛇在端午佳節露出蛇神,嚇死許仙,為救許仙盜取南極仙翁的靈芝仙草一節。
李家戲班是一出沒有唱詞的戲段子,說的是一個小偷入室盜竊的,一舉一動頗是到位,面部表情很是豐富,淋漓盡致。
當雲羅拊掌而拍,所有的評委先是一愣,也跟著鼓起掌來。
這一屆名角兒大賽,多了位丑角兒,而這人也將會名揚天下。
名角兒大賽終於落下帷幕,鐵杆戲迷豫王妃登台為小玉傾城頒獎,那是一枚特製的,屬於花旦名角兒的金牌,上面印有花旦頭像,背後也有獲獎年月,約有雞蛋大小,另再有銀票三千兩。
對於來自於民間的戲班來說,除了聲譽還有銀錢,可謂是名財兩得。
雲羅給丑角頒獎,讚賞了幾句,還附贈了一面得到百花門認可的旗幟。各地戲都有自己戲旗,上面繪著班子里名角兒的頭像,而這丑角的則是一個丑角上妝的頭像,上書「李家戲班」,沒有名角兒在戲班的,只能掛上簡單的「某某戲班」字樣。
慕容禎坐在下面,一直留意著雲羅的一舉一動。
小鄧子低聲道:「世子,太醫說了,雲五是男兒身。」
慕容禎挑眉,握著拳頭,「天煞孤星的命格……」因著這個原因,豫王妃又返悔了,不許將慕容禧許給雲五,可慕容禧依舊心心念著,但又怕真的被剋死,左右為難,好不糾結。
他扭頭問身邊的劉保,「夏候逸在雲宅可有發現異樣?」
劉保道:「令人傳了信,晚上就回王府。」
沒有,雲宅里除了建造精緻,再無甚不妥處,沒有秘室,沒有地道。
夏候逸抱拳道:「屬下不僅在三處庭院里查看了一遍,就連其他各處都有細瞧過,沒有任何異樣。雲五的書多有批註,是三個人的筆跡,屬下對照過,是雲五、杜繹、藏龍先生的筆跡。」他略頓一會兒,「楊采萍是胡言亂語。」
慕容禎的俊顏里掠過一絲陰狠,「此女不必留著!」從抽里取出《招認書》,瞧了一眼,點著燭火。
看著火苗,一點點吞滅文字,夏候逸輕呼一聲,「世子,也許這上面所說不全是假。」
慕容禎道:「難不成,王府影衛營全成了飯桶、廢物?不信他們調查來的消息,倒信了那個女人的話。」
劉保垂首,他還沒玩夠呢,如今時間一早,要他殺死她,似乎有些捨不得。「世子,能不能……」
慕容禎揚手一伸,「她身上的銀票,你還沒交給我呢?」
「世子。」
夏候逸道:「無論你是想利用她賺銀子,還是生了情愫,她再不能留下,照世子的話辦。」
站著說話不腰疼,劉保是真的有些喜歡楊采萍,她也是個可憐人,被男人傷得太深,也至不再信任,認為有錢才是有靠的,他撲通一聲,跪在慕容禎膝下:「求世子放她一條生路,屬下保證,再不讓她招惹是非。」
「留著她,再讓她對本世子進行一通瘋咬?」他反問一聲,厲聲對小鄧子道:「你去辦,不就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你若想要,我另送你一個。」
一刻鐘后,小鄧子與一名侍衛從地牢里抬出了一具女屍。
昔日生得絕色貌美的楊采萍,半月未見,而今雖然還美麗,卻少了早前的那份風情,一動不動地被侍衛扯著手臂。
劉保心痛欲絕,走近她,用手探了一下,已然咽氣。
慕容禎厲喝一聲「銀票!她身上有多少,本世子可清楚著呢。」
劉保哪敢私吞,將幾張銀票奉遞給慕容禎。其間還有幾張幾十、一百兩的,取了一張幾十兩的,慕容禎抬腿狠踹兩腳,劉保雙腿一軟,「老子瞧你是那玩意兒惹的禍,得了銀票竟敢不交,還私用了幾百兩,哼……是不是拿銀子置家業,想把她藏起來。哼!拉下去重杖三十軍棍,死不了送往影衛營張統領嚴加調教,再不曉輕重,照規矩處置,不必稟我。」
劉保靜立一側,心似被剜空了一般。
楊采萍死了!即便他想救她,卻是這樣的蒼白無力。
「采萍說過,她說的都是真的,為甚世子不信?」
「胡言亂語,已著太醫瞧過,雲五分明是陽脈,怎是女子?她怎不編個令人信服的,滾!本世子再不想見你。」
想起來就荒唐,有那麼一刻,他居然信了,以為雲五真是女兒身。明明是男子,不過和慕容禕一樣,長得好看些,可人家就是男子,史上的美男子多了去。
*
洛陽山野,雲宅。
杏子手捧著紙片,靜默走到雲羅的案前,恭謹地遞上。
上面是一行娟秀的蠅頭小楷,依舊有些污濁,那是淚落下后暈染的痕迹,「靈兒輸了,愧對公子。」
袁小蝶頓感頹敗,楊采萍死了,被豫王府的人從後門扔到了洛陽亂葬崗,雲羅念她跟了自己一場,令袁小蝶備了副薄棺安葬。現在,連玉靈兒也輸了。
二人以為雲羅要罰玉靈兒,不想雲羅卻道:「慕容禕此人意志堅強,只怕尋常人很難令他動情。」她起身走到窗前,「收拾一下,連夜趕抵京城,這一次我要親自出馬。」
袁小蝶與杏子異口同聲「公子」。
她必須得成功!
若是不能用情,便是用騙,也要讓昭寧三月二十八沒有拜堂的新娘。今兒是用三月十七,就算再快,趕抵京城也得一天兩夜。
三月十九的清晨,雲羅昂首站立在樓上,看台上翩翩起舞的玉靈兒,如此輕盈,這般快樂,玉靈兒就似是舞之精靈,天生就似為舞蹈而生,留她在身邊為侍女,當真有些可惜了。
袁小蝶雲淡不驚,面容冰冷地道:「近來頻頻捧玉靈兒場的,便是平安候凌學武,聽說神寧大公主一直想與他尋個最好的女子為妻,要麼容貌好失賢惠,要麼賢惠卻少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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