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七叔

026——七叔

到長興縣那天,天有些陰。

趙鈺染在停靠補給的時候換上不起眼的便衣,混在宋銘錚的親衛中趁機下了船。

為了不引起注意,宋銘錚讓親兵分成兩波,一波穿著侍衛服,一波便穿著普通的衣裳跟隨兩人。

穿侍衛服的當然是要返回到船上,掩人耳目,而谷天瑞則先留在船上,等到晚上再準備暗中停靠再放小船與她匯合。

渡口這邊十分熱鬧。

此時臨近中午,有許多挑腳夫都守在一邊,三三兩兩挨著坐。有些吃著饅頭,有些正用竹筒喝水,就等著貨船靠岸好攬活計。

京城渡口管理很嚴,這樣臨散的挑腳夫很少見,都是有專門吃這行組織的。何況她貴為太子,即便到渡口去也是清了場,她更加看不見渡口原本的風貌。

趙鈺染左右看,對一切都很新鮮。但她向來冷靜自持,再好奇也不過多瞥上兩眼,就收回視線。

宋銘錚也穿著普通的棉袍,走到在她身。

今天天陰,風颳得眾人衣袂獵獵作響。也不知道是不是冷,她才下船走了幾步,臉上肌膚竟顯得比平時更加白透,宋銘錚餘光掃到她搓著手呵氣。

薄薄的白霧模糊著她眉眼,她身上那份清冷的氣質越發明顯,就連帽檐都遮擋不住。

這人長得出色,不管穿什麼都是一身清貴,還是很引人注意的。

兩波人在走出渡口的時候便分開了,宋銘錚一共就只帶了四人,散開的時候並不顯眼。

長興縣雖然不起眼,但卻是一直以茶聞名。在唐朝的時候,這裡置辦了第一家貢茶院,是專門為皇家加工進貢茶葉,本朝如今也還在啟用。茶貢院所在的水口鄉因此也被當地人稱為茶鄉。

除卻茶葉聞名,便是這裡的石料,修堤壩的大部份石料都由此處產出。

趙鈺染走到縣城裡的長街上,發現每個衚衕口都會搭建的茶棚。並不大,但坐在那裡喝茶的人不少。

宋銘錚一直關注她,發現她此時興趣又落在茶棚上,看到不遠處有個像樣一些的茶館。

「不若我們到前頭的茶館歇歇腳?」

這一路走來,也走了有兩刻鐘了。

趙鈺染本就想體察民情,像茶館這些魚龍混雜的地方,自然是最好打聽消息的。

她頷首,步子一轉,便往對街走去。

茶館邊上正好有著個餛飩鋪子,香味隨著風飄散出來,直送到趙鈺染鼻端。

她不由得側目,看到坐店家夫妻就在外邊架鍋的地方煮著餛飩,一鍋不知是用什麼做料的湯升著熱氣,夫妻倆邊煮混沌邊往裡頭高聲喊安撫著急的客人。

「七叔,天冷,先吃碗餛飩暖暖吧。」

宋銘錚一愣。

七叔。

愣過後才反應過來若是按如今王爺們的排行,他就排到了第七。

他掃了眼那家店,確實香味誘人。

這是饞了?

「那樣的店人雜。」宋銘錚淡淡地說,對外頭的東西到底有些不放心。

趙鈺染卻不以為然:「都是百姓,不是正好能探到真實的民情。」

既然她堅持,宋銘錚便點點頭,本來出來就是想讓她體察明情,讓她知道有很多是廟堂高處看不到聽不到的。

趙鈺染便很高興地往混沌鋪子去。

夫妻倆見又來六位客人,自然是高興的,就是屋裡已經沒有位置,抱歉地說:「這幾位客官,裡頭滿了,可否等一等。」

趙鈺染往裡頭看,覺得無所謂,其實也不是太餓,就是宋銘錚所想的那樣——

饞了。

宮中不缺美食佳肴,但是規矩多,又力求精緻,吃到嘴裡就總缺了些什麼。何況在宮裡都吃十幾年了,再是山珍海味也吃膩了。

她就站在不礙事的地方,正好能跟夫妻倆搭上話。

那老闆也是好客的,一耳朵還聽出了她不是本地人,高高興興地跟她介紹這裡的茶葉。

「我看幾位像是商人,是茶商吧,是專門來這兒進茶的?再緩一緩,就能等到春茶第二批了,第一批是要送進宮的,像你們都喜歡趕第二批的趟兒。」

茶商嗎?

趙鈺染微微一笑。

他們都穿著綿袍,本朝有律令,商人都不得穿綾羅綢緞,倒是有些像。

她便說道:「是啊,我們都來趕第二批的趟兒。」

那男的就笑:「我聽說這第二趟的早去年就被定出去了,即便你們能遇上散家,恐怕也是喊得跟金子一個價。」

「何故這樣說?」

趙鈺染好奇。

老闆娘先是嘆氣一聲,然後又掐著笑說:「朝廷從去年就要大量採石修堤壩,許多人都去採石場幫忙了。人都往那去了,自然就少了種茶摘茶的,茶葉自然也就跟著少了。宮裡的不能少,那隻能再壓二采,二采當然也得貴。」

「快快,餛飩好了,還不去給人送去!」

老闆娘說了一通,她丈夫突然拍了她一下,緊張地拿眼神朝裡頭示意。老闆娘被拍得一激靈,嘴裡連連哦了幾聲,端著碗餛飩急急忙忙轉身進店裡。

正好有幾人吃好揣著手出來,老闆拿了抹布回身,熱情招呼眾人進去坐下,隻字不再接剛才的話茬。

趙鈺染坐下,拿眼斜了他一眼,見到他居然還在躲避自己目光。在路過她邊那桌子時,還一副要縮成鵪鶉的樣子。

他在害怕什麼?

這有什麼說不得的?

她抿唇,視線掃過讓老闆剛才害怕的那桌人。

穿著並不多富貴,最普通的綢,平時東宮拿來擦手的都比那料好。長得倒是有幾分煞氣的樣子,面相上是不太好惹,像是流氓地痞。

但他們說這些,關地痞什麼事情?

趙鈺染已經發現事情有古怪,自然而然就聯想到了剛才夫妻倆說的種種。

把種茶的拉去採石,導致茶葉今兩年都產量少,連二趟茶都被炒成了高價。那採石場還一年好幾回往朝廷上奏要人呢?

這些要的人又都幹嘛去了,還有著勞改的犯人,這些人又做什麼去了?!

就這樣,還總說石料備不夠。

趙鈺染唇微微一撅,似笑非笑,杏眸含霜。

果然採石場要人要得古怪。

宋銘錚把一切看在眼,見她那樣兒就知道她是想了到什麼,眼下這位主是在不高興。

他手指無意識往桌案上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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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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