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分花拂柳,一道藏青色身影近前。
「四、四哥哥?你怎麼在這?」瑾瑤是真的驚住了。
胤禛嘴角含笑,顯然聽到她剛才的話了。
「這裡再往前走就快到岫雲寺偏殿了。」
「啊?」瑾瑤顯然沒想到自己才走這麼近就「過界」了,顯然寺里這樣設置是為了照顧貴夫人小姐們的腳力。
「我和岫雲寺的方丈算是好友,時常找他討論佛法。」
瑾瑤聽懂這句是在回答她剛才的話。
蘇培盛上前打千:
「見過年小姐,剛才是奴才失禮,望年小姐恕罪。」
瑾瑤擺手:
「這點事算不上什麼失禮不失禮的,蘇公公客氣了。」
「你前兩天身子不舒服么?」
「??」瑾瑤一臉懵相,她有不舒服了么?
「我身邊的人恰好聽到賈府的人找郎中,說府里表小姐生病了。」
「哦,不是我,賈府借住的表姑娘比較多,這樣說原也沒錯。」舍了所有親戚家女孩的名聲,保全林姑娘一個。
「那這次呢?」
瑾瑤有點懷疑,自己是理解能力差呢,還是對方有溝通障礙,她怎麼就聽不太懂呢。
胤禛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忍禁不住,解釋道:
「亮工不是說初八開始做道場么,怎麼今兒就來了?不怕這山上沒人煙,沒熱鬧商鋪太過寂寞?」
瑾瑤不好意思了:
「偶爾住上幾天也是嘗鮮了。」何況賈家亂糟糟的準備著過節,讓她二哥也不能安心讀書。
胤禛柔和了眼角:
「在賈家可有受委屈?」
「還好,能湊和,到底是別人家,不能要求太高。」
「如果有缺什麼你哥哥找不到或者不方便叫你哥哥找的,儘管叫人帶信給我,就去寧心茶樓找那裡的掌柜。」
「呃,那也太麻煩你了,還是不用了吧?」怎麼氣氛這麼曖昧呢。瑾瑤覺得有點熱,拿著帕子扇。
胤禛定定地看了她幾秒方道:
「不會麻煩,你不是叫我哥哥么。」
救命啊,誰來告訴我應該怎麼應對現在這場合,要不,先撤?
看到即使落荒而逃仍那麼優雅、裊娜的身影,胤禛嘴角再次勾起。
「看來還是受委屈了,年家那裡讓人看著點,他們家久不在京,房舍破敗修起來麻煩,想辦法讓他們早些修好。」
「是!」
一旁把自己當隱形人的蘇培盛心裡大驚,他打小伺候主子,什麼時候見到他這樣過!!
待見不到對方的身影了,孫嬤嬤道:
「姐兒,你想過將來會進宮或者嫁進皇家么?」
「將來?呵,嬤嬤,我的將來已經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了,想那麼多也是無用,我還是更重視眼前,及時行樂吧!」
誰知道皇帝會把她指給誰,憑她的長相和家世,就是真叫她進宮難道她和她爹娘還能抗旨不成,就算她再沒聖母心也不可能拿年家九族三百多口不當人命,何況抗旨她自己也活不成。
趁現在還自由能享受一天算一天吧。
想是這樣想,可到底有些掃興。
回去的路上瑾瑤和孫嬤嬤各有心事,二人沒有再交談。
晚上瑾瑤睡下后,孫嬤嬤看著窗外明亮的月光思緒飄向遠方。
「阿娘~嘻嘻……」
「櫻兒……」
孫嬤嬤淚珠成串往下掉。
她,孫十娘,藥王孫思邈最小的孫女,自記事起就在祖父身邊,和幾個年長的堂兄姐學習醫術,她雖年紀最小天分卻最高,很得祖父偏愛,十五歲下山歸家后入了武皇的眼,被帶在身邊同上官婉兒一起任女官。
她自幼山野長大,對朝堂之事自然沒有興趣,然爹娘兄長有野心,幾次三番的勸導,她只能妥協。
即使這樣每年仍有兩個月以上回山回到祖父身邊學習。
她都不明白自己這隻醉心醫術的人為什麼會得到武皇的看中,越來越信任她的結果是自己不清不楚地多了無數敵人。
原來是自己的存在礙了許多人的眼。
只是自己醫術武功高強,他們大多拿她沒有辦法。
22歲時嫁入清河催氏,次年產女櫻兒,那時她終於不再只沉迷醫術,櫻兒的到來讓她看到世界上只一種希望,她希望她的櫻兒能平安長大,希望她長大后能嫁個良人,希望她能兒女雙全,希望她能子孫滿堂,希望她能福壽綿長,像祖父一樣活過一百五,然而,這一切都只終結在她三歲那年……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結了這麼多死仇,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他們拿有帝寵本事又高強的自己沒辦法便對自己年幼的女兒下手。
她的櫻兒,她那可愛會叫阿娘的櫻兒……待她見到櫻兒時她都已經失去生命了,醫術得了藥王真傳的她竟然連自己最寶貝的女兒都沒救成,她瘋了。
一個瘋了的藥王直系後人的破壞力有多強,想來當時滿朝堂的文武官員從那時起再沒人敢輕看。
她找到毒、殺櫻兒的兇手,給她下藥,讓她哀號了三天三夜,親眼看到她自己化為血水而死。
找到背後之人,滅了對方全家三百餘口,待找到幕後主使時被武皇阻止了。
因為那主使者是她的兒女。
真是好笑啊,武皇的兒女們嫌她活得太久想要她早點死好騰位置,而自己救了她,讓屢屢中毒的她轉危為安,從而得罪了她的兒女,而她就是這樣對自己這個恩人的!
想來武皇也是后怕了,她估計從沒想到自己這個能給她續命之人竟然轉眼就能變成索命無常,她懼了。
可自己已無所懼了,自從櫻兒去了后自己也不想活了,唯一支撐的信念就是為她報仇,仇人還在她怎麼可能停手。
最終她倒在箭雨下,是的,功夫再高也敵不過千軍萬馬,對付她,只需要用千人組成的弓箭手不停射擊就可以了,只可惜他們小瞧了她,她可是藥王的後人,用毒豈是一般人想防就防得了的?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仇人閉眼,可想來她留下的無色無味絕命散早隨風瀰漫了整個公主府,就是不知那上千兵士和公主府幾百人能僥倖活下來幾個。
終於可以閉上眼了,她以為自己那滿身罪孽是要去地獄而無緣與櫻兒在陰間再相見的了,哪知一睜眼竟然身在大清。
更該死的還是一個剛成為寡婦沒多久,又失了獨女的被夫家從家裡趕出來的可憐女人。
更為巧合的是,這原主竟是她孫家五十代開外的子孫,歷史久遠也不知道是哪一支傳下來的,而失去的獨女也是三歲,不可謂不巧。
當時原主了無生願正在尋死,被她奪了身體。
其實她也沒有多少求生欲,只是換了環境還是要活著的,恰巧年家在招教養嬤嬤,而原主嫁人前正是從宮裡出來的掌事姑姑,想找個落腳地的她便上門了。
然而沒想到在見到年僅三歲的主家小姐瑾瑤后,她的心活了起來。
和她櫻兒一樣的年紀,和她櫻兒一樣大的眼睛,只是那瘦弱的身體讓她心疼,所以她想盡辦法展示自己所能從而留了下來。
也從那時起,她把所有對櫻兒的愛和期待都傾注在瑾瑤身上,調理她的身子,讓她和正常人一樣生活,一樣玩樂。
只是沒想到才剛剛長大快嫁人了,竟然該死的又要和皇家扯上關係,那個四阿哥看瑾瑤的眼神,那種佔有慾都給她一種不好的感覺,她真不希望自己養大的孩子和皇家扯上關係,皇權,是最沒有人性的。
可惜,就正如瑾瑤今天所說,這一切都不是她們能決定的。
這樣看來,她也不能再懶散了,也該動一動老胳膊老腿,給姐兒建立一個強大的後盾才行。
她早就品出來了,不論哪個朝代,皇權至上時,個人再如何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可如果有一定的影響力,那即使皇帝想要動這人也要三思了。
她的姐兒就該隨心所欲地生活,敢阻礙者她不會放過,不管是誰!
蟄伏的孫嬤嬤再次被刺激得升起了鬥志。
第二天瑾瑤起的比平時要早。
換了床鋪本就有些不習慣,再加上隱隱傳來和尚們早課聲,既然睡不著便起了。
待收拾完就有小沙彌送了早飯過來。
不愧是常招待大戶人家的岫雲寺,早飯都有四五樣,雖然全素,可做工倒很精緻,看起來頗有食慾。
「姐兒今天做什麼打扮。」
瑾瑤習慣起床先洗漱,然後用早飯過後再換衣服梳頭髮,免得先換好衣服用飯後沾染了味道。
「在廟裡不用太複雜,只挑最簡單的來就是,頭髮就用髮帶扎幾條辮子便可。」
此次出來帶的都是素淡衣裳,倒也好挑,只是髮帶上,孫嬤嬤堅持用幾條顏色亮麗的湖藍色,倒是起到點睛之用,整個人顯得清靈仙動起來。
對此瑾瑤也很滿意,抱著寶貝鏡子照了照,美夠了才戴上帷帽出門。
「嬤嬤,你發現了沒有,自打進京后我每次出門都會遇上點事,都快成麻煩體了,你說我該不該去上個香拜一拜?」
「姐兒想去便去,至於麻煩體一說那是子虛烏有的,豈不聞『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真要不走運那在家也是一樣的。」
「嬤嬤這一說我就安心多了,走,咱們去大殿看看,希望今天不會遇上掃興的人!」
瑾瑤能否如願,還請各位娘娘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