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偷偷上藥
長興縣縣衙,入夜之後再安靜不過。趙鈺染確實是消耗了太多精神,下午醒來處理了事務,晚上再一沾床,便又睡得不醒人事。
暗夜中,一道身影潛入到她屋內,定定站在床前。
來人正是宋銘錚,白日里他沒有堅持給她看傷,心裡到底是記掛著的。如今晚上再潛進來,發現她睡得香甜,對外界真的是一無所知。
原本他還擔心不用藥會被發現,如今已經掀了她的被子,她也沒有反應。
他借著微弱的月光去看她蜷縮著的腿,晚上睡覺,她倒是除了綾襪,細白的腳丫子就那麼露在外頭。
寒從腳下來,她在生活上,有時真是馬虎得讓人無話可說。
他矮下身子,從懷裡取出從太醫那裡拿出來的另一瓶葯,借著月光給她腳底的傷口撒上。
好在是沒有他想的那樣嚴重,被磨破了泡,腳心那一處比厲害。
他夜視能力不錯,看個仔細,就替她把被子蓋上。
此時他突然聽見她喊自己一聲。
「......宋銘錚,你.......」
宋銘錚被喊得一個激靈,驚疑不定回頭,以為是自己被發現了。結果一回頭,她還睡得香甜,可能是做夢了。
後面呢喃細語,也不知道那個你後接的是什麼。
他想細細的聽,結果站了一會,再也沒有下文,他只好轉身悄無聲息退出了屋子。
但在他關上門那一刻,床上的趙鈺染卻是睜開了眼。
黑暗中,她的雙眸顯得特別的亮,眼神再清明不過。
她醒來有一會兒了,在宋銘錚掀了她被子的時候,她就醒來了。
若不是認出他的身形,她恐怕就喊了出來。
她心驚為什麼半夜時分他會潛進來,忐忑著不知他要做什麼,結果卻是發現他來給上藥。
趙鈺染縮著腿,傷處被傷葯沁得微微作疼,提醒著她,這一切都來自宋銘錚的關切。
***
次日清晨,趙鈺染一行準備再度出發。
船隊折回其實已經造成不小的動靜,所以她得更快趕到杭州,以免事情發生更的變故。
劉縣令昨兒就在她跟前跪倒幾回,今兒仍是忐忑地給來她送行。
但他再忐忑,臉上卻沒有了先前那種萎靡不振,反倒是十分精神,連腰桿都挺直了。
趙鈺染看他這樣有些好笑,他尋了個機會,上前朝她一揖到底:「殿下,罪臣就在長興縣等著殿下的處罰。罪臣願殿下一路順利。」
其實一個好人,可能曾經受過外力影響,與人同流合污,但他內里始終是可取之處。比如劉縣令,就是趙鈺染遇到的這樣一個人。
她微微一笑:「如此,長興縣還得勞煩你再替我守些日子。」
劉縣令跪倒,眼眶發熱,重重磕下頭。
一行人登船,宋銘錚並沒讓主船也折返,回來的是三艘栽著他親兵的人,再度順流而去。
在上船后,趙鈺染看到了岸上一對熟悉的身影,是那對賣餛飩的夫妻,正站在岸上殷殷地望著他們。
這對夫妻也算是此案的證人,趙鈺染讓他們揭發了莫二的所為,所以那天才讓親兵去打聽這兩人住在什麼地方。
「他們倒也來了。」
她遙遙再看了一眼,回到船艙,宋銘錚就走廊的地方站著,靠在牆壁,又手抱胸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到她來,他淡淡地說:「我們要趕兩天的路才能回到主船,這幾艘船都小,臣仍舊還是和與殿下一屋,好保證殿下的安全。」
她抬頭,看到他清峻的面容。他這人極少有笑的時候,一番為她著想的話說下來,跟威脅似的。
她看著看著,不知怎麼想到他昨晚的舉動,半垂了眸。
「只要肅皇叔不覺得憋屈,我無不可。」
她說著往裡走,十分坦然。
宋銘錚眼中就閃過詫異,她這回倒是沒有顯出不耐和抗拒。
這樣的態度,讓他心中微動,但面上卻仍是淡淡然地跟了進去,就連後來谷天瑞跑前來與她說話,他心情都變得十分平和。
船行至第二天的時候,外頭突然下起了小雨。
春季本就是雨水淅淅瀝瀝的時候,能一連下幾天,更不要說是南邊的地區,長的下個十天也有。
細雨紛紛,倒對江面沒有太多的影響,只是下了雨,眾人便只能躲在船里,有些憋悶倒是真的。
趙鈺染在用午飯後打開窗,椅在窗柩邊看著濤濤江浪不知在想什麼。
宋銘錚發現她這兩日都十分安靜,也不太沖自己發脾氣,可能是因為他本也沒有惹怒他的地方。
「肅皇叔,你心目中的盛世應當是如何的?」
她突然朝他看過來,宋銘錚來不及收回打量她的視線,索性也不躲閃。他思索片刻說:「我以為,止戰,便是盛世了。」
他是武將,見過最多的是死在戰場上的人,骨肉分離,真正的家破人亡。
「是嗎?」她喃喃一聲,視線又再的外邊。
屋子裡安靜了下去,她過了好大會,突然就笑了。
笑聲低低的,被風一吹不太清晰,卻能讓人聽出她的愉悅。
宋銘錚奇怪地望著她,只見她的髮帶被河風吹得輕揚,側顏如玉,帶笑的眼眸瀲灧生輝,將她面容都照亮了許多。
「——那這的盛世,恐怕是要勞煩肅皇叔了。先前皇叔說的話還算數嗎?在城牆之上,你說的那些話。」
他站在她身後,說要為她清肅一條登基的大道。
宋銘錚不知她為何會說這些,但他答應的事情哪一樣沒做到,就連前世她希望他離京,他仍是順著她意離開了。
他一絲遲疑也沒有,神色鄭重地說:「自然,對於殿下,我有諾必應。」
她就彎著眼笑。
那樣的明媚的面容,讓宋銘錚有些恍惚,竟是覺得不太真切。
他發現她對自己的態度確實是有所改變,似乎她在慢慢地試圖了解他。
趙鈺染心中是有感觸的,長興縣一行,讓她看到了自己往前太過狹義的一面。既然是重來一次,為何她不試試與他也重新相處。
或者有些事情會因此改變?
起碼到現在,她確實沒在他身上看到野心,除了他那霸道的臭脾氣,她覺得自己可嘗試用另一種方式與他相處。
再給自己一次去信任他的機會。
而且,她也有信心,不會讓自己再淪為先前那樣被動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