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課

吃過飯後，王陰陽癱坐在椅子上，看著被自己清掃那些盤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早上到現在就沒有吃飯，總算是都給吃回來了。

「你都死了好幾天了，今天是你的頭七，所以準確來說，這是你這七天以來吃的第一頓飯。」嚴學寬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小口酒。

王陰陽愣了一下，旋即回過神來：「今天是我的頭七，也就是說，今天是我下葬的日子？」

「對啊，不過準確來說，今天應該是你的屍體下葬的日子，怎麼樣，要不要去看一眼？給你的肉身來一個最後的道別。」嚴學寬拿起筷子伸進鍋裡面撈了撈，撈出來了剛才僥倖逃過王陰陽魔爪的一片羊肉片送進了嘴裡。

「我能去？」王陰陽試探地問了一句，按道理來說，自己大概是不能夠去的，畢竟那麼多熟人都在，看到自己又活著出現了，估計會被嚇個半死吧。

嚴學寬放下筷子，從兜中拿出了手帕擦了擦嘴后，微微頷首：「當然能去了，送別自己的遺體，是每一個行走走馬上任之後的第一課。放心，你不會嚇到其他人的，因為在他們看來，你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罷了。」

「陌生人？難不成，我現在變了樣子？」王陰陽眉頭一皺，他看了看四周，也沒個鏡子，倒是在一個架子上放著一面銅鏡，不過那上面現在都是銅綠，咋搞？

「自然，為了保護每一個地界行走以及天界的那些人，在你們走馬上任之後，你們的容貌都會發生改變，或男或女，或老或幼，或高或矮。另外如果你覺得不滿意，你可以隨心改變自己的五官身材以及年齡。」

說著，嚴學寬又跟變戲法一般從桌子下面拿出來了一面普普通通的鏡子，擺在了王陰陽的身前。

王陰陽瞅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現在就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關鍵是長的還一點都不帥，丑不拉幾的......

「這個不行，太丑了，我得換一個。」肯定是不滿意，雖然自己死了，但無論如何，也得給自己整帥氣一點吧？

心中想著，鏡子中的他面容就變了，一分鐘后，一張全新的面容出現在鏡子中，雖然有些平平無奇，但總好比之前好看的太多了。

「為什麼不搞帥一點？你這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嚴學寬笑了笑，收回了鏡子。

「用不著，平凡一點就足夠，太帥了容易引人注目，到時候要做的事情就都耽誤了。好了，我都搞好了，做好心理準備了，我們現在，可以去看看我的葬禮了嗎？」王陰陽微微一笑，比之前多了些從容，他正在慢慢接受自己成為行走的這件事。

這次輪到嚴學寬愣了一下，旋即他回過神來呵呵一笑：「既然你已經都準備好了，那我們就出發吧，按照你家裡那邊的習俗，現在葬禮應該已經開始了。」

「好。」王陰陽微微頷首，起身走向門口。

嚴學寬看著王陰陽的背影，微微一笑，起身跟了上去。

兩人剛起來片刻，身後那桌椅就一併消失了。

推開門，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王陰陽抬頭看了看天空，心中暗自慶幸，還好，自己還能夠見到這些。

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飛魚服不知道何時變成了黑色風衣，黑色長褲，黑色皮鞋，倒是挺適合今天這個場面的。

「我們要怎麼去？滴滴還是優步？」王陰陽轉身問隨後跟出來的嚴學寬，但是下一秒他就後悔脫口而出這句話了，都是地界行走了，打車什麼的肯定用不上了啊。

「滴滴，還便宜。」嚴學寬笑了笑，從兜里掏出一個有些破舊的手機，搗鼓了一會後將手機放了進去，「好了，已經叫好車了，三分鐘就到，一輛白色豐田。」

「......額，好。」王陰陽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地界行走竟然還要打滴滴，這有點太掉份了吧。

簡短截說，三分鐘后，一輛白色豐田停在了他們面前，二人上車，這一路都沒有再說話，就這樣到了墓園。

這是王陰陽第二次來墓園，第一次是在大舅離世的時候，那一次，自己感覺這墓園好大，腳下的路走了好久好久。這一次，也是同樣的感覺。

「我就送到這裡了，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了，不然他們到時候一定會追問我是誰，畢竟我這種老頭也不像是會跟你有關係的人。」走到半路，嚴學寬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對王陰陽說道。

「好，您送到這裡，已經可以了，剩下的路就讓我自己走完就可以了。放心，我沒事。」王陰陽微微一笑，他看的出來，這老頭在擔心自己，其實也沒啥好擔心的，不就是去參加自己的葬禮嗎。

「我在這裡等你。」嚴學寬微微頷首，看著王陰陽轉身，慢慢走遠，說實話，他這心裡有點放心不下，這孩子心裡的事太多了。

王陰陽向前慢慢走著，一邊走，一邊看著周圍，今天似乎是個要祭拜的日子，墓園有很多人，他們放下鮮花，蹲坐在親人的墓碑前，看著碑上的幾行冰冷的字，說著許多想念的話語。

墓碑后的小墳上，空空蕩蕩，他們的親人早已經輪迴轉生，能夠聽到他們講話的，也就只有飛來飛去的小蟲子，和長在墓旁的野花。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因為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循著聲音看去，不遠處，站著自己那些熟悉的親人，朋友，同事，甚至連雨廷都來了，還哭的梨花帶雨的。

「人都死了，還來幹什麼？」王陰陽嘆了口氣，又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了父母鬢角的白色，和臉上的皺紋，本來以前沒覺得有多大年紀，現在一看，他們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

是啊，畢竟是喪子之痛，換誰誰都承受不住。

臉上有點涼涼的，他伸手摸了一下，原來是眼淚。沒想到地界這麼貼心，還會讓自己流淚。

做了幾個深呼吸，王陰陽走向了人群。

來到人群前，王陰陽對眾人微微一鞠躬，開口道：「我是王陰陽的朋友，也是同學，抱歉我來晚了，事情有些忙。」

「沒事，剛好你來，送他一程。」大表哥點了點頭，拿過了一束花遞給了王陰陽。

「好，我來送送他。」王陰陽忍住心中的難過，強裝鎮定地接過了花，而後走到了自己的墓碑前，盯著墓碑上自己的黑白照片看了許久，最後微微一笑，蹲下身子，將花放在了墓碑前，也沒說什麼話，只是拍了拍墓碑。

雖然依依不捨，但眾人最後都離開了，墓碑前，只剩下了他和雨廷，她這會才勉強止住哭聲。

「沒想到你也能來，挺讓我意外的。」

「應該的，這傻子一個女朋友都沒有，就我一個被求婚的，他走了，我確實應該來送送。我現在有些後悔，當初其實應該答應他的，可能也就沒現在的事情了。」

「可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有可能。」

王陰陽扔下了這一句，轉身離開。

雨廷愣了許久，突然她想到了什麼，趕忙追了上去，可人太多了，哪裡還有王陰陽的影子。。