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她出現了
「不是說太子殿下會在長興縣靠岸的?我們都等一天了,也沒有等到人!」
長興縣的縣衙里,一眾衙役腿直抖,都倒在舍監裡頭,嘴裡不斷的抱怨。
一位皮膚黑黝黝的衙役揉著腿說:「誰知道,還以為能見到尊貴的人呢,結果脖子都要伸成烏龜脖子了,什麼影子都沒有看到!」
有人就哈哈哈大笑:「不用伸,你也是!」
舍監里霎時就亂成一團,那個被罵烏龜的衝上去打鬧了起來,其他人都笑著喊加把勁,看熱鬧不嫌事大。
此時的縣令也被折騰得夠嗆,雖然他還有能張椅子坐了坐,但一看到有船靠近就站起來,這樣來回,腿比站著還難受。
伺候的幫他燙過腳,他的腳還是沒有知覺的,哎喲叫喚著躺倒,心想明兒是不是還要再去等?一想到這個就覺得要老命了。
而吳三那頭在確定過燒焦的幾具屍體后折回縣城,連夜都在寫信讓人送往京城,又派人沿著渡口一路打聽到有沒有見過船隊。
太子今天沒有來。
他心裡莫名覺得不安,真是那個已經燒死的姓谷的緩兵之計?
吳三也說不上來,他身邊的那個美嬌娘不知怎麼醒來,見他還站在窗前未眠,扭著腰肢從背後抱住他。
吳三回頭,看著她精緻的眉眼,突然想起她的身世,心裡莫名有些煩躁,甩開她自己上了床榻。
她被甩在原地倒也不生氣,望著外頭幽幽的月亮,唇角一直帶著笑,那樣一張笑顏毫無生氣。就如同是張刻板的面具,永遠維持著不變。
天蒙蒙亮的時候,縣衙外的大鼓突然被人敲響,沉悶的鼓聲一下又一下,彷彿是擊在人心頭的驚雷。
縣令睡得迷迷糊糊,差點沒被外頭的鼓聲嚇得從床上滾下來,他探出頭朝外頭高喊:「怎麼回事!!」
外邊跑進來一位中年管事,正在系腰帶,也一頭霧水:「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快去看!」
誰天還沒亮就給他搗蛋!
很快,那個中年管事就連滾帶爬地跑進來說:「老爺,是昨天通知我們等人的錦衣衛,說要狀告吳三爺,要你立即升堂。他們身邊帶著前幾天被趕走的老婦人。」
老婦人?
縣令一個激靈,不知怎麼就是先想到趙鈺染那張清冷貴氣的面容,他忙起來穿衣裳,讓人去把衙役都喊起來。
等他來到外頭的時候,看到前兒來傳信的四名錦衣衛身著飛魚服,腰間是威風凜凜的綉春刀。
綉春刀並不是每個錦衣衛的標準配置,只有真正近天子的那一批人才有,最低標準是百夫長。
昨兒這幾人只是亮了腰派,並沒有穿官服,如今官服穿上身,更是煞氣逼人。
而且縣令心裡也直打哆嗦。
四個都帶著綉春刀,所以這四個都是百夫長以上的官職?
還要告吳三,縣令腦門上都是汗,笑著迎他們進衙門。
衙役被半道喊醒,個個都歪歪嘰嘰的,一見是四個錦衣衛也被嚇醒神不少。
為首的一位直接把身側的老婦人扶到堂上,聲音洪亮地說:「我們是來替這位蕭氏來討個公道,所告之人名叫吳卓清,此人勾結貪官,魚肉百姓。私抓壯丁用於採石,霸茶農茶田,無惡不作!」
吳三的名諱被點了出來,縣令連背後都汗濕了。
他雙眼發直看著那名說話的錦衣衛,嘴裡想說是不是誤會了,可不知怎麼看到跪在堂下的蕭氏,看到她正嗚嗚地哭,抹淚的手傷痕纍纍。
那雙手都是長年摘茶摘的,被枝椏颳得一道一道,交錯著,舊傷未好再添新傷。然後日月累積,就成了那樣觸目的痕迹。
縣令看著,突然神色一凜。
他想到剛來長興縣的時候,去茶農那裡,他們高高興興地來迎他,帶他到茶田裡說今年收成會有多少。
後來是過了多久,他就發現有茶農來告官,說自己茶地被坑騙了。
那些人都跟蕭氏一樣,流著淚,拿那雙全是傷痕的手抹著淚,求他這父母官給作主。
他一開始是要給作主的,後來呢......後來.......縣令眼眶一酸。
後來他被人用仕途威脅,被人用家人威脅,再被利誘,後來的後來就有那麼一句在長興縣傳了出來。
——縣令不坐堂,事事過吳家。
縣令不坐堂,事事過吳家!
他猛然拿起驚堂木,重重落下!
安靜的大堂里是震人心的聲響,在不斷迴響著,他聽到自己微啞的嗓音說:「傳吳卓清過堂!」
縣令的話落,衙役卻沒有動,他滿眼淚花,再度拿起驚堂木再一拍!
「傳吳桌清過堂!」
衙役仍舊沒有動,一名錦衣衛見此冷笑,直接抽刀就刺向離他最近的衙役。
那名衙役連慘叫都沒喊出來,就軟軟倒地上,抽搐著,睜大眼不敢相信。
其他無視縣令人都被嚇得一哆嗦,縣令已經兩行清淚,再度拍響驚堂木——
「傳吳卓清!」
那幾名衙役忙不迭扔下殺威棒就衝出去。
他們寧可去傳人,也不要就在這個時候丟了性命。
「三爺!三爺!不好了!」
吳三似乎才覺得剛剛睡下,院子外頭就開始有人在嚎叫。
他身邊的人不耐煩的翻了個身,他強打起精神起床,去開了門:「什麼事。」
門外是莫二,身後站著一應衙役。
那些個衙役你看我,我看你,終於有一個人被推了出來。那人戰戰慄栗地說:「三爺,縣令傳您過堂,那四名錦衣衛要幫著一個老婆子來告你。」
「說太子要到長興縣那四人?」
「正是。」
吳三聞言冷笑一聲:「我就這一趟,他們又能如何。」
吳三一甩袖子轉身回房,自己就換了衣裳出來,在他離開后,床上的女人才懶懶撩開帘子往外看,一雙美目光芒不斷閃動著,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不過一刻鐘,吳三就身姿筆直出現在大堂上,縣令見到他還是心臟跳了跳,多年來的積威不是假的。
但堂上有著錦衣衛,他膽子又大了些,高聲道:「堂下何人!」
「吳卓清。」
正是此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就從他身後傳來:「吳三爺好氣魄,一介平民見了縣令也不跪,我倒是真佩服吳三爺的膽量。」
那聲音再熟悉不過,聲線清冷,似笑非笑,前不久才與他直面相對。
吳三心裡道一聲怎麼可能,驚駭地回頭,就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立在堂外,清晨的第一絲曙光在他身後慢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